两宋帝王大臣的精神世界:大宋朝的妙人们-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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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次有些不一样,宋军吃饱喝足后竟亮出兵刃要打架,南唐军惊慌失措,守将弃城而逃,宋军就这样兵不血刃攻取了池州。熟知水利的樊若水被任命为池州知州,协助大军在长江上搭建浮桥,因为前期准备工作充分,只用了三两天就搭建成功,堪称战争史上的奇迹。
前方战事正酣,李煜却还在后方自作聪明,接连两次派出两路人马,携带真金白银去大宋纳贡,希望赵老大可以高抬贵手,就像当年柴荣放过他父亲一样。
宋军在长江上搭建浮桥的消息传到南唐,李煜觉得很纳闷:长江风急浪险,不坐船过来,宋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急忙召见足智多谋的张洎,这人读书多,有学问,害人是一把好手,但是用现在的话说,缺乏创造性思维,纯属应试型人才。他思考片刻后断言:“我自幼熟读古书,书上没有记载过造浮桥渡江之法,宋军纯属胡闹。”
李煜觉得踏实了,点头说好,我也觉得这纯属儿戏。
是不是儿戏,很快就见分晓了,宋军踏着浮桥源源不断迎上来,李煜这才害怕了,急忙调遣手下用得上的大臣,火速领兵赶赴前线,但因为平时缺乏训练,将领不能准确把握战场态势,导致贻误战机,落得惨败的下场。
李煜知道自己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无论如何示弱哀求,赵匡胤都不会撤军的,便索性下诏和大宋决裂,放弃“开宝”年号,使用干支纪年。他甚至偷空给吴王钱俶写了封信,回忆起了往日两国打打杀杀的“浪漫”岁月,说以前咱们是有点不愉快,但是唇亡齿寒的道理你懂吧,今天没有了我,以后赵家天子要是反过来对付你,你也只不过是汴梁城里的普通群众而已。
钱俶哪里敢回信,在这方面他是高度机敏的,堪称标兵,也因此获得了赵匡胤无上的宠信,达到一个臣子荣耀的巅峰,甚至在赵匡胤当朝的时间内,都没有强行将他的吴越纳入版图。
李煜没有收到钱俶的回复,这就好像发了一个烂帖,根本就没指望有人来顶帖一样。
李煜继续安置自己的人手,一个政坛新贵走进了他的视野——皇甫继勋,此人根正苗红,出身名将世家,其父皇甫晖当年厮杀战场,受伤后被赵匡胤的军队俘获,为表明对南唐的忠心,拒不接受治疗,慨然殉国。
为了表彰皇甫晖的忠烈,南唐朝廷重重赏赐了他的后人,皇甫继勋陡然富贵起来,成为金陵的三大富豪之一。现在李煜死马当作活马医,认为名将之后天生就会打仗,于是授以兵权,让他来担当守城大任。
现代人说“细节决定成败”,李煜就忽略了一个细节:皇甫继勋当年跟着他父亲在前线参加滁州大战,因为胆小懦弱怯于厮杀,气得他爹回身打他,多亏躲得快,才没有被击中。
第七章 春花秋月之七宗罪(10)
现在皇甫继勋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更加没有战斗勇气了。小说里写的剑客,谈恋爱之后,他的血就不再是冷的了,他的剑也就不再是冷的了,有了牵挂迟疑。皇甫继勋的懦弱程度和富贵程度成正比,就像某些有钱人的吝啬和资产成正比一样。
皇甫继勋领命之后,即刻行动起来:召集赛龙舟的选手组成“凌波军”;让有钱人雇用市井亡命之徒组成“自在军”;召集种田的农户,穿着白纸做成的战甲,以锄头镰刀为兵器,号称“白甲军”;将全城的老弱病残召集起来,组成“排门军”。
这几支大军的战斗力可想而知,不过皇甫继勋也就是做个样子,他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宁愿做俘虏享受富贵,也不想困守孤城战死疆场。在他心里,无时无刻不盼望着大宋的军队势如破竹打进来,好结束这郁闷的生活。
每当听说前方宋军节节进逼,他就忍不住面露喜色,如释重负地说:“你看你看,我早就说了我们打不过的,让我说对了吧?”手下的人实在看不惯这种乌龟似的守城之法,准备偷偷出去偷袭宋军营地,被他知道了,赶紧把这群破坏和平的“害群之马”关押起来,狠狠鞭挞杖责。
为了不让皇帝分心,他还扣押了所有的战报,静静地等待着投降。
李煜也没有闲着,在后宫加紧备战,现在他已经忘记了当初“身披战甲,督促将士”的誓言,开始发挥自己的特长,专门开辟净室宴请高僧,以小长老为首,召开###讲解佛经,希望可以挽救国运。
除了佛教界人士,还有道家人士专门入宫,讲解《易经》六十四卦,宣讲天道循环否极泰来的道理。
这样运作了一段时间后,李煜想要看看效果如何,就让宰相陪伴,“坐上城楼观山景”,登楼举目四望,李煜倒吸一口冷气,吓得几乎掉下马来。只见远处战舰密布,旌旗林立,当然,上面绣的全是大宋的标志,或者是“曹”、“潘”二字。
被人欺骗的感觉是很不好的,特别是在军国大事上。李煜脸色铁青地回去,召见皇甫继勋,质问他为何对前方的战况没有及时通报。皇甫继勋倒也镇定,危急时刻仍不忘给李煜做思想工作。
他告诉李煜:“北军实在是凶猛,我们肯定挡不住,就算我天天把战报送上来,只不过让陛下您空担心而已!”差一点,他就要像当初北汉的郭无为一样,说出“投降吧,我早就说过撑不住的!”这样的话来。
李煜盛怒之下,也顾不得佛门不杀生的戒律了,斥责皇甫继勋贻误军机欺君罔上,推出去砍了!皇甫继勋早就激起了众怒,被内侍拖着出去,还没有到行刑地点,就被人拳打脚踢棍打刀砍,几乎被肢解一空。
别人靠不住,李煜只好亲自出马部署军事,派卫尉卿陈大雅乔装打扮出城去搬救兵,让镇南军节度使朱令赟到金陵来勤王救驾。
做完这一切,李煜文人爱幻想的毛病又发作了,觉得再努努力,没准结成城下之盟,赵匡胤捞一点好处就回去了。于是派遣文臣徐铉和讲解六十四卦的道家人士周惟简带着礼物到大宋去,希望凭借徐铉的口才,可以打动赵家天子。
李煜同时写了一封《乞缓师表》,这篇文章写得情真意切,一个苦苦哀求的文弱书生的形象呼之欲出。千年之后,我们再读起这篇文章,依然感到一股按捺不住的辛酸……
“……鸟兽,只不过是微小的生灵,依附人类也可以得到哀怜;君臣之间是大义之情,全心全意尽忠,难道就得不到怜悯么?如果令臣进退之迹不至于过分丑恶,国家宗庙不从我这里灭亡,实在是我的生死之愿啊……”
第七章 春花秋月之七宗罪(11)
李煜对徐铉寄予厚望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徐铉在南唐,乃至在大宋,都算得上是个人物。江左有“三徐”,其中徐铉是最负盛名的,此人文采好,人品也不错,口才更是名满天下,他在大宋有一定的影响力。
徐铉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属于南唐最典型的“优秀”臣子,学问通达,辞藻华丽,为人风雅有格调,但是缺乏实干精神,纯是个理论家。此人不信佛教,但是酷爱谈神论鬼(文人多有此好,苏东坡、纪晓岚也是如此),宋元笔记收录有他的《稽神录》,里面记载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个布衣蒯亮,九十多岁,是个大忽悠,徐铉《稽神录》里很多东西,都是这人吹出来的。有一次因为别的事情,蒯亮得罪了徐铉,徐铉好多天不理他,在路上遇见也不打招呼。蒯亮瞅准机会,趁着徐铉路过,就上前说:“刚才啊,我看到一位异人,背上长着一双肉翅,从大厅飞出去,升堂而去了。”徐铉一听大喜,赶紧掏出笔墨记下来,迅速忘记了和蒯亮的矛盾,待之如故。
其实徐铉如果有点基督教知识,就会这样记载:“某年月日,长翅膀的天使从俺家飞出……”
一个有点天真的文人,是不是?
大宋的士人一听徐铉要来,忍不住集体惶恐——传说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口舌如剑锐不可当。照惯例,东道主需要派一名官员陪伴,称为押伴官,但是慑于徐铉的威力,满朝读书人竟然无一人敢担当此任,只好去请示最高领导赵太祖。
太祖说:“好了,你们别管了,朕来处理此事!”
过了一会,大内宦官出来宣布,让殿前担任警戒工作的士兵进来,把他们的名字递上去,赵匡胤御笔随意一点:就是这小子了,让他去担任押伴官。满朝官员被这个决定搞得目瞪口呆——这小子大字不识几个,更是笨嘴拙舌,他有能力对付徐铉?
只有太祖胸有成竹,在他眼里,天下读书人都差不多,不足为惧。他这一招看似鲁莽,实则精妙,暗合了骑青牛的白胡子老头的思想——大巧若拙。果然,徐铉见到这个接待自己的押伴官,一开始吃饭,就铆足了劲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史载“词锋如云”,场面相当激烈,看得周围那些读书人心惊肉跳,徐铉知识渊博用词精妙逻辑严密,大家根本不晓得如何应付。
这位押伴官当然也听不懂,所以整个过程中他只做两件事,就是微笑加点头:对,徐骑省说得对,我没有意见!
第一天徐铉还斗志旺盛,再而衰,三而竭,后来累得快吐血了,那位仁兄依然微笑点头,此刻徐铉才回过神来:这一次首战失败,情形不妙啊!
到汴梁之后见到太祖,徐铉按照提前草拟好的腹稿,开门见山指出:大宋天子师出无名!接着开始论证自己的观点,说李煜才华横溢天生奇才,精通佛理仁厚爱物,以礼仪教化臣民,而且爱好和平,再加上多才多艺,简直是完美的人……这番夸奖太过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份悼词。
赵匡胤早听说李煜有才,就说那你把李煜的得意诗句给我念两句,徐铉吟出两句:“月寒秋竹冷,风切夜窗声。”赵匡胤呵呵笑笑,说没什么嘛,穷酸读书人的风格。徐铉此来,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也略带挑衅地说:“愿闻陛下有何好诗?”
赵匡胤随即吟出自己早年的一首诗来:“欲出未出光辣达,千山万山如火发。须臾走向天上来,赶却流星赶却月。”这首诗虽然粗糙,但是意境雄浑,颇有天子之气,徐铉不由暗自佩服。
第七章 春花秋月之七宗罪(12)
但是此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所以,话题又回到了战事上,徐铉神态激昂指责太祖,说李煜以小事大,从来没有不恭敬之处,李煜如地,陛下如天,李煜如子,陛下如父,天可以盖地,父可以庇子,为何要兵戎相见?
赵匡胤读书不多,但是江湖经验丰富,立刻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反驳说:“你讲得很好,很到位,我和李煜之间确实是父子关系。既然是父子,大家就应该在一家,为何还要在两处吃饭?”
徐铉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
不过他的勇气还在,临出发前,李煜说你要是到宋朝出使,我就暂时让朱令赟不要发兵,免得大宋说咱们没有诚意,一边谈判一边出兵,危及你的安全。徐铉大义凛然说:“没关系,正常准备打仗,我此行并没有打算活着回来!”
所以徐铉不依不饶,继续缠着赵匡胤单挑,说李煜身体欠安所以不能觐见,这不足以作为你出兵的理由!赵匡胤心里认准了一条真理——统一才是硬道理,说什么都没用。
他觉得跟这个倔强的读书人辩论也没用,有点生气了:搞什么搞,说个不停,完全不理会人家的感受!遂沉下脸色按剑而起,呵斥说:“别说了!江南国主什么罪?他没有罪!只不过一姓天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