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的风陵渡口-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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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由于上述因素的合力作用,1935一1936年,毛泽东使自己在中共领导层中愈来愈处于最有实力、最具影响力的地位,毛和洛甫建立起密切的合作关系,毛洛政治结合的最重要成果之一,就是联合挫败了张国焘“另立山头”的分裂活动。在双方合作共享的几年里,洛甫对毛十分尊重,在几乎所有关于党的重大问题的决策上都事先征求毛的意见。有关党的重要文件虽由洛甫和毛联署的名义发出,但毛在其中起主导作用。
在大敌当前,全力指挥军事的同时,毛对党的全局性方面的工作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关心。一方面,毛严格遵守共产国际的有关纪律,努力维持领导层的团结;另一方面,又不失时机,巧妙地运用自己的影响力,小心翼翼,有条不紊地对党的领导结构进行局部的调整。
(1)在中央最高层,毛继续维持同原“教条宗派分子”的合作,中共六届四中全会、五中全会形成的政治局的格局保持不变(在正常情况下,改变政治局事先须经共产国际的批准)。然而从莫斯科返回的同志的具体工作大多只限于党的宣传系统,技术性的党务工作系统和地方工作系统,“教条宗派集团”基本失去了对军队的影响力.与此同时,个别军队同志被吸收参加了政治局,而一批重要的军事干部经常列席政治局会议,逐渐形成了惯例.
(2)毛将原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调作其他次要工作”3,将因进行长征而不复存在的国家政治保卫局易名为方面军政治保卫局,并派自己在瑞金时期的秘书王首道担任该局的领导,将这个关键组织直接隶属于自己的管辖之下4。
(3)毛任命王首道负责刚刚恢复建制的中共中央秘书处,并同时领导中央军委机要科、中央社会部机要科,将党、军队、秘密工作等全部机要通讯系统置于自己统一管理和严密监督下5。
(4)毛直接掌握与莫斯科的电讯交通,其他任何入不得插手6。
尽管毛在对党的领导结构的局部调整中获得长足进展,但是仍有一些棘手问题一时难以顺利解决,其中最关键的问题即是毛被迫长期违心接受对过去党的政治路线的评价。
“中共的政治路线是正确的”结论,这是横亘在毛面前的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这不仅因为它来自于莫斯科,也因为它是遵义会议参加者所一致拥护、接受的正式结论,它同样是毛泽东与洛甫政治结合的基础”7。在军事压力紧迫的1935年1月,毛为了长远目标和出于现实的考虑,可以同意这个结论,但是到了1937年,一切都斗转星移。
这个结论之所以必须推翻,是因为非此,便无从剥夺“教条宗派集团”政治合法性的基础,更无法打破党内巳形成的浓厚的教条宗派气氛,毛就难于顺利地推行他改造党的一系列设想,毛的新概念的地位也无从建立。然而推翻此结论存在很大的难度,除了共产国际这一外部障碍外,在国内最大的障碍就是洛甫。洛甫作为六届四中全会后产生的重要领导人,与这条路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断言“党的政治路线是错误的”,将直接打击他和其他一大批领导干部的威望,严重动摇他在党内的地位和影响,因而必然遭到洛甫的强烈反对8。
1937年初,党的发展、毛和洛甫的政治结合以及毛的思路皆处在一个十分微妙的变化过程中,国内时局已发生大的转机,解决战时状态下无暇顾及的若干重大问题的机遇正在出现。与此同时,遵义会议后确立的毛主军、洛甫管党的格局早巳发生变化,毛的地位已获得明显加强,洛甫已显示他的作用主要体现在党的理论和宣传教育领域,毛与周恩来建立起融洽的合作关系,博古也安于自己在中共核心层中的新的角色9,张国焘在党内斗争中的失败已成定局。但是,毛仍不便在条件尚未完全成熟的情况下将自己对过去党的路线的评价公开托出,这样将使自己处于和洛甫及一大批党的高级干部发生正面冲突的境地,从而影响到党的团结和个人威信.然而,在新的时空环境下,再继续违心接受自己根本反对的意见,也实在勉强.就在这关键的时期,刘少奇及时站了出来,刘的出现打破了中共中枢层沉闷多时的僵局,并最终导致了毛、刘政治结合的确立。
二
促成毛刘政治结合的契机是1937年2月20日、3月4日刘少奇就中共历史问题向洛甫陈述自己纲领性意见的两封各长达万言的信。刘少奇在这两封类似政治意见书的长信中,对中共中央多年来的路线、方针公开表示自己的怀疑,大胆地突破了共产国际和遵义会议关于“中共政治路线是正确的”结论,尖锐批评1927年之前及1927年以来,尤其是中共六届四中全会以后的中共“左”的错误。
刘少奇的长信触及了当时中共中央的几个禁区:
(1)刘少奇认为大革命失败的主要原因不仅是“右倾的陈独秀主义”,而且还有“右倾机会主义之反面的错误——‘左倾’错误”10,刘少奇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例,猛烈抨击了广州、武汉时期工人及民众运动中已达“骇人”地步的“左倾”狂热11,刘的上述看法与共产国际和中共六大以来的历次决议严重相违。
(2)刘少奇虽然没有直接宣布中共十年来执行的是一条错误的政治路线,但反复抨击中共“十年来一贯地犯了‘左倾’错误”,并且强调十年错误已形成“一种传统”12,刘少奇特别集中抨击中共十年白区工作的方针,用釜底抽薪的办法全盘否定十年政治路线”13。
(3)刘少奇要求在党内公开讨论党的十年历史14,并且详细述说自己因坚持“正确”主张而遭“打击”的经历,把批评的矛头直指中共六届四中全会后的中共政治局,暗示中央有关领导人要为错误承担责任,透露出要求改组中共中央领导机构的明显意图15。
刘少奇在1957年2月20日、3月4日给洛甫写信之前是否征询过毛泽东的意见,或得到毛的鼓励,至今虽无确切的史料证明,但根据现有资料分折,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1935年12月29日,中共中央常委会会议据刘少奇为中共中央驻北方局代表16,1936年春,刘少奇偕其妻谢飞,从陕西临潼乘火车前往北方局机关所在地天津,于1936年3月抵达,1937年初,刘少奇又随北方局机关移往北平,至1937年4月返延安。这期间刘少奇虽并未返陕北17,但是1936年后,在北方局和陕北之间已建立了电台和信使联系,毛刘通过电台交换有关对全局性问题的看法,已具备基本条件18。
且不论毛泽东是否曾对刘少奇写信的举动表示过支持,刘少奇决定向洛甫陈述自己政治意见的动机,一方面是刘少奇多年来就不满中共中央的一系列政策,另一方面与刘少奇在北方局工作期间遭遇到的党内左倾分子的对新政策的强烈抵抗有关19。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1937年的中共中央正处在调整政策的关头,中共中央内还未真正形成某个人的绝对的政治权威。洛甫虽是党的总负责人,但其权力有限,其他中共领导人大都是独当一面;毛泽东尽管处于上升状态,但当时也并非大家一致共认的唯一领袖20。因此给洛甫写信,不仅不会遭遇到党的历史上屡屡发生的党员因向中央陈述意见而被打成“反党分子”的厄运,相反,却有可能得到毛泽东的支持。刘少奇很清楚,在对党的十年历史的看法上,毛泽东与自己有很多共同的语言。
刘少奇的长信在中共中央核心层引起轩然大波。1937年3月23日、4月2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两次开会都讨论了白区工作问题。洛甫对刘少奇的意见极不以为然,一些同志随声附和,认为刘少奇对大革命失败原因的分析是替陈独秀洗涮,刘“反共产国际,反中共中央”,是陈独秀的“应声虫”。还有人指责刘少奇受到了张国焘的影响。对于刘少奇有关八七会议后中共犯了十年“左”的错误的看法,中共中央政治局大多数成员也都认为言过其实。在一片责难刘少奇的声音中,只有毛泽东一人站出来替刘少奇讲话,称“刘并没有反对中央的野心”。毛没有直接卷入具体问题上的争论,而是竭力调和刘、洛之间的意见冲突。这样,刘少奇虽然受到洛甫的严厉批评,但由于说了毛想说又不便公开说的话,引起毛泽东的共鸣。毛的态度鼓励了刘少奇,使刘少奇敢于采取下一步重大行动,在1937年5—6月中共中央召开的白区工作会议上,向洛甫发起面对面的挑战。
三
1937年5月17日一6月10日,中共中央在延安召开白区工作会议,这次会议由于刘少奇与洛甫的激烈争论,其间曾一度中断,后在毛泽东的有倾向的调和下,会议才得以继续进行。从1937年5月17日一5月25日,是白区工作会议的第一阶段,会议围绕刘少奇的《关于白区的党和群众工作》的报告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刘少奇报告的主要内容是重复3月4日给洛甫信中的精神,着重批评十年来党在白区工作指导中的“左”的传统。刘的报告激起强烈反响,柯庆施指着刘少奇的鼻子骂他是“老右”21。许多代表反对刘少奇提出的白区工作损失几乎百分之百”的观点,不同意刘对白区工作的总体评价,坚持认为党的六届四中全会后,白区工作的“总的路线是正确的”22。
由于会议上出现的紧张激烈的争论,中央书记处宣布会议暂停。1937年6月1—3日,中央政治局就白区工作会议讨论中提出的一些基本问题召开会议,集中讨论十年来的白区工作,毛泽东在关键时期助刘一臂之力.毛一反不久前回避刘格争论的态度,明确表示刘的报告“基本上是正确的”,称赞刘在白区工作方面“有丰富的经验”,说刘系统地指出了党在过去时间在这个问题上所害过的病症,是一针见血的医生”23。在6月3日政治局会议上,毛又作了支持刘少奇的重要发言。
毛进而不谈十年政治路线问题,而是针对反对派集中批评刘少奇只讲缺点;不讲成绩,首先谈了中共所取得的伟大成绩”,在谈论了党的优秀传统后,毛着重指出党内“还存在着某种错误的传统”,强调“这是不能否认与不应否认的事实”24,从而全面肯定了刘少奇的观点,在刘洛争论中有力地支持了刘少奇。由于毛泽东在发言中回避了容易引起分歧的有关过去白区工作指导方针是否犯了十年一贯的“左”的错误这个敏感问题,因此毛的意见得到包括洛甫在内的与会者的一致同意,并成为下一阶段白区工作会议的主调。
1937年6月6日,白区工作会议继续开会,会议进入第二阶段。洛甫有意识地谈化毛泽东在6月1-3日讲话的倾向性,抓住毛讲话中对自己有利的内容,坚持自己的观点。他根据自己理解的6月1—3日中央政治局会议的精神,代表中共中央在会上作了《白区党目前的中心任务》的报告。洛甫强调“实践中的某些错误是不可避免的”,中共在白区工作所犯的错误的性质不是政治路线错误,“不是由于什么一定的政治路线或政治倾向”,“而是在领导斗争中有时犯了策略上的错误”。这种错误“不过是整个领导群众策略与群众工作方式中的某些部分错误,而不是整个领导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