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引-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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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迫自己镇定,强迫自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将那封信按照折痕叠好放回信封里,他微笑着将之压到床板下,似乎看不见那个信封,就如不曾看过其中的内容一般。
而下一刻,一股真气抵在胸口,他只觉体内气流乱串,血液有逆流趋势,他试图强行稳住气血,却不料适得其反,微启口,旋即吐出一滩鲜血。
(卷伍拾柒完)
'2009…12…09 20:00:00 染°'
卷伍拾捌 一纸长信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说明皇上已经知道你接近他是别有目的,但他一定仍会继续姑息你,因为他爱你。”这是明烬信里的第一句话,他也是以此作为开头,开始讲述那个关于四年前发生在明烬和宫泽锦之间的变故,故事的开头很悲伤,而结局却令人无奈。
其实很多时候悲剧的诞生并不是人们自己所想,正如舞台上那哭得花了妆容的戏子,谁会知道在舞台背后,他们是否也渴望演一出喜剧,博众人一笑呢?
四年前的那一天,明烬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犹如纸一般,双唇干裂,他眉间微颦,额上沁出细密汗水,宫泽锦守在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坚定地启口,“明烬,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要怕,有我在。”
明烬闻之微微弯起眉眼,宫泽锦的重情重义叫他感动,而与此同时则让人越发地不想离开这世间,可惜有些事并不是他自己能够做主的,就好比这条性命的存亡。
他手上几乎使不上力,却仍旧努力地反握住宫泽锦的手,双唇翕动,他极微弱地开口,嗓音暗哑,惹人心疼,“皇上不用安慰我,我中的毒是无药可解,如今身体状况日渐消弱,我真的很怕,怕我一旦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明烬这话说得悲戚,宫泽锦听了不忍,他拼命地摇着头,“不会的。”慌张地拿出一本书,手颤抖着翻到某一页,他指着其中一行文字给明烬看,“你看,这上面写着的,将‘萤火之玉’和‘蓝翎之璧’磨成末混合朝露,可解百毒,我已经派人去扬州取蓝翎之璧了,到时候再加上我手里的萤火之玉,你一定不会有事。”
宫泽锦刻意牵起一抹笑容,将明烬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他安抚道:“没事的,你相信我,我定当用尽一切法子保你性命。”
“我真的可以不用死吗?”明烬轻轻地问着,声音弱到只有将耳朵贴近他的唇瓣方可听清。
宫泽锦郑重颔首,“是,你不用死,朕也不会让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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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翎之璧没有拿到?”宫泽锦大惊,刚想发怒却听对方道:“离玉贤拼命保之,他儿子已带着蓝翎之璧逃走,而离玉贤估计也活不久了。”
“什么?”宫泽锦的声调立刻又扬了几分,那暗卫只当宫泽锦要恼了,立刻又道:“属下这就派人去追寻那孩子的下落,势必将蓝翎之璧夺到手。”说着,他一俯身正欲离去。
宫泽锦却突然叫住了他,“站住。”他疲惫地拧了拧眉头,“你说离玉贤快死了?”
那暗卫点点头,“是,离玉贤在保卫蓝翎之璧中受了很重的伤,有几道伤口是致命的,属下走的时候他还剩了一口气,如今想必已经一命呜呼。”
宫泽锦闻之,双唇抿作了一条直线,沉默了许久,他方才道:“罢了,暂且不要去追那孩子了,另一边朕要你们找的那个人找到了么?”
暗卫目光平静,他说:“人已找到,正往宫里赶来,相信最晚明日就能抵达宫中。”宫泽锦又问:“毒师怎么说?”
“毒师说,千噬之毒他能解,只要明太傅能等到他。”听了暗卫的话,宫泽锦一喜,“当真?”
“千真万确。”伴着这四个字而出,宫泽锦总算喘过一口气,心道:只要明烬有救便可。而后又想起那个因他的一条旨意而惨死的离玉贤,不免有些愧疚。当日在扬州游玩之时,他曾与离玉贤一同探讨过关于夜明珠的价值,是时的画面此刻还历历在目,可如今那位和气的老板却已不在人世,说到底,这全是他的过错。
“派人去扬州将离玉贤风光大葬,并好生安顿他的家人。”宫泽锦下令,那暗卫又道:“离玉贤的家人恐怕已散落天涯,离玉贤的尸体还好找一些。”
“那就好好安葬了吧!”宫泽锦合上眼,越发地觉得心里沉重,半晌后他又睁开眼,低声吩咐,“至于离玉贤的家人也就别去找了,他们估计也不愿见咱们,就给人一个清净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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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毒师赶到,他看过明烬的情况后首先采用金针避毒法,而后向皇上讨要了数十种毒物,将之制成一颗红色药丸,其间宫泽锦始终瞧着,那日他问毒师,“这药丸里掺了那么多毒,当真能救明烬?”
毒师闻之轻轻一笑,“皇上可以选择信我,或是不信我。”他将研制那颗药丸的过程中所剩下的些许毒药材给一只白鼠服下,那小白鼠立马就断了气。随后他瞥了一眼神色凝重的宫泽锦,幽幽启口,“正如皇上所说,这几十种毒药皆乃剧毒,单独服用的结果便像这只老鼠一样,但是将这些毒混合在一块儿制成一颗聚毒丸,以毒攻毒恰恰能解‘千噬’,皇上若不信,大可以试试看,反正明太傅如今也和死人差不多了,但您若不信我,我敢说您绝对找不到第二个能救他的人。”
当日黄昏的时候,毒师将那颗聚毒丸给明烬服下,那时明烬的状况已然很糟,若不是金针控制了毒素的继续蔓延,想必他此刻早已命绝。
而就在服下聚毒丸之后的没多久,他突然感觉一阵恶心,继而一张口吐出一口黑血来,紧接着又是一口,如此几乎整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断断续续地吐了不少毒血,直到后来感觉体内的血都要被吐完了,而精力反倒恢复了些许。
往后又过了数十日,明烬体内的毒素完全清除,劫后重生,毒师功不可没,宫泽锦重重赏之,本欲留其在宫当御用毒师,可那个男人道其向来不喜约束,于是婉拒了离去。
偶一日明烬与宫泽锦一同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赏花,望着满园子的春色,他不由感慨,“能继续看这世界,真好。”两人相视而笑,继而明烬突然又问:“那个离玉贤……”
然而他的话才刚起了个头,宫泽锦则竖起食指抵在他的唇上,冲他摇了摇头,“那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
自此以后,明烬就再也没有在宫泽锦面前提起过那一年的事,而在内心深处,这二人又何尝不在为了同样的事而愧疚着?只不过于人前,他们将那年的悲剧合手藏了起来,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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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染虚软地跪伏在地上,双肩微颤,脸色惨白,他突然忆起明烬死前曾对他说过的话,“当年那件事他本是无心,日后你自然会明白。”如今想来竟是分外讽刺。
他恨了宫泽锦整整四年,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恨错了人。明烬在信里说:“如果你要恨,那么请你恨我,皇上没有做错,即便是要蓝翎之璧,那也全是因为我,之后他知你爹为此而死,则下令厚葬他,只可惜那以后你没再回过扬州,自然不知道这些后事。”随信的两张书页,一页上标注了记载蓝翎之璧与萤火之玉结合朝露可解百毒的文字,而另一页更像是一张药方,上面写了三十多种毒药的名称,正是聚毒丸的配方。
明烬还说:“离慕染,抛却所谓的仇恨,你仔细想想,可曾发现他对你的深深爱意?请善待他也善待你自己,何不试着接受,你也一样能够幸福。”
“其实你和皇上都没错,错的人,是我,所以明烬以死谢罪,只盼你们恩怨两清。”
思及至此,体内气血越发翻腾,下一刻,又是一口血破口而出。
宫泽锦回到客栈的时候,入目的便是如此一幕,他当下就吓傻了,待回过神来,立刻迎上前,蹲下身子使劲握住慕染的双肩,“你怎么了?怎么会吐血?到底哪里不舒服?”
此时慕染最怕面对的人就是宫泽锦,偏偏此人还一副紧张的模样对他表现出无限关怀,这叫他很是无措。
宫泽锦见慕染不吭声,只当他是无力回他,则越发的担忧,旋即转过头对归禾吩咐道:“立刻请大夫来看看!”怎料他此话一出,慕染却连忙拒绝,“我不要看大夫!”他尖利地叫起来,口腔中仍然沾满了血腥味。
宫泽锦心疼地为他拭去唇角的血迹,不过是个轻柔的举动,却引得对方剧烈地颤抖。慕染的背脊突然僵直,那一刻宫泽锦温柔的触碰却如细小的针,深深地扎入他心头最脆弱的地方。
顿时泪水划破眼角,他向后闪躲。
宫泽锦甚是诧异,望着慕染的眼泪,他突然有些慌张,将之一把拥入怀里,轻抚着他的背脊,他焦急地询问:“慕染,你到底怎么了?是谁欺负了你,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面对宫泽锦一连串的疑问,慕染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许久后他才哽咽着出声,“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求你了,让我一个人……”
而慕染的话未说完,宫泽锦已出声反对,“不行,你都这样了,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说着将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而后在其耳畔柔声道:“乖,早点睡,等醒来的时候就没事了。”他扬起唇角,给了慕染一个安心的笑容。
慕染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笑容太明艳,所以晃晕了他的眼。那一瞬间眼前一片晕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给彼此一个机会……
因为他爱你……
枷锁缚手足尚且使行动不便,何况缚心呢?
抛却所谓的仇恨,你可曾发现他对你的深深爱意?
恍然间,明烬说过的话拥簇着涌现于脑海,慕染仿佛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个像大孩子一般的男子正站在他面前,对他说着这些真挚的话语,他拼命地摇头,却摇不散眼前的幻影。
他终被逼急,一记手刀劈向自己的颈项,如此晕死过去,昏迷前他隐约看见宫泽锦惊恐的面容,伴着耳边那急促的叫唤,莫名地使他心中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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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染!慕染!慕染!
是谁在叫他?他似乎在做梦,耳边总有个声音在叫着他的名字,然后那个人似乎依偎在他耳边,用类似训斥的口吻质问他:“你不恨宫泽锦了吗?”
他猛然一怔,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本以为这个问题,他理应能够不假思索地将答案脱口而出,然而此刻,他却呆呆地站在一个无名的场所,眼前一片漆黑,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那个同自己像极了的声音盘旋在上空,看着他踌躇茫然,而后继续咄咄逼人地发问:“你忘记了这四年来你所承受的屈辱了吗?”
慕染蹲下身子,双手将自己的身体环抱住,他抗拒那个声音,害怕的情绪充斥着心头,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离慕染,你醒一醒!”那个声音愤怒地叫道,他惊恐地抬起头,依然什么都看不到,只是那声音仍然分外清晰地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