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当国-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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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丽卿对陈希真说,父亲,我以前都不知道,人的头发像蛇一样,上面是有鳞片的。
陈希真笑骂说,真是信口雌黄,人的头发像蛇一样有鳞片?难道为父满脑袋都是蛇?感情你爸爸我是大秦人说的墨杜莎,谁看到我都要石化。
说着话,陈丽卿拿出弓箭对着父亲说,爹爹,你别动。
陈希真还没反应过来,羽箭离弦,擦着陈希真的鼻子飞了过去。
陈希真吓了一跳,说,女儿,你要干什么?
陈丽卿怡然自若地说道,刚才爹爹你鼻子上趴着一只奇怪的虫子,长得有点像蜘蛛,有八只脚,脚上还有毛,看起来别提有多恶心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一箭把它给射死了。
陈希真可不知道陈丽卿说的是螨虫,还以为女儿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心里不停地责怪自己不该乱编什么飞卫射法来糊弄闺女。无可奈何之下,陈希真想起清修派的一代天骄曹文逸刚刚出山,回到汴梁城,就跑去请求曹文逸来家里看看,能不能传陈丽卿一道清心普善的法门。
曹文逸听了这件事,非常感兴趣,她想,释家有言:佛云一滴水,十万八千虫。却从来没有人看到过。这位陈丽卿小姐,难道歪打正着,双眼可以看到微尘之物?于是她就爽快地答应到陈希真家看看。
没想到曹文逸刚一进院子,陈丽卿就迎了上来,像见了老熟人一样欢天喜地地说道,文逸姐姐,你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掉了什么东西在我家?
曹文逸吃了一惊,她跟陈丽卿之前素未谋面。陈希真在一旁也惊疑不定,去请曹文逸的事,他跟谁都没说过。
曹文逸问道,妹子,你认识我?
陈丽卿笑着说,姐姐忘性真大,爹爹以为我习练射术走火入魔,请你过来帮我瞧瞧,不就是刚刚的事吗?
陈希真心焦如焚,怎么一会儿的工夫,这孩子的病情更重了?
曹文逸问道,那妹妹可曾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
陈丽卿笑着说,姐姐说我能看见微尘之物。还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什么的,我当时就没太听懂,现在也记不太清,总之就是说我没生病,是爹爹杞人忧天了。
曹文逸头皮有点发麻,这话太像她说的了。可是她明明刚跟着跟陈希真进来。
曹文逸看看陈希真,陈希真看看曹文逸,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要么就是他们两个刚才来过家里一次,可是他们忘记了,要么就是陈丽卿的眼力又有长进,如今不光能观察入微,还可以看到事物运动的轨迹——这也太胡扯了。
曹文逸只好说,我确实觉得妹子没病,不过这个飞卫射法,以后也不用再练了。
陈希真点头如同捣蒜,对,吾儿此法已然大成,不用再练了。
等到陈丽卿不再盯着东西看,她就慢慢失去了纵览微观世界,探查过去未来的超能力。大宋朝也因此痛失一台人肉显微镜和一个大预言家。即便如此,陈丽卿的箭法仍然突飞猛进,以前射箭还要瞄准,如今抬手就射,箭箭命中靶心。遇到大事发生,也会心血来潮,莫名有所感应。
曹文逸听到陈丽卿说,凶手必是高登,就跟她一起来堵截高登,固然有走投无路的原因,相信陈丽卿的感应,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
陈丽卿此前久闻高衙内的大名,时常想要暴打他一顿,为民除害。但是不知道是陈丽卿运气好,还是高衙内运气好,他们两个之前并没有相遇的缘分。
可是今天遇见高登,陈丽卿却觉得他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陈丽卿心想,高衙内固然轻佻浪荡,倒是一个热心肠的人,自愿出来帮我和文逸姐姐找寻凶手,还邀请我秋天去塞外骑射——虽然乍一听到这个邀请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觉得心惊胆战外加惘然若失,可是总不能因此怪罪高衙内吧?他还答应给我打造异种箭头,又给我和文逸姐姐编了口哨。
陈丽卿掏出口哨放到嘴里,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吹响口哨。说谎的孩子被狼吃,她自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不知道会不会走着走着就遇到高登呢?陈丽卿心里想着。
第三十八章 心事重重的夜晚之曹文逸
曹文逸屏息凝神地走在黑暗的小巷里,倾听夜晚的声音。她听到夜猫在屋脊上走过,脚爪叩击瓦片的声音,听到房子里熟睡的人发出的低沉而缓慢的呼吸声,听到自己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就加速跳动的心脏怦然有声。
曹文逸的师门是内丹派里主张清净修行的一脉,师父成天跟她说,你的问题在于太聪明了,对于修道者来说,聪明不光是没有用的,反而有害,因为你看得多想得多,就会消耗精力。挖鼻屎和随地吐痰也是不可取的,不是因为不卫生或者不得体,而是一切体液都跟精血一样,是人体的本源,不可以让它随便流失,要是不小心挖了鼻屎,就要把它吃掉。听了师父的话,曹文逸一直很小心,从来不让自己面临风寒的危机。
师父说,只有了绝人情,断绝思虑,木食草衣孤又静,才能得证大道,炼气成真。遵循这样的法门,前几年,曹文逸跟师父在少室山玉华峰隐居,终日在山中枯坐养气,从来没有觉得无聊,也一次都没有跑去旁边的少林寺看和尚打架。
童年时的曹文逸也曾经对世界充满好奇,想知道为什么太阳总下到山的那一边,想知道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以及关于这个世界的全部真相。
后来她读到了张衡的《浑天仪注》,知道天地是一个鸡蛋,大地是蛋黄,大海是蛋清,在下面托着蛋黄,天是蛋壳,太阳是个水禽,白天从东边飞到西边,晚上再潜水,从西边游回到东边,周而复始,运行不息。
再后来她的师父出现了,解答了第二个问题:山里面有神仙,我就是神仙,你也可以成为神仙,只要你肯跟我入山学道。
那时的曹文逸已经十三岁,张衡和她师父给出的这两个答案,她都不太相信,但是她又找不出其他的答案。曹文逸绝望地发现,这个世界最终可能是不可知的,哪怕她已经把古今典籍博览无遗,而且文辞、书画、历法、算数无不精通。
像所有最终屈服于不可知的秘密的聪明人一样,曹文逸出家了——天地是一个大鸡蛋,我就当其中的一个小鸡蛋,造一个蛋壳把自己包起来,就不用考虑蛋壳外面的世界了。总有一天,这个鸡蛋会变成石头,从此与天地同寿。
在遇到高登之前,曹文逸相信自己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她可没想过,有一天会突然跑来这么一个人,敲敲她的蛋壳问她,如果我能把蛋壳剥开,我可以吃掉你吗?从被高登敲破的缝隙里看出去,曹文逸觉得世界也许仍然不可尽知,但是世界不会总是这么无趣。
曹文逸对州西还算熟悉,她知道高登走的路线会直通州西瓦子,在黑夜里徘徊了良久却一无所获之后,她终于朝着光亮和喧嚣的方向走去,进入这个抵御无聊长夜的最后的堡垒。
州西瓦子是一个长条形状的广场,刚一进来,曹文逸就看到一个身穿五彩羽衣的少女从她头顶上凌空走了过去。曹文逸骤然见到这个奇异的场景,先是吃了一惊,凝聚目力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少女的脚下有一条细若发丝的金线,在昏黄的灯火下若隐若现。
五个方形的桌案在路中央摞成一座高台,一到四层都有一位少女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扭曲着身体,在桌子之间狭小的空间里一动不动,脸上偏偏都带着夸张的笑容。顶端的案台上站着一个姑娘,她慢慢弯曲腰肢,一直到双手可以抓住脚踝,然后头部从自己的胯下钻出来,看起来非常的邪气。
路旁穿得花花绿绿的安息人,突然一口喷出一米多长的火焰;精赤着上身的壮汉单手托着一个五丈高的竹竿,上面攀着八个男孩,像猿猴一样做出各种动作;头上包着碎花头巾,留着大胡子的天竺人盘膝坐在地上,对着盘成一圈的眼镜蛇滴滴答答地吹着唢呐,眼镜蛇的蛇头扬起,随着音乐左右扭摆……
曹文逸顺着人流在瓦子里游走,在观看这些奇异表演的同时也被人观看着。
瓦市里并不是没有女子。衣着暴露的流莺,肆无忌惮地倚着门招呼着路过的游人,但是却沮丧地发现,哪怕是那些从头到脚都透着急色鬼气息的男人,今天晚上也都装出一副假正经的样子,朝她们拂着袖子,却偷眼去瞄着这个身处五光徘徊、十色陆离之地,不知为何有些茫然自失的道姑。
流莺们被曹文逸影响了生意,气急败坏地议论个不停。
“一个道姑来瓦子里玩儿,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还臊眉耷眼的,真是晦气,平白坏人生意。”
“可是她好美啊!”
“喂,你是哪头的?”
曹文逸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引发了流莺界的内讧,瓦子里的表演,对她来说只是热闹,却算不上有趣。
“这位仙姑,我瞧你眉宇之间颇有忧色,可否让老朽为你算上一卦?”一个五十岁上下,相貌颇为气派的老者,在路旁支了个卦摊,向曹文逸招揽生意。
曹文逸觉得好笑,那人叫她“仙姑”,却要给仙姑算上一卦。
曹文逸问道:“你是哪一派的卦师?是文王八卦,还是麻衣神相?是诸葛测字,还是观音灵签?”
“那些都是唬人的。”老头捋着胡子哈哈大笑,指指自己身旁戳着的幡子说,“小老儿算的是黄雀抽帖。”
“哦?什么叫黄雀抽帖?”曹文逸对批卦算命不屑一顾,可是毕竟少女情怀,一听说跟小动物有关,就来了几分兴趣。
算命的老头儿从卦摊下面提了个鸟笼子出来,说道:“小老儿一不问你仙乡何处,二不问你道号为何,三不问你要算何事。全靠这只黄雀,一会儿看它抽出的帖子,便可知道仙姑你的心事。”
鸟笼子里一只黄雀闭着眼睛站在横杆上,一副宠辱不惊,老神在在的样子。
曹文逸说:“这位先生,鸟禽之中只有鸱枭才能在夜间行动自如,黄雀是夜不能视物的,它如何能抽帖占卜。”
算命的说:“难道仙姑以为黄雀算命,靠的是视力?白天它能看见,所以就能给人算命,晚上它看不见,就算不准了?”
曹文逸被算命的绕进去了,一时语塞。
算命的打开鸟笼,一只胖乎乎的黄雀东倒西歪地飞出来,落到他的手上。算命的指了指曹文逸,对胖黄雀说:“喳喳喳,咕咕?”
胖黄雀本来睡得正香,被叫醒了开工,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它撇了曹文逸一眼,摇头说:“啾啾啾啾。”
算命的为了做成生意,只好继续说服它:“嘎,呱呱呱。”
胖黄雀无可奈何地低着头,说:“啾……”
它扑棱棱地飞到卦桌上就懒得再飞,摇摇摆摆地走到桌上那一摞抽帖前面,随便叼出一张扔在桌子上,然后直接飞回到笼子里,还用小爪子把笼子门关上了。
曹文逸看着有趣,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笼子,黄雀不耐烦地转身,用胖屁股对着她,尾巴上的三根翎毛,非常没有礼貌地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