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当国-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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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刚从“夜露死苦”中悟出来的道理,如果我非要跟他们争执,不是等于没有悟道吗?所以他微笑着不再说话。
旁边还有一个倭国来的商人,他将这四个字反复念了几遍之后,突然笑了,我想什么呢,发音虽然跟倭语里的“请多关照”相似,但是一定不是那个意思。
盯着缎儿看的人也不少。她被高登“逼着”穿上了最流行的石榴裙,可是当高登一定要她把丝带紧紧地束在腰间而不是通常更靠上的部位时,缎儿马上发现这件石榴裙变得跟别的姑娘身上穿的不一样了。她首先发现自己的腰肢很细,跟着注意到身体前面和后面的曲线,因为这条束腰的丝带而显得更加突出,进而脸上泛起桃花的颜色,心跳也加快了很多。
出门之前,她扭动着肩膀,羞涩地问高登:“衙内……我们真的要穿成这样去请一个杀猪的回来呀?”
“当然啦。之前我出门,总要有十几个人跟着,有负责舞枪弄棒的,有负责提笼架鸟的,还有在旁边吹笛唱曲的,简直像个行走的瓦子那么风光。今天只带你一个人,所以你要对我负责,必须一个人顶十几个人那样引人注目。”
“可是,衙内你是不是过于抬举奴婢了?”缎儿底气不足地说道,“我怕自己顶不了那么多人呢。”
“还有我呐,我自己也会出力的。”高登摇着扇子,温柔地安慰她。
一切都源于那天高登在院子里报菜名。
高俅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虽然高登那天报的菜名,听起来都过于直截了当,缺乏韵味和文艺气息,但是胜在菜式丰富,花样百出,所以就惦记住了。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段,高登在高家又吃又拿,就觉得可以趁机回报一下高俅,把嘴和手都补长一点。
高登说,先来头猪吧。于是他的院子里有了一头五六百斤的肥猪。但是问题也跟着来了,没有人会杀猪。
高冲汉脚踩七星,绕着这头猪走了半个时辰,还是败下阵来。他对高登说,末将我有七十九种办法可以杀死这头猪,但是其中一半的结果是把它拍成猪肉饼,另外一半是把它绞成猪肉馅,恐怕都不和衙内您的用场。
缎儿和高尧康更是指望不上,他们已经准备给猪起名了。
高登有一个原则,就是绝对不吃有名字的动物。他这条原则里的名字,指的不是猪、狗、牛、羊这类物种的名字,而是为具体的动物起的名字。比如二黑,就是名字,所以二黑就是不能被吃掉的。假如缎儿或者高尧康决定叫这头肥猪三胖子之类的名字,那么它也就不能被吃掉了。
所以高登说:你们给我打住,缎儿听令!
缎儿:缎儿在。
高登:你跟我盛装打扮,我们去请个杀猪的回来。
缎儿:遵命!
高登:高尧康听令!
高尧康:小弟在!
高登:你负责组织厨房的人把锅碗瓢盆和各色调料准备齐全,配菜也要摘洗干净备用。
高尧康:小弟得令!
高登:高冲汉听令!
高冲汉:末将在!
高登:你看住这头肥猪,别让它乱跑,也不许任何人给它起名!
高冲汉:末将领命!
这是他们出门前杀猪工作准本小组做的事情。
现在,肩负寻找杀手使命的高登和缎儿,穿得像暴走族二人组一样的,穿街过巷,在汴梁人民惊诧的注视下,步入屠市这个别人以为他们绝对不应该踏足的地方。
道路两旁的肉铺案板上,铺陈着剁成大块的猪肉和羊肉,地面的泥土日复一日渗入血液,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散发着腥臭的味道。这种陈腐的血腥气跟猪肉的臊味、羊肉的膻味混合在一起,不断地冲击着缎儿的鼻孔,让她一阵阵头晕。
缎儿掏出一块熏香的手帕,掩在鼻子上。她发现高登的头突然凑了过来。高登深深地吸了口气,说:“让我也沾沾你的光。”于是缎儿就更觉得眩晕了。
一个身高八尺,胸口露着巴掌大的胸毛的屠夫,手里拿着一尺见方的厚背菜刀,在案板上剁得嘚嘚有声,他发现缎儿的注视之后,就更加卖力地挥舞菜刀,一时之间,肉屑和碎骨到处乱飞。
缎儿指着他问高登:“衙内,这个屠户怎么样?”
高登撇着嘴说:“这人力气倒是不小,可是切肉的技巧太差,不成啊,不成。”
缎儿又指着另一个屠户问高登:“那他怎么样?”
那个屠户身材精瘦,正拿着一把剔骨尖刀,把面前横着的半扇猪肉的里脊肉和脊骨分离开来。他的手法颇为精细,一条脊骨从前到后,保留的肉量都很均匀,剃完之后,他用袖子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得意地看着高登。
高登摇头说:“这人技术倒是不错,可惜力量有些弱,分个猪肉而已,就累得满头大汗,不成啊,不成。”
缎儿烦恼地赶着飞舞的苍蝇,低声说:“可是衙内啊,这里太臭了,咱们请个差不多的屠夫就好啦。”
高登指着前面的摊铺,笑着说:“我心里有数,那个人就不错哦。”
缎儿顺着高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人二十多岁,身高七尺有余,身材精壮,五官硬朗。他穿着黑色的长袍,却没系围裙,头发在头顶高高挽了个发髻,油亮油亮的,又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腌臜。
他的摊铺与众不同,案板旁边竖着一个巨大的木头架子,上面挂着一头整猪。那个人像高冲汉一样,绕着猪转圈。高冲汉转圈看猪的时候,横眉立眼又束手无策,可是这个人转了一圈之后,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他随手抓起一把尖刀,插入猪肩的肉里。随着刀刃游走,里脊、前尖、后尖、五花肉这些大块的猪肉就像旧房子墙壁上的泥土一样剥落下来,落到地面的大盆里。跟着他又换了一把剔骨刀,依次挥过猪的头颈、肩部、胯部等几个关节部位,一头肥猪就被他完全分割开了,只剩下猪头挂在架子上。整个过程中,他连衣角都没有蹭到半点油腥。
高登拍着手说:“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就是他了。”
那个汉子也朝这边看过来,看到缎儿,眼睛一亮,可是看到高登,眉头就皱了起来。
缎儿觉得那个黑衣汉子身上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吸引力,可是没等她想明白这种吸引力来自何处,就看到一个硕大的秃头,在案板后面“冉冉升起”,大笑着说:“师侄真是好手段”。
这个秃头的主人,之前躺在案板后面的躺椅上看黑衣汉子分割猪肉,跟高登互相看不见对方,如今站起来了,正好跟迎面走过来的高登对上了脸,顿时怒目圆睁,嘴里发出“好哇,好哇”的怪叫。
缎儿被这个哇哇怪叫的和尚吓到了。以至于要到很多年以后,缎儿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会对这个黑衣男子一见钟情。
高登看看柜台后面满脸敌意的胖大和尚,又看看肉铺旁边挂着的“曹记”招牌,苦笑着一拍脑门,曹正,当然是他了,至于那个和尚,不是鲁智深,还会是谁?
第十五章 你是特地来消遣洒家的?
曹正是林冲的徒弟,再加上祖辈都是汴梁本地的屠户,有一门杀猪剥牛的祖传手艺,所以人送绰号“操刀鬼”。后来,他从一个财主那儿拿了五千贯钱,离开汴梁去山东做生意,结果生意失败,把本钱折了,曹正就在黄泥岗的一个农夫家里当了上门女婿,跟媳妇一起经营个小酒店。有一天,被晁盖和吴用他们智取了生辰纲的杨志,在曹正家里开的小酒店里吃霸王餐,跟曹正不打不相识,曹正出了个主意,帮杨志和鲁智深智取二龙山,从一个欠债不还的老赖,正式走上犯罪道路。
但是,这些都是以后会发生的事了。高登今天穿得不像个算命先生,所以他也不好上去就跟曹正像老朋友一样打招呼,劝他安于本职工作,不要好高骛远,否则有破财之灾。
高登先朝鲁智深拱手问候:“大师好。”
鲁智深“哼”了一声,不理他。
曹正没等高登开口,就先招呼道:“这位公子,要买肉吗?”
高登说:“奉着太尉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头。”
曹正心里瞧不起高登: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是高衙内吗?还要拉你父亲高太尉的大旗作虎皮。可是他很有城府,嘴上应承着:“使得,使得,待我选好肉,切十斤去。”
鲁智深在旁边抓着脑袋,有些犯糊涂,为什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眼前的场景曾经发生过一样?难道这就是上次那个来大相国寺讲经的佛兰西国的和尚说的“得假悟”现象?要说那些个佛兰西国的和尚也真怪,说是和尚,又像头陀一样,留着一圈头发,说是头陀,又不戴月牙禁箍……
曹正在案板上捡了十斤瘦肉,细细地切成臊子,他手脚麻利,也就一炷香的工夫就切好了,用荷叶包成一大包。
“衙内,教人送去?”曹正问道。
高登说:“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缎儿扯着高登的衣袖说:“却才精的,府里可以裹馄饨,肥的臊子何用?”女心向外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缎儿以为高登在找曹正的茬,怕曹正跟高登吵起来,就抢在前面问了一句。
高登说:“相公钧旨,吩咐本衙内,谁敢问他?”
鲁智深眉毛拧到一起去了,哎呀,剧情怎么好像越来越熟悉了呢?难道这就是佛法里说的宿命与轮回?
曹正可不知道鲁智深在想什么,光看表情,他还以为花和尚就要发飙了,同时他也承缎儿的好意,不想让她跟着挨骂,连忙答应道:“是合用的东西,小人切便了。”他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duang,duang,duang,duang,也细细地切成了臊子,还是一炷香的工夫就切好了,头上一滴汗都没见。
曹正还是用荷叶把臊子包好,吩咐旁边打下手的小厮说:“给衙内爷拿了,送将府里去。”
嗯?情节倒是很熟悉,就是好像角色不太对劲?鲁智深苦着脸,两个砂钵大的拳头轮番敲着脑袋。
高登说:“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成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
曹正心中疑惑,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
“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鲁智深看着曹正,“你要说这句话了吧?”
曹正顿时对鲁智深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想,我师傅林教头曾经说过,这位鲁大师拳脚、兵刃、马上、步下的功夫全都当世罕有敌手,更难得的是慧根深种,日后必成正果。我本来还不大相信,如今看来,他已经修炼到了“智心差别智作证通”的境地,若说是一代神僧也不为过。
“然后,你要拿着一包肥肉臊子和一包瘦肉臊子砸曹正,还说,洒家就是特地来消遣你,是吧?”鲁智深又转头看着高登问道。
曹正听了鲁智深的话,一把就把两包肉臊子抢回来了。他是一个爱干净的屠夫,要是被淋了臊子雨,这么多年来“猪肉丛中过,油污不沾身”的名声可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