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紫千红-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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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个很不好的理由。”张全顿了顿,继续说:“警方当晚就来调查,张放替我作了伪证,伪造了不在现场的证据。我不想让他成为罪犯,当然,也不想让他成为一个罪犯的儿子。”
易婷婷点点头。她直视着张全的双眼,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此刻,她目光明澈,记者的锋锐一下又回来了。
“你接下去想怎么办?”
张放终于迎上了她的目光:“我欠的债,一定会还。明天开始,我要去做一件事,这件事做完,我会去公安局自首,接受我应该的惩罚。”
易婷婷定定地看着张全,张全的目光不再游移,而是坚定、诚挚、深沉地回视着她。两人默然无语。
渐渐地,易婷婷的眼神变了,从清澈变得模糊,从锐利变得迷离。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五味陈杂的感觉在她体内沸腾,她几乎闻到了自己的心脏被烧焦。
“谢谢你跟我说这一切。其实,其实你不用告诉我的。”易婷婷的声音也变了,从未有过的轻柔,甚至娇怯。
“不,谢谢你。能把心中的秘密对一个人说出来,是人生最大的快乐。而你,是我惟一愿意说出来的人。”
易婷婷的眼泪终于冲出眼堤,泪水挽救了她那颗即将被烧焦的心。
张全的眼眶里也有波光粼粼。他很高兴,时隔多年,他终于知道自己还有泪。
张全举起酒杯,等着易婷婷。
易婷婷不敢看他,也抓起杯子,以一个很不连贯的动作,一口口地,把掺杂了大颗眼泪的酒喝下去。
张全一仰脖,吞下他此生最畅快的一杯酒。
放下酒杯,易婷婷忽然笑了:“老张,老张——”她再也说不下去,更多的泪水涌出来。
张全伸出手,握住了易婷婷颤动的手。
半秒钟后,他回过神来,惊慌之下,一松手缩了回去。
易婷婷的手跟过来,紧紧握住那双修长、柔软又有力的手。
张全闭上了眼睛。他听见自己心中的一声闷雷。
不知过了多久,易婷婷轻声说:“如果光看手,我会以为你是钢琴家呢。”
这是他们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
十一·合锁(4)
“能告诉我你明天开始要做的事吗?”
“对不起,现在不行。但我保证,事完之后第一个让你知道。”
“要多久?”
“不知道。希望不会很久。”
“我等你,好吗?”
“你不用那么做的。我不配。”
“我要等你。”
“不值得的。”
“没有更值得的了。”
“我都那么老了。”
“所以只有老姑娘才……”
“我不知道要你等多久。”
“我已经等了二十九年,不在乎再等多久。”
“我怕你等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我想要的结果已经出现了。”
十一·合锁(5)
凌晨两点,张全送易婷婷回到家,然后一个人拐到了锁海无边。
小院静悄悄的,只有保安室亮着昏黄的灯。
张全开了大门。保安方钧探出头来查看,他走过去,拍了拍方钧的肩膀,示意他不用说话。
张全独自走进小楼,也不开灯,顺着楼梯,缓缓上了三楼,进了古锁陈列馆,打开灯,一件件地欣赏他的藏品。
“两亭锁”、“连环锁”、“龙凤锁”、“飞凤锁”、“四仪锁”、“手铐锁”、“三巴掌锁”、“将军不下马”、“威尼斯项链锁”……一个个锁,一段段故事在他心中默默流过。夜阑人寂,万物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张全沉浸在与锁的交融中,不觉时光如水。
易婷婷带来的激情和颤动,在这些古锁的聆听抚慰中,渐渐地平息、升华。张全渐入心锁合一,澄明忘我之界。
过了很久,很久,几声隐约的鸟鸣从远处传来,张全这才收回元神,恋恋不舍地再次环视展馆,准备离去了。
他惊讶地发现了朱小鹭。她就站在自己侧后,不知已站了多长时间。
他对朱小鹭笑了笑。
“馆长,你喝酒了?”朱小鹭柔声问。
张全发现她的眼圈有点红,“嗯,喝了点儿。你怎么没睡?”
“睡不着,正好今天也想来看锁,发现您也在这里。”
张全点点头,说:“本想上班时候对你说的,既然碰上了,就现在说吧。明天,我要出趟远门,这个锁海无边,我打算关掉。”
朱小鹭眼睛瞪大了,不解地看着张全。
“小鹭,这段日子,你帮了我太多的忙,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为人好,学识过人,前程远大,在我这里真是屈没了你,有时想想,真是觉得很对不住。”
“馆长,怎么又说这种话?你再说,我可真不高兴了。”
“对不起,小鹭,我因为一点个人的原因,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为什么呀?”朱小鹭急了,张全还从没看见她这么焦急的神情。
“你听我说完。这个锁海无边,曾经是我的一个梦想,我想让世人通过它来了解锁,喜欢锁。可是,当我对它了解得越多,喜欢得越深,就越是尴尬。”
朱小鹭眼光晶莹,一瞬不眨地望着她的馆长。
“锁是什么?是人类智慧的证明,技术的体现,文明的象征?这曾经是我的想法。现在看来,实在是个错误。在我的心里,锁已经不再神圣了,它是利益、贪欲、争斗的产物。现在,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守着这个锁的世界。”
朱小鹭使劲摇头:“你不能走。这博物馆是你费了多大的心血才建成的啊。”她咬了咬嘴唇,说:“锁是利益的产物,但它本身有什么错呢?在我心中,它代表忠诚,是公正公平的规则执行者,与善恶无关。”
“它是执行者,可是有人要打破规则时,它总是无能为力。”
“正因为如此,锁才会变得越来越精密,越来越强大呀。馆长,你信不信,总有一天,会有开锁者们无法征服的锁具出现的?”
张全打量着朱小鹭,这女孩平时文静少语,但总是会有一些突来的话语让人印象深刻。他轻叹一口气:“小鹭,你真是个智慧的女孩,能和你共事这么长时间,我深感荣幸。”
“馆长,到底怎么了嘛。”朱小鹭急了。
“我觉得很疲倦,不想再干下去了。我想出去走走。”
“不对,这不是你心里想的。你爱锁,爱我们的锁海无边,请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全摇摇头,充满歉疚地看着朱小鹭:“小鹭,对不起。”
朱小鹭嘴唇咬得更紧了,看张全转身正欲离去,她突然说道:“是因为张放吗?”
张全的身体僵住了。
“自从那天张放把我救出来,你就一直心事重重。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张放他也是位开锁高手,会不会,会不会和什么事有关?”
张全沉默良久,说道:“张放会开锁的事,你对别人说过吗?”
“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的。”
张放叹息一声:“谢谢你,小鹭。你猜得不错,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呆下去,我得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你想做什么?”朱小鹭的神情激动起来。
“对不起,我还不能说。”
又是良久的沉默。窗外的鸟鸣叽啾渐次密集,晨曦已初见,朱小鹭长长的睫毛上蒙着一层雾气,如朝露般清新凄美。
“好,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她说。
“你这样,不值得的。”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你可能一直以为,我是为了报恩才留下来的。不是,我留下来是因为我也爱锁,我愿意把锁海无边作为我的事业。我喜欢这里,在这里,有我喜欢的东西,”朱小鹭的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轻,“还有,我喜欢的人……”
张全愣愣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放心去吧。我不会离开锁海无边,我等你回来。”朱小鹭说。
十一·合锁(6)
丁家齐已经很多天没有睡好觉了。早上九点,他被电话铃声吵醒,尽管脑袋昏昏沉沉,却再也睡不着。他爬起来,草草洗漱一下,来到了融壁的大办公室。
这是国际银行大厦的第33层顶楼,他走到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前,迎着强烈的阳光,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接受易婷婷采访时的情形,也是在这里,他以碧海蓝天为背景,拍了一张人物周刊的封面照。照片上的他笑得很开心,那是真正的开心,是登上财富的高峰,远离了危险和黑暗回忆后的表情。可是现在,高峰正在坠落,危险四处逼近,黑暗的记忆悄悄扑回现实。
一周前,明仕海鲜大酒楼发生食物中毒事件,三家连锁店的126位食客出现了明显中毒反应。经调查,问题出在当天购入的一批老虎斑身上。这一回,所有的媒体都及时报道了这一事件,易婷婷的直觉告诉她,这是针对丁家齐的又一起阴谋,但是尽管义愤填膺,却无力阻止这一切。作为一个调查记者,她开始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悲哀。
媒体的放大作用是明显的,明仕海鲜大酒楼的生意开始明显下滑。丁家齐知道,那只伸向自己的黑手正在全面发力,生意上的损失对他打击有限,但心理上的压力却是巨大的。
刘迪。一定是这个人。他再次想起那天在高尔夫球场,这个狂妄的年轻人所说的奇怪的话。看来,对付这样的狂妄之徒,一味严防死守,并不能摆脱被动挨打,他是不是应该牺牲一些东西,用其他的方式,用他曾经熟悉的方式,来一场主动的迎击呢?
这些天,这个念头折磨着他。
他考虑过放弃,远离这些争斗,偏安一隅,不再过问世间事,但他明白,人到中年血气仍刚的自己做不到。他习惯了权力和财富带来的眩晕感觉,并且发自心底地喜欢。七年的商海生涯,让他学会了挑战自己而不是挑战别人,可是,如果有谁想夺去他的东西,他一定会力拼到底。
问题是,对方已经出到了黑招,而他这个昔日的黑帮老大,还在犹豫要不要以牙还牙。这一刻,他望着脚下奇浪海峡的波光粼粼,脑中不是眩晕,而是纷乱。
巨大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女秘书雅子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有人声称在“七月花”夜总会放置了炸弹,要求把一百万元汇到指定账户。
七月花夜总会是远胜集团旗下一系列娱乐场所的旗舰,是本地最高档的娱乐消费场所之一,每日为丁家齐带来看得见的巨额金钱。显然,这是一个信号,意味着娱乐场所已被列为对手的攻击目标。
还好,经历过一系列事情,丁家齐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承受力,他在电话里冷静地布置:封锁消息。报警。配合警方行动。
放下电话,丁家齐揉着太阳穴,开始考虑给他的老战友轩尼打一个电话。几天前,轩尼刚刚帮了他一个大忙,漂亮地阻止了仁和会对张全的绑架。这也是这段日子里,丁家齐生活里的唯一亮点。
女秘书雅子敲门进来,端来了他的早餐:牛奶、水煮蛋、果酱三明治,同时把一封请柬放到他面前。
丁家齐慢慢吃着早餐,一边拆开那封请柬。那是一封淡紫色的装祯精美的请柬,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