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谣-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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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琢磨着，在院子里闲逛的六皇子凑了过来，“月华，你摘这些玫瑰花儿做什么？难不成要自己做玫瑰糕？”
我向六皇子行了个礼，答道，“奴婢手艺没那么精，还不敢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奴婢只想稍作改动，做出别的口味来。只是，暂时还没想着该加些什么进去才好。”
六皇子闻言耸了耸肩，“我也只是能吃而已，这些事儿你问我倒是把我也难住了，九弟是这方面的内行，何不去问问他？”
不提九皇子倒好，一提便回忆起了昨日的种种，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热流，果真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羞怯啊。
“奴婢怎敢去打扰九皇子，六皇子您费心了，奴婢会自己解决。”
“你啊，从前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喜欢去麻烦别人，总觉得会造成别人的麻烦似地。”六皇子说。
不过是无心的一句话，兴许在六皇子看来只是寻常的一句责怪罢了，而在我听来却是有几分刺耳的。因为我知道，六皇子说的不是我，而是那个已经死去的月华，只是他并不知道，谁也不知道罢了。
即便我与月华有同样的容貌，我还能认为这具身体也许是我的，可种种事实却在告诉我，这具身体不是我，我不是月华，而我却白白担下了月华要承担的一切。所有回报，所有付出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我怕的倒不是有一天自个儿没管住自个儿的脾气而掉了脑袋，我怕的其实是时过境迁，我真的会成为月华。
六皇子见我没什么心思答话便不再逗留，跑进了大堂里去，离开宴的时间越发近了，皇上和各位皇子也基本在大堂坐着歇下了。身边匆匆走过好几位奉茶宫女，端着各式各样的茶具小碎步的进了大堂。不用想也知道，即便是微服出巡，只要这皇上和众位皇子坐在一起，气氛大抵也不会融洽到哪儿去。毕竟总是有些皇子想要在皇上面前显摆下自己，却不知在这种时候提些有的没的事儿扫皇上的兴头是在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材料差不多收集齐全后我回到厨房向师傅要了一罐儿蜂蜜，望鹤的玫瑰糕是用玫瑰做馅儿，吃上去满嘴清香。如果我要稍作改动的话就得从馅儿上下手，虽然决定用蜂蜜做馅儿，用玫瑰和面这个做法有些大胆，可两种材料不论用哪种来做糕点都是百搭品，只要用量上不出错，兴许能中和这两种味道。
正忙活着，一位小太监急冲冲的跑进了厨房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月华姐姐，过来一下成吗？”
我见小太监一副再不说就得憋死的模样，实在不好意思跟他说我得先洗个手，于是就着一双和面的手跟着他到了院子里的一处小角落，寻思着肯定不是小事儿，不然不会挑着地方说话，禁不住也提起了几分警觉。
“什么事儿，且说吧。”我说。
小太监捋了捋气，这才说，“方才一个新来的奉茶宫女给各位皇子奉茶时撞着了桌子角，这滚茶就这么洒了九皇子一身，皇上大为恼火，当即便命程公公杖责三十大板。依皇上这心情，估计这宴席也不会好过，所以九皇子遣了奴才来将这张纸条塞给你，你可千万要小心点儿。”
小太监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如实告知我后我没怎么担心自己，反倒一门心思飞到了九皇子身上，忍不住拉着小太监问，“九皇子可无碍？”
“只是轻微的烫伤，太医已经给九皇子上了药了，皇上本打算让九皇子回去歇息着的，可九皇子执意要留下来所以人现在还在大堂坐着呢。”小太监说完后连忙行了个礼小跑着离开了。
我捏着纸条，心里百味杂陈，有担忧也有责备，可还是将这股情绪强压了下去。打开纸条，一阵墨香扑鼻而来，纸条上就只留了一句话‘万事小心’。
看完后我径直将纸条毁掉，可心里却琢磨着九皇子的这句话。不论怎么看都是要我万事小心，可犯事儿的是奉茶宫女，为何要特地叮嘱我呢？虽说皇上确实极为挑剔敏感，哪怕一点儿差池入了眼都会无法容忍，可这毕竟是微服出巡，皇上再怎么也不会太过计较追究。
回了厨房后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继续制作糕点，由于有过前车之鉴，我早已养成了在呈上糕点前要先自己尝尝的习惯。这一尝不要紧，整颗心当即跌入冰窖，差点拿不住手里的糕点。这种酸到眉头都皱在一起的味道不会是别的，只能是食醋的味道，可我分明只加过玫瑰与蜂蜜，又是哪儿来的这一股子醋味儿？
心里越想越不对劲，脑袋里猛然浮现出方才九皇子差人递给我的那张纸条。莫非，是有人在背后使诈想让我被皇上责罚不成？这事儿并不稀奇，一是我的主子是正得宠的淑妃，二加之我又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人，会惹人眼红并不奇怪。可毕竟我的靠山也不弱，一般没有人撑腰的话是断不敢下手的，而既能洗掉嫌疑又有充分理由让我怀疑的只剩下一个人，德妃。
看来一定是德妃派了人混进厨房来在我的糕点里加了这些食醋，想令我收到责罚从而让皇上将我踢开，如此的话皇上身边便再没有淑妃的人，也算是拔掉了一根刺儿。不过现在还没时间去琢磨到底是哪个奴才下的手，这混乱的厨房里时不时跑进来一个奴才早已是寻常事，厨子们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要询问怕是也问不出个名堂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挽救这一盘糕点才对。
可就我这半路出家的破脑袋能想出什么好点子才是怪事儿，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只能重做一次，只是这次我本分的选择了做玫瑰糕，想要添加蜂蜜的念头也因为时间关系胎死腹中。说来我不肯做玫瑰糕也只是怕九皇子这个内行人耻笑罢了，现在这个火烧眉毛的关头还管这些干嘛，自然是保命要紧。
将被毁掉的糕点扔掉后我连忙着手重做玫瑰糕，还好昨日学的步骤还在脑海里，赶着开宴时总算做好了三盘糕点。由于在厨房里忙了一上午，已是满身汗味儿，要我现在端着这些糕点去呈给皇上实在是大不敬，于是我只能叫来一位丫鬟替我将这三盘糕点呈了上去。
皇上与自己的儿子们吃饭奴才们不是在旁边干看着，就是得等他们下桌后收拾完毕才能自己开火，所以我这儿忙完了也就没什么事了。趁着中间还有点时间赶紧回屋子里换了身干净衣裳，趴在别院的石桌上晒太阳。
好不容易能随淑妃去一趟贞女湖结果被留下来制作糕点不说还被人在背后踹了一脚，真是窝了一肚子火没处发。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开始，提醒我别太得意，提醒我别太开心，的确，我这段时间是有些忘乎所以了。我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适应这个环境以及这具身体，也许之所以能如此适应只是因为我和月华的想法是一致的。
我们都想离开，所以我帮她也好，她帮我也好，都是相互的。
只是不知道我到底能在这儿待多久，时间越长便越是害怕，害怕习惯了这里的一切而后突然离开，也害怕到头来只是这里的过客，跌跌撞撞走到底才发现其实只是在为别人的人生而活。
“玫瑰糕味道稍淡了些。”
闻声后我一惊，直起身子来循声望去，九皇子站在别院门口双手交叉放在广袖中淡淡的看着我。
“奴婢给九皇子请安。”
“免了。”他抬了抬手，眉目间不见丝毫不适，似乎之前小太监说的那番话根本不存在似地。
我大着胆子问他，“你没事吧？”我自知我从未如此没有规矩过，可眼前站着的是他，方才被滚茶烫伤的人，让我如何不去在意，不去担心。
他笑了笑，极淡，“没有大碍，只是破了点皮罢了。”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是疲软了下来。我终是没问他为何知道会有人对我下手，而那个人又是谁，是否真是我猜测的那样。毕竟，如果九皇子愿意说的话也不会特地派一个小太监来传那四个字。他不说有他不说的道理，况且，这次我及时避开了，也没有那个气力再去追究什么。
“你就这么离席了？”
“老爷准了的。”他回道。
我一向忍耐不了这种半沉默半暧昧的气氛，于是找了个借口想先离开，“九皇子若没事儿奴婢先退下了。”
他摆摆手，淡淡说，“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这就走。”
他转身，我朝着他的背影弯下腰来，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狠狠的撞击了我的心脏。
………【11。】………
皇上微服出巡的下一站是紫阳城，于是两日后我们一行人便离开望鹤赶去了紫阳。紫阳城比起望鹤来说略小一些，可在城里兜兜转转的倒也还是费了不少时间。紫阳城离京城很是有段距离，于是到了紫阳后连九皇子也成了外地客。
皇上此行在紫阳城会停留较长时间，原因是前阵子紫阳城一带发洪灾，朝廷拨款赈灾刚把灾情压下来。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是会体恤民情，顺便视察一下灾情。
留在宫中负责大小事务的大皇子前几日命人快马将一些需要皇上过目的折子送了过来，也是到了紫阳皇上才审批好差人返回去。
此行皇上的行踪是严格保密的，因此当地县官是不知道这事儿的，为了方便调查民情，皇上特意命令奴才们去给他添置了几件粗布麻衣，尽管着一身看上去很是简陋朴素可这骨子里的贵气却还是敛不去。由于皇上要求低调行事，所以只是带上了二皇子与五皇子，即便是贴身侍卫也是乔装打扮跟在距离皇上五米处的地方紧盯着。
我们这些手无寸铁，也不会打打杀杀的丫鬟自然是落得个清闲。淑妃风寒刚好，前几日又去了贞女湖吹了会儿凉风，身子也还虚着，我与秋蝉自然得在身边伺候着陪着淑妃在府邸里待着。
六皇子期间来探望过淑妃几次，淑妃都强撑着说没事儿将他打发走了，虽是自己儿子可在古代，特别是宫中，这母子关系其实是有几分尴尬的。好比中间始终蒙着一层纱，谁也不得见谁的真面目，连亲妈都得提防着在宫中不是稀奇事儿。毕竟六皇子从小是由奶娘带大，对淑妃其实是责任多过了爱，可即便如此也是好过淑妃的另外一个儿子大皇子千百万倍。
大皇子属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没有要事相求是断不会来瞧淑妃一眼的。淑妃也并不计较，更多的是珍惜母子之间宝贵的一点血缘之情，虽是不喜争斗可近年来随着太子之位的争夺越演越烈淑妃也开始暗暗的囤积自己的势力。为的其实大抵也是为六皇子亦或是大皇子添加胜算与筹码，尽管皇上根本对此只字未提。
我总相信最后即便谁都没捞着这皇位，可六皇子应该是其中最安稳的一个。一是六皇子向来对规矩不上心，为人也耿直憨厚，能在宫中生存到现在说得难听点儿一是皇子身份二就是淑妃这个靠山。可即便是利欲熏心的大皇子也好，城府极深的五皇子也好，处处计算的二皇子也好，与六皇子之间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六皇子在皇子中也本就是最活跃气氛，最积极的一个，哪怕总是拒人三分的九皇子也时常与六皇子走的很近。
可这毕竟只是我个人所见的推测罢了，并不能预言什么，也说不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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