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花2+番外-第2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道。他们常哼的一个调子,低沉悠长,我听不懂里面的词,却能听出音韵之间流露出来的哀伤。
很久以后,我才听说,那是诸葛亮为自己作的挽歌。
身前身后名
天气一天一天地热起来。蜀军的士兵们脱下了冬衣、夹衣,最终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单衣。
诸葛亮却依旧穿得很多。每次见到他,他总是身披一件大麾。好像把自己的身体隐藏于那一堆布料下,别人就不会留意到他日复一日的消瘦。
他见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我也明白自己在这里只是多余的,于是尽量不去打扰他。所幸自六月起,他好像不太拘束我的外出了。有时候我也自己骑马去附近转转,权当消遣。
有一天骑马东行,不知不觉竟接近了魏军军营。在一个山头上,我突然发现对面山上有几个人骑着马在查看地形。两个山头离得很近,我能看清楚他们是魏军。而当中为首那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他的穿着和气质判断,应该是司马懿。
我看见他们,他们也看见我。我们都在原地立住,互相打量着对方。我握紧了缰绳,打算如果他们一起跑过来,我就撒腿跑回去。虽然我现在就可以撒腿跑,但是又有些不甘,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过了一会,当中一个小兵放下武器,一路拍马往我这个方向跑来。我想了想,没有走开,停在那里等他跑到跟前。他跑到我面前,看了看我,然后问:
“请问,可是江东来的影夫人?”
我点点头,说:“正是。”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对兔子给我,和颜悦色地说道:“司马大都督说和影夫人是故交,吩咐在下把刚打的一对兔子送给影夫人玩。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影夫人笑纳。”
我不由莞尔,想了想,从头上取下一支珠钗交给他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把这个送给你们都督。我知他喜欢珍珠,让他把这个拆了自己重新镶成适合他用的东西,希望他别嫌弃。”
小兵谢过然后去了。我正欲走开,又见他匆匆跑回来,对我说:
“司马都督说许久不见影夫人,想请影夫人叙叙旧。希望影夫人不要推辞。”
仿佛是明白我会顾虑一样,他又说:“司马都督一会便一个人过来。”
我知道这有些不合时宜,但好奇心毕竟战胜了其余的想法,便答应他了。
过了一会,见司马懿果然是一个人骑着马踱了过来。想必他身边人也存着和我一样的顾虑,那几个人仍站在对面山头,不无紧张地看着我们。我也仔细看了看司马懿身后,并不像有伏兵的样子。
他见我如此,便笑道:“影夫人何至于此?司马懿虽然阴险,但还不至于算计女人。何况算计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也笑,我说:“我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留在这里。你要算计我,单枪匹马一样可以算计我。”
他夸张地大叫:“哎,你算计我还差不多吧。我老了,老了唉。”
我说:“若真老了,也不会还在这里带兵。”
他不满道:“你我这么多年未见,怎么一见面就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这可不是叙旧的好开头。”
我笑道:“是,是我的不是了。还谢过都督的厚礼。”
他说:“我谢你才是。江东的珍珠,一直想要得很啊。回头我就找人把珠子缀成荷包。”
说到这里,我不由打量了下他。他穿着打扮较过去收敛了,只是比起其他将军来,仍显得奢华。身上仍是缀了许多饰物,连宝剑吞口上的雕花,都有连城之美。
见我看他,他便笑道:“一开始只是装装,到了后来,还真的贪恋于这些物器了。没办法,司马懿也就这点出息。”
我说:“这样挺好。”
“好什么呀,”他挪郁道,“魏国产人,产马,产将军,可是我喜欢的珠宝翡翠,一件都不产。江东的宝物哎,可能要到下辈子才能看到了。”
“我不跟你客气。我告诉你,下辈子也不行。”我笑道。虽然有些夸张,但我知道,他的儿子也看不到江东的土地,司马氏要一统江南,是要到他孙子司马炎的事情了。
“影夫人还是好厉害,”他看看我,又说,“可这么厉害的影夫人,怎么在蜀营碌碌终日呢?”
他这句话似有所指。我心中一动,然后说:“你什么意思呢?”
“诸葛亮真聪明,居然连你也瞒过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沉下脸,说:“如果是想要挑拨吴蜀关系,我劝你趁早别费这个心。”
“我挑拨什么呀,我还用挑拨么,”他还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诸葛亮劝你们出兵的时候,是不是说过我军主力会积压在西线之类的话?”
我说:“是,又怎样?”
他说:“魏帝上个月底就亲率水军前往合肥了,这事诸葛亮没告诉你吧?”
我心一沉,嘴上却硬着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使御驾亲征,我们江东男儿又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你们大军北上,国内不就空虚了?”他目光中多了些锐利的味道,盯着我问。
我的心又沉了下,但还是说:“空虚又怎样。你以为你们的军队能够越过我军防线直捣后方么?”
“我军是不可能,”他笑眯眯地说,“如果是蜀军,又另当别论了。”
我猛地掉转马头,留给他一个冷冰冰的背影,看也不看他地说:“如果是为了挑拨而来,请回。”
“我挑拨什么呀,”他还是那句话,“要是挑拨的话,现在也太晚了些。我也是今天才接到的消息。”
我忍不住又回过身来,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诸葛亮说蜀军一共多少人北征?”他却问我。
“休想从我这里打探到蜀军军情。”我说。
“我要打探,还用从你这里打探?”他大笑道,“诸葛亮说有十五万,对不对?”
我点点头,直视着他。
“你见到的蜀汉军有多少人?”他又问我。
我的心狠狠跳了下。从成都出发时,蜀军确有十五万之多。可是一路来一路扎营,到现在留在前线的军队,至多不过五万。其他的军队,据说都留在南至斜谷一带屯田。
“只需要留数万人埋伏于沿江,待吴军在寿春与魏军陷入胶着,便可沿江而下。三日内便能到建业。那时吴军已回天乏力。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问我。
我有些心虚,但还是说:“吴蜀有不弃之盟。诸葛亮不是那样的人。”
“你们愿意相信他,我也没办法。”他摇头晃脑地说。
我想了想,勉强安了下心,说:“你作这样谣言没有用的。你忘了我能够预言天下?会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挑拨也没用。”
“会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他不屑道,“你连诸葛亮安的什么心都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一团阴影瞬间笼罩了我的心。我突然想起一路来时的种种异兆。诸葛亮为什么之前一直反对我随蜀军出征,又为什么要留那么多人在后方屯田呢?为什么六月之前严禁我外出,到了六月却突然放松了对我的所有禁令呢?为什么来这里这么久,从未见过江东的信使呢?
我心中有千种疑惑,但在表面上还是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软弱。我对司马懿正色道:“你这样没有任何好处,请回吧。”
“我再跟你说一句话,”他也严肃了脸色说,“这样确实没有任何好处。若是早些时候知道,我还能教吴军退兵,我军便能专心西线。但这个时候,恐怕你我两军已在合肥僵持,蜀军亦已沿江西下了。”
“那你和我说这些,又为什么?”我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惶恐,问他。
“我不忍心你啊,让你想法自保。”他笑眯眯地说。
“这不是你的作风。”我不屑道。
“这当然是我的作风,”他笑道,“影夫人这么厉害的女子,要死也应该死在我手上是不是?就算我司马懿没希望了,可也不能看你死在别人手上。”
我冲入诸葛亮营帐的时候,他正在埋头抄写着什么。卫兵跟在身后冲进来,气急败坏地训斥我怎能如此擅闯打扰。诸葛亮这才从卷宗间抬起头来,平和地说:
“不得如此无礼。孤正好也找影夫人有事。”
卫兵这才出去了。剩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心情复杂地看着诸葛亮。心中有许多话要问他,又不知从何问起。
这个时候,他悠悠地说:“孤这里还有几个字未写完。影夫人能否稍等一下。”
他的从容平静让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不容抗拒的,我也只有答应了他,他便继续沉心在那里抄写下去。砚中的墨干了,他便自己磨墨。我见他手抖得厉害,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接过砚台帮他磨起墨来。
一边磨墨,一边忍不住看他在纸上写的字。满纸所撰,都是关于兵法谋略之术。诸葛亮的字真漂亮,隽秀而不失刚骨,整齐而不至呆板,没想到一个虚弱至此的人,也能写出这样漂亮的字来。
“是孤所撰的《兵要》,”他知道我在看,一边写一边这样说,“时日无多,希望能够把它整理起来,也不至流落无存。”
我心中百味交集,却只能一直呆呆地立在一旁看他誊写。他分明已是个老人了,须发间有了班驳的痕迹,一双手干涸有如枯枝。只有那一双眼睛,仍流淌着那样明亮的光芒。仿佛是流星在行将坠落前的时候,挣扎着绽放着此生最大的光与热。
许久,他终于停下笔,安静地看着我,等待我说话。
我想了想,对他说:“我今天听说了一个传言,我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他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看着我沉默了很久,然后唇边竟泛上了隐隐的安详的笑意。他说:“你不是都知道了么,还问孤做什么。”
我讶然,禁不住失态急问:“难道都是真的?”
他似是答非所问地说:“你一进来,孤就知道你都知道了。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问孤。”
好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我四肢发凉,楞在那里许久。然后我咬牙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诸葛亮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
我发狂似的大喊。我多么无礼,可他丝毫不以为忤。他还是那样坐在那里,从容而平静地看着我,然后他缓缓地说:
“孤是将死的人了。孤总要为蜀汉留下点什么。”
“所以我们答应你一同出兵北伐。我们不曾负你,你为什么要算计我们?”我悲愤以极。
他笑起来,笑意泛上他苍白的脸,看起来那么诡异。然后他开始咳嗽,拼命用白色的绢捂住嘴,再拿开时,白绢上已是一片殷红。
他低着头,说:“倘若以蜀汉之力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