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蟹-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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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到桃井的画廊门口停下,不出所料已经关了门。黑子从车里下来付完钱直接过马路,他在马路对面那家面包店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之前黄濑选择的那桌上已经坐了一对情侣,他只好选择另外一桌。
他透过雾蒙蒙的窗子往外望,对面的景色十分模糊。他和他爱的人中间就隔了这层玻璃,虽然透明却真实存在。黑子用手掌抹开一方清晰的区域,手心里积了水没处放只能置在桌上,他隔着自己有些长的刘海去看对面桃井的店,他想象得出白天桃井和大辉两个人笑着闹着从店门口往店里搬东西,招呼客人,一路上都是即将新婚的喜悦与幸福。他依稀记得自己走那天桃井手指上淡粉色的指甲油,斑斑驳驳的脱落了不少,看着像是开败的桃花。
黑子拿出除了颜色之外两个一模一样的手机,解了黑色那只的锁把新号码输入设定成“可接受” ,老号码那一栏备注是“小黑子”,他想也没想把新号码备注成了“提阿莫”。有时候只有当一切都来不及追悔才能放得开。
电剩下不到一半,可能紫原充过。他翻开手机相册,除了他那辆泰坦银的宝马照片和几张小煤球,剩下的竟然全部是自己的背影。走路的,画画的,低头想事情的,看着一点儿也不帅气,但偏偏被他拍得十分柔和。
他控制不住地用自己的手机拨黄濑的号码,果真黑色的那款开始在手心里不安地震动。耳边除了等待音,黑色手机的铃声悠悠地唱起来:“I know i can't take one more step towards you … …”声音沉着忧郁,不柔软也不张扬。一声一声如泣如诉,唱了不到一半就停止了,白色这里被提示说暂时无人接听,“稍后再拨”——黑子就耐心地重新打过去。
他留给自己一部永远不会被原主接到的电话,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一遍一遍地重拨。他把头埋进臂弯里一动不动,非常累。扭着脸看窗外太久脖子都有些僵硬了。
反反复复那几句歌词听了有几遍黑子数不清,也没去数。他盯着亮起来的屏幕心里暗自揣测每次自己主动打电话给黄濑时,他看到屏幕闪起自己的名字,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激动?兴奋?紧张?平静?
无论是哪种都不会是现在自己这种,如此伤心和绝望。
他想着想着终于流出泪来。
…TBC…
作者有话要说:
☆、XXVI。
黑子在不远处看忙着敬酒应酬的青峰,带着不怎么明显的笑意感慨,他的整个四月过得十分忙碌。桃井绾了很别致的发型,长长地盘起来在脑后,只留了一小束从后颈斜着垂到胸前,十分漂亮。她从白色婚纱的领口那里分出一小段锁骨和上臂皮肤,白白的像一节莲藕——黑子第一次发觉原来她这么瘦。
她笑起来宛如这个季节里最明媚的光。
五月初承载了四月的那份温凉气息,同时又隐隐蕴育几分初夏的燥热,空气里流动着水分和搅拌了灰尘的树叶味。作为伴郎他穿了一件非常正式的西装,早上黑子妈妈左叮咛右嘱咐说“春捂秋冻 ”,硬是逼着他在衬衫里面套了一件薄毛衣,这会儿顶着太阳热得他脑门上冒了一层汗,有苦说不出。
青峰敬完了一桌继续往下一桌倒酒,脸上红彤彤的,他个子很高,跟人说话都要微微弯下腰来,恭恭敬敬地听完祝词仰头一口抽了手里的酒。
黑子上个月回到学校的时候才知道系里后来是真的出了任务,集体去离本城很远的一个旅游城市采风,不光如此还涉及到关乎毕业的学分问题。他火急火燎地赶去注册结果发现已经被注册过了。不用说也是青峰帮了他这个大忙。等赶到教授办公室,刚要点头哈腰地道歉结果教授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瞪大了眼:“黑子同学返校了?身体没问题了吧?”
身体?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已经……呃,我是说身体蛮好。”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教授,我想说关于采风的事情。”
“我知道,视传那边有同学告诉我你情况了,学校那里我也联系过了,你下周准备准备就随视传的导师出去一趟吧,就当补上学分,不过要额外加一篇采风论文。”
他视传的同学就青峰大辉一个,不用说,又是一把人情债。话虽如此,还是感激。那种双方关系紧张的时候,他虽然心有不甘甚至是痛苦,想的最多的依然是自己。考虑到这一层,黑子禁不住感动。
黑子在那之后又去了小煤球之前待的那个城区,刚好下了一场雨,地上都是积水,空中都是蜻蜓,两只叠在一起,停在半空颤动翅膀,没有一点声音,小街道静悄悄的,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彻底,没有过多的灰尘杂物也就显得不那么破败,他蹲下身,不见年初那个脏兮兮却活泼的身影朝他发疯一般地奔过来。
他说开春之后带它回家的诺言就这么无疾而终。
四月中旬从外地回来之后,紫原意外和他走的很近,总是没事找他吃饭聊天开车兜个风,偶尔跟赤司见几次面,以前的事情都随风去了,都是大男人,谁也不会觉得尴尬。这个四月若不是要清楚紫原的个性,知道他身边似乎也有几个女朋友,黑子几乎要误以为紫原在追他。
倒是青峰对紫原的印象很好,据说上次打架事件后来紫原也在,虽说没有动手,但就那么认识了,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很奇怪,青峰说:“这叫不打不相识。”他还说:“紫原这小子一看就不错,比那个黄濑好了一千里,看着就靠谱……那个,阿哲,我不是故意要提他。”
其实提不提也无所谓,黑子揣在衣兜里的手下意识地摩挲那个黑色手机,眼里满是无奈的宽容: “我没那么小气。”一件事情一个人,对男人来说,有些眼泪流一次就够了。
他眼中看的是暮春里活泼的花草莺燕,目光柔和,心被掏空了,没有血肉就不会再疼。新娘新郎相互挽着一路走去,眸子里的笑是透明的,让人清清楚楚看见幸福就沉浮在他们周遭,被风一吹,从这里传达到那里,从近处传达到远方。
黑子已经喝了不少酒,但头脑还是清醒的。他用指尖蘸了一点奶油在舌头上吮了吮,不由自主地喃喃道:“笑音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不知道谁能成为这早天里的云烟。现在是阳光明媚的上午,没有黄昏吹着风的软,也没有星子,四月倒是下了几场滋润心肺的春雨,盛放到现在的花朵很是娇艳。
“哟,小黑仔,淫得一手好湿啊!”紫原从身后笑嘻嘻地端着一杯酒出来,举了举之后送到嘴边儿干掉了,黑子扭身冲他嘴角扯了那么一下,耸耸肩,继续说道:“你是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
紫原一听先是一愣,然后拍着他的肩膀大笑起来。
黑子也挂着些许笑意低头看着地面:“……柔嫩喜悦,水光浮动着你梦中期待的白莲。”
紫原竖起大拇指:“有才,太有才了!”
黑子摇摇头,抿着嘴唇看前方,他眼里没有焦距,不知道心中所感所念。“不是我写的。”他隐约猜得到紫原已经有了黄濑的联系方式,只是出于私人的想法,没有告诉他。黑子知道紫原拿自己当朋友,这是在保护他,也在保护黄濑。
他有一次曾经很认真的说过,好多事情,你以为是坚持,其实是在毁灭自己;既然小黑仔你们这么选择,那我就按着你们的想法继续吧。
黑子心里感动,他何德何能身边有这么多人喜欢他,照顾他,处处为他着想。
大诗人雪莱说若是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现在冬天过去了,春天也要过去了,时间走得悄悄,却快的吓人。如此想来这未至的夏天怕是也要过去了。
黑子松了松领带,热意上涌。他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手边的紫原:“你吃饱没?”
“怎么了?”
“咱们先撤?”黑子面无表情,说得不动声色。
紫原大吃一惊,显然没有会意。“……不太好吧,别人还都在吃着呢。”况且你还是伴郎。
黑子难得坚持:“你随我去个地方。”
“一定要现在?”
“最好是吧,”他顿了顿,“就是现在很想去。我怕再过几天,或者过了这一会儿,就不想去了。”
“那行。”紫原虽然尴尬,但也够意思,当即大义凛然地点头:“听你的!”
有点对不住青峰,紫原走过去跟青峰说“小黑仔喝多了,我打车把他送回去”的时候忍不住这么想。青峰跟桃井愣了几秒就笑着说“没关系”,青峰显然担心的成分多一些,还劝紫原路上小心。
一个两米的愣愣青年就半搀半扶了一个醉意朦胧青年从小道儿上施施然溜走。
黑子出了吃饭的地儿立马恢复清醒的模样,招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去火车站,大学城附近那个。”刚报了地名紫原就惊地扭头看他。黑子舔了舔嘴巴伸手拍了拍紫原的背,两个人都在后车厢坐着,他说:“安心,不会把你卖了。”
黑子买了两张去邻城的票,黄金周已经过了头几天,票不那么紧张了,都有座位。黑子捏着手里的票和紫原等在候车厅,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去看紫原,“我说,这坐过没?”他扬了扬手里的蓝色车票。
紫原一愣。随后明白了黑子问的什么,立马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开玩笑!我跟某人不一样!”他看黑子笑着摇头,又解释:“别不信,就比如我妈让我跟着她混,说好听点叫继承事业,但是我呢,我自己有打算。”
黑子顿时刮目相看:“什么打算?”
紫原神秘摆摆手:“暂时不能说,总之我自己有主意,今后要干什么早就计划好了的。”
他们上车找到座位挨在一起,白天的车上人很多,紫原个子大,来来去去很不方便。车厢里熙熙攘攘,紫原看了一眼座位编号,自己的是靠着窗子的,他没多想就指了指,“小黑仔咱俩换票,你坐里面。”
黑子掏出来票也没跟他客气,安安稳稳地挨窗坐下了。紫原也坐好之后,黑子双眼盯着窗外,手却伸出去握住了紫原的手——紫原吓得一哆嗦,想张嘴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他动了动手指头发现黑子握得又紧了几分,施力的人只是平淡地看着车窗外转瞬即逝的树影和村落,望尘追迹。他只好老老实实地不动了,直到下车才放开,他手心里都是汗。
一路上身边和对面的人没少盯着他们看。
紫原在路边站着玩手机,黑子弯腰跟来往的车辆形容自己要去的地方。他上次和黄濑一起来,都是黄濑的安排,又是晚上,黄濑当时只讲过一次,黑子已经得不是十分清楚了。黑子思来想去只好报了那个女子中学,司机没怎么啰嗦就把人拉到了那学校附近。
现在正是下午上课的点儿,校门口没有人,做生意的门面房开着,只在晚上出现的烧烤摊也毫无踪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