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清透-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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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轰隆隆地打开了。阴影和光华跳跃着在厚重的城门缝隙里旋转，飘落下细小的尘埃。
锡甘希纳区并不只有一扇城门，因为正门口旁边的巨人群，所以调查兵团选择了侧门。
侧门并不意味着就安全很多，普通巨人并不具有智慧，他们只凭借本能移动、做出选择，因此不难想象会有普通巨人围绕在墙外试图进来。只是侧门口的应该会比正门要少很多就是了。
门开，士兵们骑着战马，小心地出城。
马蹄声踢踢踏踏的，轻轻敲击着耳膜。
墙外遮天的森林茂盛成苍茫的林海，常青树们即使在肃寒的冬季也碧绿如春，修长的林叶在稀薄的日光下翠绿繁茂幽深苍冷，高大的树木林立，阳光被撕裂成光的阴霾。幢幢的人影在林木间穿梭，若隐若现。
一片岑寂。
战马的蹄声惊起了几只林鸟，扑簌着翅膀飞出了森林。
懵懂的巨人们并不懂为何已经紧闭了百年的城门突然就开启了，门缝里散发出来新鲜的血肉气味。它们在风中蹒跚着，本能地向他们靠近。
进入森林的一刹那光阴似乎都被隔断，日光被隔离在蜡质的碧绿林叶外，投下层层叠叠的半透明影子。士兵们训练有素地排演开巨大的阵型，骑着战马在丛林中穿梭。
“……久违了啊。”埃尔文轻声说道，他碧蓝的目光安静地看着前方，墨绿色披风扬起，人影幢幢，“时隔三年的，真正的出墙调查。”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沉静，声音却含了淡淡的笑意。
“……竟然会有些想念。”
马车停驻在日光下，高大骏美的马踢踢踏踏地在干净的石板路上走过，时不时打几个响鼻。
这是辆不起眼的马车，墨绿色的油布遮掩了窗帘，将马车内的一切系数掩盖。日光的余晖洒落，远方蜿蜒而至的江水翻滚着在日晖下潺潺流过，船只漂浮在水面上，几只雪白的水鸟腾空而起。
“鲜血在墙壁外流淌，太阳的光辉却对山川大地一视同仁。”苍冷的声音在马车里缓缓响起，他说得缓慢，却像是在吟念一首雄浑的挽歌，“荣耀或者耻辱，悲哀的死亡。”
他被割伤的双眼静静地流淌着辉光，雪色的长发铺散，宛如什么地方终年不变的皑皑白雪。
“这是无人可以阻挡的，世纪与时代的终结。”
“……神说，我是阿尔法，我是欧米伽，我是始。”
“我是终。”
他的尾音轻轻地飘散在了空气里，马车哒哒地走过石板路，巨大的日轮隐入了一团墨黑的边缘泛着灼丽金黄的乌云里。
“兰斯公爵离开了露丝之壁？”
男人思考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木质的桌面。日光乘着风在窗棂盘旋。
“我知道了。”他似乎是得出了什么结论，微微扬起了笑容，眼神里的冷光却让人看得心下一寒。
那是对权与力的极端渴望与推崇。
“看起来是查到了什么呢，不过没事，即使他象征了过去血色时代的辉煌，但那辉煌终究会陨落。”
“备马车，我要出墙。”
“呵，我说的当然是玛利亚之壁啊。”
“我记得遥远的东方有一句古谚语，那个黑发的种族很有意思，可惜现在除了那个小女孩儿以外大概再也没有了吧。”他笑着用手敲了敲掌心，“是叫什么来着？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锚绳在林木间交错，瓦斯气体划破空气发出凌厉的声音，调查兵团有序不紊地前进着。远处巨人被割破了后颈，趔趄着倒下了，它粗大的手指在空中无力地抓挠蜷缩。
刚刚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眼前被斩杀的异端原本该是自己的同胞，这种感觉让人无奈愤怒而又心酸疼痛，虽然不至于让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手中的刀刃战栗，但足以使人感到动摇。
但是这种动摇，会全部化成动力。
驱使人凶狠地斩杀，刀刃横划而过时飚溅出滚烫的鲜血，浓重咸腥的血腥味在鼻端缭绕，却让他们更坚定地握住了刀柄。
……如果要阻止这一切的话，必须要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去啊。
这些巨人本该是无辜的人类，安详地生活，有子女有亲人，在温暖的落日下喝一杯下午茶，而不是因为这肮脏得叫人作呕的实验，因为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贵族们的贪欲而沦落为人们眼里的异端，失去神智浑浑噩噩，在城墙外游荡，终年如一日。
斩杀他们，结束这荒谬而悲哀的一生，反而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我们会记住你们所为之流的鲜血与泪水，然后将它们镌刻在内心，化成自由之翼凌厉肆意的羽。
“目标是寻找故乡……”韩吉敲了敲脑袋，“话是这么说，可‘故乡’怎么找你真的有把握？”她看向了虽然说不上气定神闲但好歹并不心慌的埃尔文。
“有地图。”埃尔文的回答简洁明了。
“哎哟好吧算我没说……”韩吉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不过我怎么不记得格里沙的那堆资料里有壁外的地图？如果是猜出来的那这位大大也太逆天了点好么？”
“他出过墙，甚至是在退伍后一个人带着艾伦出的墙去收集资料，艾伦曾经说过。”埃尔文平淡地说，“所以他有去故乡的地图，并不让人意外。”
韩吉愣了愣，搜索了一下记忆，瞥眼看见身旁的男孩安静地拽着缰绳，神情沉稳静默，他的手指牢牢地抓着粗粝的缰绳，指节苍劲分明，像是要牢牢握住什么重要的东西。
“哦……确实，好像小艾伦是说过。”韩吉挠了挠下巴，“我记得是在……巨木之森里？”她偏过头向一脸冰霜的利威尔求证道，“我记得小艾伦是先和你说的吧？第57次壁外调查回来以后。”
利威尔点了点头，冷白的下颔在稀疏断续的光影里被勾勒出流丽的线条。
“小艾伦介意再说一次么？”
“……”艾伦点点头，“我幼年的时候，我父亲曾经带我出过墙壁，去收集巨人的血样和骨髓以做研究。我们在墙外碰到了当时的调查兵团，他带着我站在参天的古木上看着尸体堆积血流漂橹的战场。”
所有人都有些沉默，男孩描述了一副无比血腥而又残忍的景象，让人心生敬畏。
“怪不得会有地图，是硬生生记下来的吧……”佩托拉轻声喃喃。她看了一眼碧金眼瞳的男孩，忍住了嘴边的话没有说。
……艾伦，你的父亲其实很伟大。
她这么想的时候，空气陡然被撕裂，耳膜里被强迫灌注了流水般的爆裂声！
音爆弹来得太过突然，几乎可以撕裂人耳膜的巨大噪音让人们忍不住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可是——哪里来的音爆弹？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人们脸色骤然变差，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金黄色的雷光猛地爆裂，迅猛的罡风在同时掠过身边，带着灼热得可以烫伤皮肤的温度，似乎要割伤面颊。韩吉本能地策马撤离，烟雾弥散。
韩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震愕地发现身边的利威尔已经冲了出去，他的身影疾如闪电，墨绿色的披风一瞬飞扬而起，蓝白色的巨翼栩栩如生，刀光泼洒。
老流氓为什么……诶？
眼前的十五米级巨人身形庞大，骨骼暴露在外，形成几近畸形的形状。坚硬的甲胄包裹着他的身体，在暴起虬结的肌肉上宛如层层叠叠的盔甲。
他踏风而行，几乎可以撕碎空气！
卧槽……铠之巨人！
韩吉脑子里过电般地想起了这个名词，在半年以前这只巨人的名字光是提起就会让人战栗，可是——
他不是已经被放逐了么？和着另外两只智能巨人一起？她还以为他们以后永远都只会是出现在档案上尘封的名字和情报了，当时还惋惜了一下，可现在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韩吉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眼角一撇，余光扫到隔壁列里窜出黑发的高挑女孩，她围着红色的围巾，身影几乎要化作闪电！
……三笠？
艾伦！
韩吉突然就反应过来了，她甚至不用去看不远处属于艾伦的那匹战马来确认，她焦急得手心都渗出了汗水，艾伦——
被突然出现的铠之巨人莱纳掳走了！
他们中暗算了，这是有预谋的，敌人算到了他们会选择出墙去寻找那个遥远的‘故乡’，所以设下了埋伏要掠走他们最重要的‘钥匙’，音爆弹不过是个诱饵罢了，只要制造出一瞬的破绽，即使是要从人类最强的手里抢人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韩吉转移视线，莱纳似乎并没有和他们缠斗的打算，将艾伦放在肩上后迈开大步奔跑，他沉重的脚步让大地为之震颤。
她良好的视力让她可以透过平光眼镜看到试图反抗的艾伦，他在被抓住的一瞬间似乎就想要咬破手指巨人化，可在那时有人阻止了他，一双冰白的手制服了他，将他的双臂反扣在背后，接着手的主人将一支药剂推进了艾伦的身体里。
挣扎着想要拔刀的男孩痉挛起来，最终他安静了，向他的同伴们投去最后的一眼，碧金色的目光在稀薄冷淡的日光下，一瞬生辉。
冰白的手顿了顿，轻轻把他放了下来。
紧接着，身形曼妙娇小的俄罗斯女孩从莱纳的脖颈后绕了出来，冰蓝的瞳孔冷冷地直视着调查兵团的成员们。
韩吉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她喃喃道：“莱纳，亚妮……哎呀这些都快被我忘掉的人是来刷存在感的吧……”
但亚妮和莱纳的行动其实并没有那么游刃有余，有人紧咬在他们身后。
利威尔冷冷地和亚妮对视，他在茂密的树木间飞速地穿梭，瓦斯气体勃发，冰冷的锚头深深扎进树干里再被狠狠拔出。他的身后紧跟着黑发的少女，女孩漆黑的发丝飘散在空中，苍白手指紧握的横纵的双刀寒光闪逝，一如她眼里爆裂得近乎狰狞的可怖杀气。
这两个人的身上凝聚着令人胆寒的煞气，仿佛弑神杀佛。
——你怎么敢抢走他们重要的东西？那是他们最重要的人。
韩吉纵马跟在他们身后，战马的速度跟不上立体机动装置，他们只能隐隐地看见男人和女孩的身影在林叶间起伏。
“全员加速！”埃尔文下令。
战马飞奔起来，用全速前进，很快前方的战况就映入了视野，利威尔和三笠已经快要追上铠之巨人了，韩吉已经看见三笠横腕举刀，寒冷的刀光在刀刃上滑动——
滚烫如沸油的烟幕猛地炸开！气流将很多人直接从战马上掀飞了出去，瞬间攀附的高温让他们如坠地狱！
一时间只能听见仿佛来自深渊的痛苦惨叫，让人禁不住遍体生寒。
那种最鲜明幽冷阴暗的悲伤绝望恐惧彷徨，在午夜梦回里一次又一次无声到嘶哑的痛苦。最深最深的噩梦，仿佛枯井。求救无门。
CHAPTER。38 一些看不清但是必须要握紧的东西
惊人的热量仿佛流星陨落般狠狠砸中地面，滚烫的空气被扭曲，像是透明的蛇在沸腾的油锅中痛苦挣扎。全速前进的调查兵团像是一下子被扼住了咽喉，被烫伤的士兵们被吹飞出去躺在地上痛苦嘶嚎。但这些都不算是最严峻的，巨大的阴影倏然在弥漫的稀薄日光下蔓延开来，就如披着黑袍的死神拖开了冰冷的死亡领域。
硝烟散去，人类因为惊恐而锁紧的瞳孔里倒影出成千上万的巨人——他们互相拥挤推搡着奔涌而来，将林叶间细碎的日光践踏得迸溅起来。
拥有恐怖高度的巨人赤裸着鲜红的足踝向前踏行，浓稠的鲜血顷刻间染满大地——神色冰冷麻木的超大型巨人低垂着眼睑，滚烫如岩浆的肌肉裸露着虬结的青筋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蒸腾出阵阵白雾。
“嘶——”韩吉一个翻滚后接纵跳，拉着锚绳在枝叶间穿梭，她仰脸直视那高的难以想象的巨人，一手捂着受伤的左肩：“是份大礼啊……”
就在此刻，一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