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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述怀-第51章

小说: 述怀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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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貌似赞同地点了点头,司马懿在张静面前停下脚步,一手搭住他的肩膀慢慢俯下了身。

    迎头对上司马懿不断靠近自己的面容,张静倍感压迫,但眼里的期冀却并未减少,动了动嘴,他没有发出声音,仿佛在等待司马懿的回复。

    与张静对视了许久,司马懿眼神一暗,哀叹道:“汝心可感,惜之不合时宜。”不等张静有所反应,他便直起身,用一种残忍而不近人情的语气道:“张静,你身为都督令史,大敌当前而再三言退,违抗军令在先,动摇军心在后,按律当斩,以正军纪。”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静仰头呆呆看了他半天,终于意识到了现实的残酷。一把抓住司马懿的甲胄,他怆然喊道:“大将军!”

    扫视了一圈在场大气都不敢出的众将士,司马懿根本不为所动,“斩立决。”

    阴沉沉的天上突然划过一道银蛇,惨白的光亮让司马懿的面目显得格外森然,紧随而来的雷声盖过了众人倒抽凉气的声音,在天地间响成一片磅礴苍莽。长久以来连绵的淫雨转眼形成了倾盆之势,噼噼啪啪地打在地上、军帐上、将士的甲胄上,司马懿抬头望了望雨丝错杂的天,仿佛想到了什么,竟是露出了些微的笑意,但这并不能改变他要斩杀张静的决定。手举到半空中轻轻一扬,那般的随意,却是他人的生死判定。

    被两名侍卫架起往刑场拖去的张静一路大喊大叫着,不甘、悲戚的声音混杂在茫茫落雨声中远去,最终在刀剑出鞘的嗡鸣声后戛然而止。从此,什么家国之恨、黍离之悲都与他再无瓜葛。

    隐约的血腥气飘散过来,就像是无声的震慑一样,司马懿看着眼前的将士纷纷屈膝向自己请罪,再没多言一句便返回了帅帐。

    三军整肃,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这些年,司马懿经历了太多杀伐决断,早就将流血漂橹看成了寻常,对于征战和杀戮,他已从习惯到达了迷恋的地步。前者让他在驱驰流离中完成对故人的许诺,后者则让他以别人的死证明自己的生。

    他不怕死,却不敢言死;他不惧生,但恐虽生犹死。

    待众人6续散开重新投入备战工作中后,司马师仍旧站在原地盯着刑场的方向出神,知道听见他父亲的传唤,他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反身进到了帐内。

    来不及换下被雨水浸透而分外沉重的甲胄,司马懿站在沙盘边兴致勃勃地招呼道:“你过来看。”

    虽然对他情绪转变的速度之快感到意外,司马师还是快步靠到他身边等待着下文。

    手指凭空点了点沙盘上襄平城的位置,司马懿开口问道:“说说看,假设襄平城破,公孙渊将逃往何方?”

    蹙眉审视了一遍沙盘上的部署,司马师倏地笑开,“往哪里逃不都一样,反正逃不出父亲的手心就是了。”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划了一圈,他继续道:“如此合围必能切断襄平与周边异族势力的往来,救兵进不来,公孙渊又出不去,堪称万无一失。眼下只消等着雨季过去,我军便可全面出击,大获全胜。”

    满意地点点头,司马懿赞许道:“很好。”仰头看向被雨点砸得噼啪乱响的帐顶,他缓缓吁了口气,“让各部将士都准备好吧,不日就要攻城了。”

    “诺。”应声往外走去,司马师在快到帐门时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犹豫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向司马懿开了口,“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懂。”

    许是很久都没碰到他主动向自己提问,司马懿觉得有点新奇,心里也跟着生出了些许愉悦的感觉,“说。”

55失控(上)

“父亲为何非杀张都督不可;除去以儆效尤;安定军心的办法并不在少数。何况雨季将过;攻克襄平可计日而待,以您在军中的威望完全能够压制住此事造成的影响。”从前;司马师不曾见过他父亲在沙场上壁立千仞的样子;他所了解的;不过是他父亲那些被人们口口相传的事迹,而他并不记得有人说过他父亲是个酷爱杀伐的人。

    没想到司马师会问出这么个问题;司马懿愣了许久才讷讷重复了句;“是啊,为何;”慢慢踱回帅案后坐下;他目光一冷;反问道:“未战而言退,数欲弃守者,不斩何为?”

    默然垂下眼帘,司马师很清楚他父亲正在步入一条歧路,关心则乱,他太过专注于这片江山,容不得他人染指,甚至连他人一时的退却都被视为无可饶恕的背叛。如此专断刚愎,原是犯了大忌。可司马师什么也不会说,他只是以受教时惯常的谦恭姿态作为回应,而后退出了大帐。

    帐外仍是一派风雨交加的景象。但猛烈的事物往往难以长久,转夜到了翌日清晨,空中的积云便已所剩无几,雨势也跟着小了下来。等到了晌午时分,持续月余的霖雨挣扎着掉下了最后几滴雨点,彻底停了。久违的曙光瞬间在只留下几丝云絮的穹空上铺就开来,光覆万里。终日笼罩在恐惧中的魏军看着清朗的天,消退的水,再无法抑制内心的喜悦,高声欢呼起来,一时间,长长的魏军包围战线笑语一片,全然不见了之前的疲态。

    司马懿站在中军大帐外远远望着重振精神全力备战的部下总算稍稍舒展了眉头,但他知道,眼下还不到欢歌载舞的时候。视线朝着更远处的襄平城投去,一抹枭杀之意迅速在他眼中漫开,锋利如刀。

    明朗的日光穿过襄平城高高的城墙一缕一缕照进城内,却让人感受不到分毫暖意。在魏军饱受霖雨困扰的这些日子里,襄平城内的百姓士兵也不好受,与外界的隔断让他们的粮秣物资日益紧缺,时至今日,城中早已弹尽粮绝,街道两旁饿殍遍地,人人相食之事早已不是奇闻。而雨季的过去对襄平守军来说无疑又是个巨大的打击——他们眼看着魏军贯通的战壕、筑起的防御工事以及那些攻城的道具就在城外等着他们,没有了霖雨的干扰,谁也不敢想象魏军将会发起何等猛烈的攻势。

    薄云弄月,清露如霜,凝在树梢尖端的水珠慢慢拉长,最终不堪重负地脱离了树梢,飞快地坠落下来,“叮咚”一声在树下的小水洼里激起了几圈涟漪,搅乱了一湾月影。靠在树干上躲懒的辽东小兵直勾勾地盯着间歇落下水滴的枝头发呆,直到一阵微风拂来,将本该落到地上的露水吹歪了轨迹,刚好打到他的鼻头上,小兵才匆忙回过神,寻思着该是换岗的时辰了。倦怠地伸了个懒腰,他有些不情愿地往城头走去,谁知刚迈开步子,就听一声巨响自城外传来,紧接着,数百支火箭从天而降,仿佛落星般嗖嗖穿透了在城楼上巡视的卫兵的身体,带起哀嚎一片。看到城墙上全身燃火的人影,小兵不由心生恐惧,踉跄着倒退几步,又重重靠回了树干上。

    “敌军来袭了——敌军来袭了——”不知是哪个卫兵的呼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让整个襄平城进入了御敌状态。

    尝试着动了动好像灌了铅的双腿,小兵咬咬牙,握紧手中长戟朝火力集中处奔去。慌慌张张跑至女墙下,他也没抬头,闭着眼就要往上冲,一下跟闻讯赶来的公孙渊撞了个正着。重心不稳地仰倒在地,小兵定睛向上望去,不禁惶恐道:“大司马赎罪,小……”

    “别挡道。”根本没心思听他废话,公孙渊顺手将他拎起甩到一边,径自往城楼上去了。

    魏军的冲车不断轰击着襄平城紧闭的城门,发出震天的声响,踩在通往城头的石阶上,公孙渊觉得自己脚下的城墙似乎在一点点碎裂。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勉强登上了城楼,却见魏军士兵一波又一波地搭着云梯攀援而上,城外数十丈高的楼车一字排开,其上数不清的弓弩手接连不断地发射着火箭,铺天盖地。这厢公孙渊还在发怔,前方又有紧急军情,“报——殿下,敌军在城下开掘地道,东北角的城墙快塌了。”

    “什么?”闻言,公孙渊生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眼前魏军的火力攻击尚无应对之策,后方就又出现了新的状况,简直令他心焦。死死握住手中刀柄,公孙渊突然仰天长啸开来,”啊啊啊——司、马、懿!”发泄般的喊了个够,他大口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给我守!守!谁敢攻进来就杀了谁!”说完,公孙渊便提刀冲到雉堞旁奋力一挥,斩落了数名魏国士兵,“像这样,看到没有!”

    襄平城外,司马懿气定神闲地骑马立于辕架下观望着前方激烈的交锋混战,面容冷峻,就连烽火的红光都不能给他的眼里染上一丝暖色。前线的作战部署均如他预期的一般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传回的战报甚是鼓舞士气,但并不能使他满足,“也就是说,公孙渊打算顽抗到底了?”

    “是。”

    “管他是不是,大将军,属下这便去会会他!”牛金虽少谋略,却也不失为一员悍将,一听说公孙渊如此冥顽,登时就起了战意。

    “不急,有你打杀的时候。”抬手拦下他,司马懿对等在一旁的传令兵道:“你想办法往城内散布消息,就说凡主动出降投诚者可免一死。城破之日,被虏者格杀勿论。”

    “诺。”在古往今来的战役中,像这样诱逼敌人投降的手段并不少见,没有人想到,襄平城的噩梦正由此开启。

    见传令兵应声离去,司马懿对仍在跃跃欲试的牛金道:“你同胡遵轮流将兵进攻,十日内拿下襄平。”

    “大将军放心,包在我等身上了。”牛金拍拍胸脯,倒是答应得爽快。

    抬首又看了眼被笼在火光中的襄平城,司马懿饱含轻蔑地低低哼笑道:“不自量力。”旋即,他便调转了马头,安心返回了后方营地。

    昼夜不知交替了几轮,辽魏两军的交锋都不曾止歇,渐次崩裂的城墙,瓦砾飞扬,整个襄平城就像是陷入了天塌地陷的混沌之中一样。不惜冒死翻越城墙逃出城向魏军投降的襄平百姓不计其数,辽兵封守了城门,他们就直接从城头上跃下,即使结局是粉身碎骨,他们也不愿再回头去过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城墙脚下很快便堆积起了许多摔死的流民尸体,后面的人毫不犹豫地跳到这些失去了生气的**上,踩着血路,逃出生天。

    趁着魏军火力减弱休整的当口,公孙渊扭头去看拥堵在城墙另一头企图出逃的百姓,沾满血污的脸上尽是愤恨的表情,然而,他早已无暇顾及那些叛民。新一轮的进攻很快又全面展开,公孙渊重新将注意力投回战场拼杀上,他的弯刀已被砍出了许多细小的豁口,以至于在斩敌时都显得吃力,“呀啊——”几乎使出了吃奶得劲儿,公孙渊好不容易解决了几名攀上了雉堞的魏军,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殿下!”来人是公孙渊的心腹,从他慌张的神色看来,估摸是出了什么大事。

    心知不会有什么好事,公孙渊沉沉叹了口气,无力地扬了下握刀的手,“说吧,何事?”

    吞了吞口水,那名心腹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紧张,犹豫了半晌,方才声音含糊道:“杨、杨祚将军他……”

    “他怎么了?”见心腹不语,公孙渊不耐烦地吼道:“到底怎么了?说!最糟不就是战死了吗?”

    ”他,他……”黯然地低下头,那心腹倏地往地上扑通一跪,满怀凄怆道:“杨祚他降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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