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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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混身颤抖,接过那滚烫身躯之后,再不愿放手。
“……”双目未睁,然而似乎知道什么一般,赭杉军口唇微微蠕动,“速救……任大人……”
“断将军,吾先送宰相大人与奇首前往宫内治疗,任大人他……”一面将赭杉军背在背上,一面回头,吞佛童子话语未落,却听得另一侧伴随着众人惊呼,枯井处竟是轰然一声巨响……
……
“宰相大人……”傍晚时分,下了一日的大雨终于渐渐停歇,断风尘满身泥水回到封云城内王宫中的一处院落之内,屋内灯火通明,全军的军医都在此忙碌,“……已经将任大人的尸身掘出了……”枯井早已腐朽,被露水淋了一日,摇摇欲坠,军士在井口之上搭建脚架,更是雪上加霜。“任大人落井之时,双腿便已折断,这几日泡在……”纵使毫不畏血,然而想起当时情景,断风尘仍是说不下去。
“……”伏婴师凄然站在榻边,身躯微晃,目不转睛看着军医将赭杉军背后腐肉逐层剔除,脸上早已是毫无表情,突然转身,木然而出,竟是立在院内仰天嚎啕三声,随后拭去眼泪,又再走回,仍是静静立在原处。
“……大人……”断风尘惊愕非常,突然觉有人轻拍自己肩头,转身只见吞佛童子缓缓摇头,示意出门。
“吞佛,伏婴大人这是……”
“任大人后事,将军操办吧。大军入城事务纷杂,将军还需尽快处理。另外,算算时日,魔侯大军不日也便要进入了。”护送两人回府,便坐在一旁,看伏婴师如此进进出出十数次,吞佛童子只觉得将要透不过气来,此时是刚刚外面散步回来。
断风尘缓缓点头,随即又长叹一声,道:“总算,都要结束了吧?”
“哈。”吞佛童子负手而立,道:“无论愿意与否,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结不结束,又有何区别呢?”
第四十章
半月之后,魔侯大军终于开进了玄朝都城封云城。
虽不是张灯结彩,然而难得明媚好天,秩序早已井然的封云城内,竟被正午阳光涂上了明丽色彩。
将魔侯迎入内城,玄貘宝马交还之后,伏婴师换乘了自己白马,正要在前引路,请魔侯车驾入宫,然而右臂仍旧吊在胸前,仅用左手持缰的弃天帝突然停下了崭新的驷马之车。
“陛下?”伏婴师一愣,回身问道。
看看熟悉街口,弃天道:“孤王现在还是魔侯,不宜进入王宫,孤王想……先去看看赭老师吧。”城内之事,断风尘当日便已命人前往告知。
“臣将老师安置于奇首府内,此时……虽说不上好转却也并无恶化。”伏婴师顿了一顿,望定自己的君主继续道:“陛下兴义军,众望所归,倘若此时退缩,岂不是令天下人失望了?”
“……你说的是,是孤王,不,”异色眼眸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是朕迟疑了!”说着左腕轻轻一抖,驷马奋蹄,直向封云城颠王宫而去,已是无人能阻。
“报!现有南路军情急报在此”
虽是坐在大殿之上,然而战事未停,一切规矩一如往日,流星探马更可直接跑上丹墀报讯。
“拿来我看!”弃天正与文武商议北方战事,听到南线银鍠朱武又有急报,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些变色。
“……”异色双眸逐字逐句扫过帛上字句,抬头向着屏息凝神望向自己的众人道:“银鍠朱武与狱国大将军问天谴苦战一日夜,问天谴亡,朱武重伤,圣阎罗闭门不战,坚守城池。朱武军连日攻城不下,士气受挫,此时正在城外休整,华颜无道上报请援。”之后顿了一顿,等到众人面色微微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又道:“不想狱国闭关自守,竟还藏着问天谴这样一员名将,是朕当日用兵疏失了,众卿以为如何?”
“陛下,末将请命,支援父……大殿下。”话音未落,银鍠黥武已经出班跪倒,他脸上伤口未愈,还裹着白绢。
“黥武你先起来,朱武乃是重臣,朕绝不会放他自生自灭。朕所担心者,玄废帝已逃往月华,只怕将来必与昭侯金鎏影合兵;朕欲亲自领兵南下,直取月华,灭昭国,与朱武合兵破狱;然而如方才所说:天草二十六与伊达我流兵困明玥城,弦国兵粮充足,一时僵持不下;东方耀国,太子千流影失了后援,已是兵败如山,六祸苍龙平定内乱之后,必有动作;这两处后患不能安定,朕南下用兵不利。”
“陛下,”伏婴师缓步而出,道:“狱国强弩之末,朱武用兵,身先士卒,此时相信大军损伤不多,独缺大将率领而已。如今天下大半已是陛下疆域,萧关之险不存,陛下可急令忘残年领月漩涡增援,不日可下。至于其他,臣以为陛下可以派军二路,一者北上,多送粮草,支援奇军围城,相信不过两月便见分晓;一者南下,佯攻月华,至于耀、昭二国,臣请静观其变。”
“哦?”弃天帝微微欠身,“伏婴爱卿,有何高见?”
“臣这几日,在奇首府上查阅玄朝故旧往来文函,对于各国近况更有了解,特别是弦国原代国相伊达我流,每隔三月便将国内情形,屯粮征兵数额细细报与奇首知晓。去岁水灾,伊达我流本欲赈灾,早将余粮全部屯在南方边界等地,却因换相之事,未能启运,因此臣算算明玥城内军民人口及余粮之数,相信不出两月便要开城纳降了;耀国之乱,自月蝉宫入宫得宠之后,太子千流影便有防备,不仅私下招兵买马,多储钱粮,更是重金收买死士刺客、鸡鸣狗盗之徒,不败则以,一旦败仗,只怕白虹贯日、仓鹰击于殿上之况将再重现;至于昭国金鎏影,此人色厉胆薄,嫉贤妒能,大事惜身,小利忘命,当此天下倾颓之势,必不图力挽狂澜,匡扶旧主;因此,只要稍加利诱,便思偏安,玄废帝携追兵而至,不找他还罢,倘若投靠,只怕纵不自身难保,也必是失望而归。”
“……”伏婴师之言,句句有理,然而坐在龙位之上的弃天帝却是沉默不语,仿佛沉思又仿佛若有所失。
“陛下?”伏婴师眉头微微皱皱,探问一声,道:“未知臣之进言,有何不妥之处?”
“并无……便依卿所言吧。”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弃天缓缓点了点头。
“陛下,末将请缨。”吞佛童子缓缓走出,一抱拳道:“末将愿与银鍠黥武将军……北上支援。”
“吞佛!”银鍠黥武起身之后一直并未归班,闻听此言,正要异议,然而弃天帝已经颔首,道:“准卿所奏,至于军粮人马数目,两位将军请与伏婴宰相、断风尘将军一并商讨议定,决定之后,从速起兵,无需再向朕请示。”说完,又在朝堂上略微扫视一眼,道:“断风尘,你依旧留守月华。至于追击玄废帝……朕意亲为。便如此决定了,断风尘、伏婴师稍候御书房见我,退朝。”说完,不等众人行礼完毕,已经径自起身,往后面去了。
“唉……”走出朝堂,断风尘突然没来由长叹一声。
“断将军攻破封云城,首建奇功,已可名垂青史,正当意气风发之时,何故有此一叹呢?”伏婴师缓步走上,声音倒是难得有了一丝轻松。
“宰相大人取笑了,吾这将军做的,不是征粮便是守城。如今战事已入尾声,陛下亲征,又要将我留下……”
“哈哈,”伏婴师竟是朗声一笑,道:“将军差矣,不只是征粮守城,断将军所为所作,连带娶妻生子,桩桩件件皆是大事啊。”
“这……得妻如此,终身无憾,只是恳求宰相大人莫再提起那不争气的犬子了。”断风尘连连作揖,面色已是狼狈之极。
“连陛下都说,断少爷国之栋梁,日后不可限量啊。”伏婴师笑罢,神色微微收敛,道:“是说,断将军还没领悟陛下将你留在封云城之深意么?”
“嗯?”
“哈,尚有时间,断将军可以仔细思量。”伏婴师微微一笑,“吾先回府片刻,失陪了。”
……
“陛下……”
御书房内,将今后之事略作商议,断风尘抽个空当,道:“臣有一不情之请。”
“嗯?”
“臣想,北地严寒不及封云气候和暖,想接内子与犬子并伏婴少爷来此,未知,魔侯陛下准行否?”
“哈,”弃天帝轻轻笑了一声,道:“昨日朕也接到戒老书信,言说老师他伤势已经和缓,日渐痊愈,不如便将老师也一并接来,”他轻轻看看旁边的伏婴师,问道:“伏婴,你以为如何?”
“臣无异议……”
“断夫人医术高明,早一日来到封云,相信对赭老师伤势也有帮助。”
“谢陛下体恤,臣受宠若惊。”
“伏婴……朕知你这一段时间……辛苦了。”虽然神色如常,然而日渐消瘦,形容枯槁的变化,有目共睹。
“……能够再见老师,臣已经觉得是天大的幸运了。”虽然日夜忧心,然而伏婴师心中却又有一股莫名的安心,看着那人趴伏在床,纵使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然而只要坐在榻边,内心便是一阵平和,无关离合,平静相望。
“……唉,”弃天帝莫名一声叹息,“大业在握,众人……保重身体吧。”
“对了,臣为老师换衣之时,在老师中衣袍襟下摆,发现了任大人以血写就的遗书,感人至深,誊抄了一份,请陛下御览。”
“沉浮本玄人,投靠魔侯,不忠故国于先;复为玄臣,见幸天子,极尽谗佞之能事,阳奉阴违,里通外国,谗言误君。天下奸佞小人能与比肩者何几?为人如此,不敢妄想善终,能得一全尸,埋骨故乡,此生无怨矣。”
“……厚葬。”将布帛放下,弃天帝轻轻摇了摇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外面又有急急奏报。
“阎魔旱魃老王飞鸽传讯,十万火急,螣邪郎、赦生童子听闻战事吃紧,留书出城,投奔银鍠朱武去了。”
银鍠朱武再度从昏厥中醒来,外面仍是杀声震天。
问天谴临死反扑,那一招刺得颇重,虽已过去半个多月,肋下伤口仍是时常渗血,动辄昏厥。
“外面和等状况?”轻声问道,同时勉力将身体坐直,重伤若此,银鍠朱武为兑现当日誓言,仍是亲自督战,紧攻狱都琰摩城。数日之前,螣邪郎与赦生童子来投,银鍠朱武虽然愤怒,将两人痛骂一顿,然而见到儿子,想到父子三人从此并肩作战,心头总也一暖。
“两位世子正在领军攻城……”华颜无道立在一边,满脸愁容。
“嗯,让他们不必勉强,……”话只说了一半,却突然听得外面杀声震天,响过之后,竟是一阵滔天哭声。
“……这……”两人对望一眼,华颜无道急急冲出。
银鍠朱武静丅坐中军大帐,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杀声渐渐停息,想来是退兵了。随后,一阵低低压抑的哀恸之声远远传来,银鍠朱武并不睁眼,听得华颜无道脚步声近了,跪倒在地,哽咽道:“末将失职,大世子被狱兵倒下的沸水泼中,摔下城墙……阵亡了。”
“……”嘴唇微抖,银鍠朱武慢慢点头道:“螣儿不愧我银鍠家姓,赦儿何在?”
“父亲……”赦生童子双目通红,声音早就嘶哑了。
“送你大哥回火焰城吧。”
“父亲,儿子要替大哥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