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树-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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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晓朴替萧铁成搬过一张椅子请他坐下,可萧母却说:“晓朴,你别让萧主任坐了,萧主任工作忙,咱们别耽误他的工作。”“不急,我没事儿。”“妈,今天萧主任帮了我们好大的忙,我们该好好谢谢他。”“我现在嘴里特别苦,我想吃龙眼,你去帮妈妈买一点吧。”“妈,这个季节恐怕不太好买龙眼,我帮你去买点别的水果成吗?”“妈就想吃龙眼,你帮妈妈多跑几家店看看,兴许能买着呢?”晓朴狐疑地看了妈妈一眼,他觉得妈妈这一举动更不像她平时的风格了。晓朴在心里嘀咕:妈今天到底是怎么啦?在萧母的催促下,晓朴不得不答应马上就去,萧铁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晓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晓朴今天该二十六岁了吧?我记得他是一九七四年的夏天出生的。看样子晓朴应该是上过大学的吧?他现在在干什么工作?”萧母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萧铁成怔怔地看着她,眼前这个人是他的结发妻子,他儿子的母亲。尽管上海的萧家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媳妇,她连萧家的门儿都没有踩进去过,但却不能抹去他们曾有共同拥有的岁月,她比他小两岁,应该才刚刚到五十岁,可她却已是满脸的皱纹,满头的白发,连前面的牙都掉了两颗。现在她和他在一起就像是两个辈份的人一样,萧铁成禁不住唏嘘不已。“本来,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呢,没想到今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跟你们重逢。郝凤,你能把儿子培养得这么好,我真是没想到,这些年你一定是很不容易了,我记得那年我走的时候晓朴他还拖着鼻涕哇哇乱哭呢。萧母的眼圈儿一点点红了起来,世界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曾经负你的人如今却一心一意要跟你怀旧。
“晓牧现在在干什么呢?她也来上海了吗?她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她没有上到大学吧?我知道山村里重男轻女,不会让女孩儿读这么多书的。晓牧她今年应该有二十七岁了,该嫁人了吧?说不定还有了孩子,是不是?”一连串的问题,透露着萧铁成对自己骨肉的关心,可这些问题的背后又藏着多少辛酸?萧母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萧铁成继续说:“我记得那时候的晓牧胖乎乎的,整天喜欢对着山谷大喊大叫,我走的那天她的叫声一直追着我,我翻过了两道山还能听到她叫爸爸的声音。”“你别说了,晓牧和晓朴早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走吧,在晓朴回来之前赶紧走,我不想让儿子再看到你。”“郝凤,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会让晓朴知道我是谁的,我现在的情况也根本不允许我去认他们,我只是想知道一下孩子们的情况,毕竟我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孩子们的父亲早就死了!”
萧铁成深深地低下头去,他知道这个女人恨他,这辈子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七九年上海知青大返城的时候,他与她通过假离婚回到上海,但他家里却硬逼着他弄假成真。这些年他的内心一直背负着一笔沉重的良心债,他给他们寄过钱,但被“查无此人”退了回来,有几次他甚至想回去看看她和孩子们,但却没有这个勇气。
“郝凤,我不知道该如何减轻一些我的罪过,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来补偿你们一点呢?”“你别这么说,你现在这么风光,说这种话多失身份啊,让别人听去了多不好,你还是赶快走吧,走吧。”见萧铁成还是低着头坐着不动,萧母冲动地起身下床:“你要不走,那我走。”萧母说着就要去拔手臂上的针头,萧铁成慌忙地站站起身:“我走,我马上走,你好好在这儿养病,我明天再来看你。”
晓朴去了好几家水果店,都没有龙眼卖,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突然想干吗不问问自己酒店的厨房呢,这一问果真有。
晓朴拎着一袋龙眼回到医院,见病房里只剩下妈妈一个人,“妈,我买到龙眼了,我剥给你吃吧。”萧母毫无动静,晓朴走近前去,这一看把他吓坏了,只见妈妈脸对着墙壁一个劲儿地在流泪,她的嘴唇哆嗦着,样子十分可怕。“妈,你怎么啦?你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晓朴,妈妈是心里难受,你让妈妈哭一哭,妈妈哭完就好了。”“妈,你到底怎么啦?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难受成这个样子?这到底是为了啥?是谁欺负你了吗?是不是医生和护士跟你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跟我说啊,你说出来,我替你做主啊。”萧母不停地摇头。“妈妈,是不是你又心疼花钱了?你别这样行不行,咱们现在不像以前了,这点药费不算什么的。”萧母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掩饰地说自己是因为不能去参加晓牧的毕业典礼感到难受。晓朴安慰她:“妈,你现在身体不舒服那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姐她不会怪你的。”“晓朴,你现在就去给我结账,我们马上回家去。”“妈,这么你还是在心疼钱啊,你现在还不能走,医生说让你再观察两天。”萧母口气强硬地表示一定要马上回家。“妈,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现在还不能走,你干吗总要这么倔呢?让你把这个护工的活辞了,你偏不听,现在终于把自己累病了,还不肯治病,你这不是存心让你的儿女再遭人骂吗?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户穷要饭的人家了,你能不能不要让你儿子一辈子过这种抬不起头来的日子啊?”“你不走,我自己走,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儿呆着了。”
第二天,萧铁成从银行里开出了一张十五万的个人支票,这是他这些年悄悄藏下的私房钱。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留这些私房钱,他与现在的妻子感情非常好,她也从来不多干涉他如何用钱,也许这都是潜意识里为他们母子仨留着的?但是这十五万能弥补得了她和孩子失去的一切吗?他想不明白,只能尽自己所能而为之。
萧铁成推门起进内科观察病房,发现里面已经换了病人,值班护士告诉他昨天送来的那个人自己硬是要走,劝都劝不住。萧铁成恼火地说了一句“瞎胡闹”就急急地来到护士工作部。他想从那儿打听到她的住处,可工作部的负责人翻遍了护工登记本也没找到。“她没留住址,她常年住在医院,在上海好像根本就没有固定的住所。”萧铁成皱紧了眉头,看来她的生活比他想象得还要窘迫。“那等她重新来上班的时候你告诉我一声。”“她今天过来把这儿的工作给辞了,她说她身体不好需要休息。这件事我觉得挺蹊跷的,她一直在我们这儿干得好好的,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舍不得请一次假的,她绝对不会因为生一次病说辞职就辞职的,我觉得这里边儿一定有什么问题。”萧铁成神情不太自然地说:“那就不打搅你了,我告辞了。”然后便怅然若失地走出了护工工作部。
2000届中文系毕业典礼正在大礼堂举行着,晓牧今天要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进行发言。在热烈的掌声中,晓牧一路小跑上了台,她用手重重地拍了拍自己跟前的麦克风,刚想说话,却又猛地退后一步,她神情激动地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下面的同学笑着拍起手来。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各位来宾大家好。今天我站在这里心情非常地激动和自豪。四年前,我还是上海的一个小保姆,今天我却站在了这里。我常常问自己,到底是什么让我从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山村丫头走到了今天?”说到这里晓牧突然激动地说不下去了,她眼含着热泪又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台下爆发出一阵长久热烈的掌声。“今天我要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说一些感谢的话。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学校,这四年我一直拿着学校最高的助学金和奖学金,这个学校给了我许多的知识、许多的尊严、许多的温暖;我要感谢这四年中所有教过我的老师和所有与我共过学的同学们,没有你们对我的深深教诲和无私关怀就没有今天的我,是你们手把手地拉着我迈过了学习和生活的一道又一道障碍,才让我走到了今天。在这里我还要特别感谢我的母亲和弟弟,我弟弟早在九年前就考上了大学,是他为我树立了一个自尊自强的榜样,而我妈妈为了帮助弟弟和我上完大学,她在医院里做了整整九年的护工,在这九年的时间中,她几乎每天都是躺在医院病房的躺椅上过的夜,为此她的腰弯了背也驼了,我的母亲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晓牧说到这里她的嗓音哽咽了,台下许多人的眼睛也跟着湿润了。
“今天在这里我还要特别特别地感谢一个人,他就是我的康凯哥哥,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我遇到了还在上海读大学的他,那里我正面临着辍学,康凯哥哥成了我的资助者,那时候他自己也很穷,他是从每个月的饭钱中硬抠出钱来资助我这个与他无亲无故的山村女娃的,他资助了我整整四年。可后来,我却把他寄给我的学费挪给了我弟弟,我还是辍学了。本来我已经打算做一辈子的保姆或厨工了,可在我二十一岁的时候我又幸运地碰到了康凯哥,在他的鼓励和支持下我补齐了所有高中的课程,在二十三岁的时候终于考上了大学,于是我走到了今天。是康凯哥教会了我一种更博大更无私的爱。”全场安静得似乎可以听得见每个人心跳的声音。“在这里我想对所有帮助过爱护过我的人说一声,我将用一辈子的努力来回报你们,今后我会更真诚地待人,更无私地助人。也请你们一定一定接受我内心最最真挚的感激!”
繁花似锦的校园中,毕业班的学生三三两两在校园各处拍照留念。晓牧的同班同学张铭神神秘秘地把晓牧拉到一边说:“萧晓牧,我觉得你这个人挺不够意思的。”“怎么啦?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了?”“我今天总算知道了是什么原因了,我是说我明白了你在这四年中一次次拒绝我的真正原因。”“你说什么呀?”“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已经喜欢上别人了,这样我就可以不对你想入非非了。”“嗳,你把话说清楚点,我喜欢上谁了?你越来越把我搞糊涂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在心里喜欢你那个康凯哥吧?嗳,你别脸红啊,我猜对了是不是?其实你和你那个康凯的故事挺让我感动的,但你该早点告诉我。”“什么呀,你别瞎说了。”“瞧你,脸都红成这样了。还要抵赖,萧晓牧,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敢作敢为的女孩儿呢。你放心,你要跟他好的话,我会批准的。”张铭说完后蹬着自行车走了。晓牧在草坪上坐了下来,她托着下巴发起呆来,康凯哥,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啊?今天这个时候要是有你在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上海提篮桥监狱。铁门徐徐打开,康凯从牢里一步一步走了出来,他走到等候在门口的父亲面前,轻轻叫了声:“爸”,父子俩默默地互相凝视片刻,康父从康凯手里接过行李,说:“走吧,回家去吧。”
康母正在家里做饭,他们现在的家也是一套小三室的房子,跟原来的房子的面积差不多,但却是很旧很简单的装修。当初康凯出事后一家人急着搬家,所以就降低了好多要求,做了次蚀本的买卖。康母将锅里的菜盛入盘中,她关掉脱排油烟机,便听到了门外有动静。康母急急慌慌地往门口走去。“豆豆,快出来,一定是你爸爸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