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哲]铭刻-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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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得了,存心拿我开涮是吧,我说你盯着我干嘛呢,你还真能在这里开一辈子飞机啊?”
“一辈子倒不至于,只是也不会一时半会就走。”吴哲把笑容敛起了些,看起来认真郑重了不少。
“我说你差不多就可以了,别误了自己的前程。”
“放心,误不了。”
“你呀……”成才压低了声音凑到吴哲耳边去:“也就是你了,这些话对别人我可是不带说的,你想想,在这里撑到天就是队长那级别,副师已经到顶了,而且飞个二十多年,也就差不多了。可你们那儿是能干一辈子的地方,越老越吃香,而且升不到头啊,别的不说,就你那大师兄,快升将军了吧。”
“你少吓唬人,人家才提大校没几年,你什么时候见国内有43岁的将军?”吴哲失笑。
“可他这辈子升个少将总不愁吧。”
“也不能这么比,技术文职本来就好升,跟战斗系统的含金量不同。”
“哦,那你还想做空军司令啊,你是能干这事的人吗?”成才用手肘碰了碰吴哲。
“是,我承认,当领导这种事,我是干不来,不过呢……”吴哲仰头看天,明亮的阳光让他眼睛眯起来:“我是真的喜欢飞啊,尤其是夜航临破晓的时候,冲出云层直接撞上太阳,那感觉……让我再飞两年,我心里有数。哎,对了,成才,你当年双发的时候都是谁在带你啊?”
“队长,刀哥,还有老徐他们,都带过,怎么了?”
“我都是队长带的,哈哈。”吴哲得意洋洋。
“袁队长,他可厉害了,那你一定特优秀。”许三多忍不住插嘴。
“他优秀?他那叫缠功优秀,死皮赖脸就拖着要队长带,人家后台硬,没办法……”
吴哲汗颜:“我那会不是年少无知急功近利嘛,心态不对心态不对,三儿,小朋友不要学啊。”
“这,我不开飞机。”许三多茫然。
吴哲无力:“三儿,不光光是开飞机,推广开来说,就是你学技术不能光盯着你们史班长,伍班副*那边也要学。”
“我都学,我现在都学着,伍班副现在对我可好了!”许三多笑出一口白牙。
成才终于看不下去,一把把三多扯到自己这边来:“行了行了,你少欺负我老乡。”
“我怎么着他了我……至于吗?成才,这么护犊子,敢情三多就只许你一人欺负是吧?”吴哲卷袖子要抢人……忽然听到耳边警报声大作,三个人齐齐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
“所有飞机撤离跑道……”吴哲看着四下里一片兵荒马乱:“有人出事了,成才,谁在天上。”
“不清楚……”成才也慌了。
吴哲看着甘小宁远远的开着一辆敞篷吉普飞驰而来,连忙跑过去拦车,和成才两个一左一右的翻上去。
“去塔台,快点……”吴哲连声道。
“小宁,出什么事了知道不?”成才拉着甘小宁问。
“只听说有飞机要紧急降落,具体还不清楚,大家去清跑道了,还消防班也准备着了。”甘小宁一路开得像飞,然后嘎然急停在塔台楼下,吴哲不等车停稳就跳了下去,飞奔上楼,一进主控室就看到齐桓站着笔直如松的背影,顿时惊道:“队长呢?”
“你来了?刚好,过去帮忙。”齐桓半句废话也没,一手扶了耳机,眼睛死死盯着雷达。
“小苏,出什么事了?”吴哲走过去问技术员。
“队长的油箱漏了。”苏利马紧张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哪一架?”
“D10…304*,就是你改装过的那架D10。”
吴哲一下子脸色煞白。
“别怕,是机械系统出了问题,跟你没关系。”苏利马连忙安慰他。
我不是怕这个,吴哲小声咕喃了一句。
此刻,整条跑道都已经被清了出来,空域里能避开的飞机全都回避,整个控制台,都为了那一架飞机揪心。
油量750,高度8300,距机场还有80多公里,而且从发现漏油到现在,前后不到10分钟。
吴哲开了备用电脑,打开还在实验中的实时监视系统,所有的数据一目了然,油量降得飞快。
“304,油量多少,高度多少?”齐桓再一次发问。
“油量350,高度6400,”袁朗的声音从耳机里传过来,仍然清晰而平稳:“跑道清空了吗?”
“还有50多公里,我怕你来不及。”
“没试过,怎么知道会来不及,做好迫降准备。”
“是,地面已经准备好了,消防队也已就位。”
吴哲从窗子里看出去,消防车正在跑道的尽头喷洒大量的白色泡沫,气氛紧张的一点即燃。
“队长,你试一下把胶阀、直阀关闭再打开。”吴哲忽然插嘴,齐桓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已经试过。”
“5V5没灭……”吴哲泄气。
“没灭,油量229,高度5800,距离35。”
太快了,吴哲眼睁睁看着屏幕上的数字一泄千里,太快了,快到根本来不及去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飞速跳跃着的那组数字已经变成了零。
而同时,所有人的耳机里都听到了同一个沉静的声音:“双发停机。”
啊……
整个控制台被绝望所笼罩。
油量0,高度4600,距离18公里,双发(双侧发动机)停机,飞机失去了动力。
没有动力,整架飞机就像一个十来吨的铁块那样,自由落体,从4000多米的高空砸下来。
“队长,你跳伞吧……”现在,连齐桓都绝望了。
“高度4200,下方无人区域可以跳伞。”苏利马用最短的时间核对好了相关资料。
袁朗静默了一秒钟,然后道:“我能看见跑道。”他的声音很冷利,有铁的质感。
吴哲的眼中璨然一亮,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的起落。
“高度4000米,你现在角度不对,万一电能支持不足……”齐桓顿了一下,机毁人亡这四个字他说不出口。
“电能足够支持。”吴哲忽然插入这份紧张的沉默中,声音里有着和袁朗相似的钢铁质感。
“吴哲,你要对你说得话负责!”齐桓吼道。
“完全负责!”吴哲目不斜视:“高度3700,队长,准备转弯。”
“明白。”
“高度3400,队长,最后一次跳伞机会。”
“要求迫降。”
“明白。”
“队长,高度3300,如果3000以下还不能入弯,请回转调头,前方密集区。”
“明白。”
“塔台,高度3100,已经入弯。”
“可以,速度360?”
“速度360。”
“最高速420,队长,必要时您可以推杆。”
“明白。”
这两个人之间平稳的对答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效果,将控制室里僵硬绝望的气氛化解开,而就在这此时,袁朗带着那架已经动力全无的铁鸟,出现在机场的上空。
“高度2200,队长,可以放起落架了。”
“我准备正常放起落架。”
“好的,请注意检查液压,放起落架的时候驾驶杆不要动,以节省电力。”
“明白。”
“高度1700,距离1公里,小帅,看看他起落架放下来没有?
“放好了!”马小帅大吼。
“保持速度,稳住。”
“明白。”
好……吴哲握紧了拳头,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他可以引导的了。
迫降,接地那一刹那,万分之一秒的偏差,能不能抓住,只能袁朗自己能控制。
他只是平静的说出常规的指令,声音僵硬的像机械,蓦然间感觉到有一点深沉的压力落到自己的身上,他用余光看到是齐桓,正笔直的站在自己身后,把手掌压到自己肩膀上。
——保持速度!好,很好,拉平,好的!稳住,可以放伞了,放伞!好,没问题,放应急伞,快,注意保持方向!保持直线,好……
长窗外,不远处的跑道上,那架闪光的银色大鸟一头撞进了雪白的泡沫里,被淹没。
吴哲像是一下子泄了气,知觉回来了,感觉回来了,大脑因为猛然的回血而变得有点昏沉,耳边嗡嗡作响。
“好了,队长,您可以关电源了。”最后一句话,异常的柔软,几乎有点胆怯。
“好的。”袁朗的声音温和,尾声有点点的上扬。
整个控制台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眼底都带着三分不置信的味道,看着看着忽然有人笑出声来,鼓掌欢呼,齐桓的反应最快,抢先一步冲出控制室,飞一般的下楼,往跑道那边狂奔。
吴哲也想跟过去,可是撑了一下,居然没站起来,成才兴奋的冲过来,在他肩上一通猛捶:“行啊,你小子,行啊……你救了队长的命。”
“你,你不要这么……夸张好不好……”吴哲被他捶得说话都断断续续:“我这……这叫差点害了他……的命。”
欢乐,从跑道边开始扩散开,整个基地变得沸腾起来,阳光下雪白泡沫干粉堆得像奶油山,消防班的兄弟们在忙着清理,齐桓一马当先的冲进去,从泡沫堆里把袁朗挖出来,两人站在机翼上就抱成一团。
四面八方的人流都在往那边涌,袁朗刚跳下飞机就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齐桓站在机翼拍手大笑,幸灾乐祸不已。
吴哲的手脚慢了点,没有抢占到内场的有利地形,只能眼巴巴的站在外圈看着袁朗被一下一下的抛起来,深蓝色的飞行服和万里碧空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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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队长……”林沉袖颇为无力的看着屏幕上寥寥的几行字:“您这样说实在太简洁了,而且那么多专业术语,像一个工作报告一样……当然,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可能您并不太习惯讲故事。”
倒也不是,只不过,曾经他讲的故事重要的从来不是故事本身。
现在要讲一个没有目的的故事,忽然有点无从下手,有些事,在记忆里鲜明而深刻,却往往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述。袁朗想了想:“不如你来提问吧,看会不会好一点。”
“那么,您在当时是什么心情?”
“安静,很安静,发动机是有声音的,虽然很弱,但是在高空中听起来还是很明显,但当时彻底的安静了,就是这样。”
“会觉得害怕吗?”林沉袖马上听得入了神。
“我还有战友。”袁朗指了指耳朵。
“是啊,幸亏那个叫吴哲的及时的告诉您电量还够,要不然……”
“哦,那个,其实他当时在说谎。”
“啊……他想干吗?”林沉袖大惊,
“不干吗,他只是刚好还比较了解我。”袁朗微微垂下眼眸,嘴角有很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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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的酒量,其实要比大家设想的好一点,所以即使那天师部大放血开庆功宴,袁朗他一个主角,居然到最后也没被放倒。酒宴散了场,他没从人群里找到吴哲的影子,便径直往停机房里的方向走。
那小子果然在那里,守着那架D10,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在干吗呢?”
“我在想,如果今天您挂了,然后它没事,我可不可以宰了它给您报仇。”
哈……袁朗失笑:“这个好像不太现实。”
“是啊,”吴哲挺惋惜似的:“小生纵有钢刀在手,奈何酋首也如钢啊。”
“得了,少贫嘴,才喝一半就跑了,真不够意思,害得齐桓到处找你。”
“刀哥找我?”
“敬酒啊!你今天也是功臣之一。”
“其实小生的作用不值一提。”吴哲把视线远远调开落在库房的墙壁上:“反正没我在,您照样迫降,该成功还是会成功,对了,我应该向您道歉,其实当时算出来,电量还差一点。”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吴哲终于忍不住回头,却看到袁朗一脸气定神闲的笑,甚至狡猾的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你,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