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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白马之恋-第18章

小说: 白马之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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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你帮不了我什么。我得赶紧上我妈那儿去一趟,那老两口又打起来了。”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他俩为一根针都能打起来。千万别问为什么。我得赶紧走了,你不要等我,晚上关起门来早点睡吧,我回不回来还说不定呢。”
  “大鱼。”
  “嗯?”
  “亲一下再走。”
  两人站在门厅的衣帽间里亲吻,这一刻,竟感觉出一丝难舍难分的亲情。
  第三部分夜女郎(3)
  大鱼以最快速度赶到父母家。敲敲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她想,会不会出什么事呀?母亲刚刚在电话里显得很激动,她说你爸有夸大妄想症和忧郁症,他的无能使他变得忧郁和敏感,一句话说得不对,他就要死要活的,刚才我就说了一句“那手镯……”他就疯了似的闹起来,还说要去跳地铁……
  大鱼敲门,里面仍死一般沉寂。大鱼真的害怕起来。“是不是已经出事了?”“爸爸把妈妈杀了……”她正把眼睛凑近门上的猫眼儿试图朝里面看的时候,门却意想不到地开了。
  出现在大鱼面前的父亲,把大鱼吓了一跳。他穿着一身软棉布的睡衣,衣服的钮扣系错了位,使他看上去肩膀是歪的。裤子也穿扭了,皱皱巴巴的不像样。他嘴里喷着难闻的酒气,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大鱼,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你怎么回来了?”他一开口说话,酒味儿更大了。大鱼觉得好难受。
  “妈叫我回来的。”
  “回去!回去!”父亲失去平衡似地挥着手。
  “妈专门给我打的电话,叫我回来一趟。你们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闹什么闹?”这句话好像导火索,一下子触动了父亲的痛处,他突然用哭腔喊起来,弄得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女儿左右为难。
  大鱼看着父亲,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忍不住也还是感到恶心。她听到那个人以号啕的声音大声哭诉:“我闹怎么啦?我闹怎么啦?就连你、我的女儿,你也说我在无理取闹,我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不如让我死了吧!我早就活够了,我已经准备好了绳子,喏,你看,在我想走的时候,我随时可以上路的。”
  说着,就拿出一根结实的绳子,指指门厅上面一根银亮的暖气管说:“地方我都选好了,就吊在那上边,死得快!”说完他龇牙一笑,看上去像是真的疯了。
  母亲过来推推搡搡。“进来!进来!老于你给我进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你不要脸,我跟女儿还要脸呢!”母亲用力去拉父亲的衣袖,父亲呜呜哭着,像个孩子似的不肯进来。大鱼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父母亲弄进屋。
  进屋以后大鱼才发现,家里已是满地碎片,一片狼藉。饭碗、杯盘、酒盅、甚至铁锅,统统被扔到了地上,碎的碎,歪的歪,已经不成样子,可以想象在他俩给大鱼打电话之前,战争已持续了很长时间,激烈程度绝不亚于一场战争。
  “看看,你也看到了吧?他就是这样……”母亲愁眉紧锁,颤巍巍地跟大鱼诉着苦。她说:“实在不行就离婚吧!离了他,我日子照样过得很好。”
  父亲忽然听到了母亲说的话,他一下子从迷迷瞪瞪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变得清醒而又激烈。他说:“离!离!”他用手戳着母亲的鼻尖,声音变得又尖又细,“谁他妈不离谁是王八蛋!”为了壮胆,他又抄起手边仅有的一个酒瓶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母亲一边的脸颊扑簌簌地抽动着,那样子看起来很吓人,她一句话也说不出,转身就奔卧室而去,门在她身后“嘭”地一声关上,震落灰尘无数。
  “妈,你开门!把门打开,是我。”
  大鱼在卧室外敲门,听到里面有“咚咚”的声音,就越发害怕起来,她害怕母亲想不开,会干出什么傻事来,所以她必须把门叫开,进去看看妈到底在干什么。
  门打开了,里面并没出什么事,母亲只是在翻箱倒柜,她说那两张结婚证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定要把它找到,找到了事情就好办了。
  “什么好办了?”
  “离婚啊,现在还能谈什么别的事。”
  母亲白了大鱼一眼,好像她是个白痴似的。
  第三部分夜女郎(4)
  “好啦!你们闹够了没有!”连大鱼自己都没想到,她会这么粗声大气地说话。母亲像一个梦游患者一般,停止翻找,但嘴里还是叽叽咕咕地唠叨个不停,说她这辈子太倒霉了,怎么嫁给这么个男人?要什么没什么,脾气特别坏,还爱喝酒,还抽烟。
  夜深了。大鱼躺在母亲家用来放杂物的一间客房里,床板硬硬的,她实在睡不着。劝完架大鱼本想开车回自己家的,但母亲哀求她留下来,她说你陪爸妈就呆一个晚上又怎么啦,你那个小男朋友又跑不了。你们那么多天都在一块,今天陪妈呆一个晚上又怎么啦?
  大鱼只好留下来。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母亲刚才说的“小男朋友”几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她。她想,母亲为什么总要把什么话都说得那么难听呢?父亲也是受不了她这一点,才经常跟她吵架的。床板硬硬的,大鱼睡不着觉,躺在床上无聊,就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在“家中电话”上按了一下。
  大鱼以为她很快就会听到张皓天好听的、话剧演员的声音。张皓天说他一生中惟一演过的一部话剧就叫《白马之恋》,他在戏中扮演一个英俊的白马王子,戏中的所有女人都爱他,爱死他了。她们为他争风吃醋,她们互相陷害,打打杀杀。而他早已厌倦了这世间一切,最后化做一匹白马,令戏中的所有女人伤心不已。大鱼说,她喜欢这个故事,有机会她会出钱让这部话剧重新上演,而张皓天会成为戏中的绝对男主角。
  大鱼清楚地记得,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正坐在电影院里等待电影开场。那是一部王家卫的电影,当年最出风头的电影。
  电影院里人来人往,不时有人一路说着“对不起”,从他俩膝盖前面吃力地擦过去,他们的谈话不时被打断。张皓天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你哄我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那倒也是。大鱼对我不错。”
  “算你有点良心。”
  大鱼把身体依偎过来,把头靠在张皓天肩膀上。张皓天见电影还没开始,四周玉兰花瓣形状的灯盏统统亮着,就轻轻推开她,在她耳边小声说,人多着呢,人家都看咱们呢。大鱼说人多怕什么,我偏要这样嘛。说着,便出其不意在张皓天的脸上亲了一口。把张皓天弄了个大红脸,低声对她说好了别闹了,又不是小孩。大鱼格格笑着说,至于嘛,脸都红了。
  这时候,电影院的灯光渐渐暗下来,大鱼再次依偎在张皓天怀里,看着银幕上美妙绝伦的电影,大鱼隐隐约约感到了幸福。她是一个在恶言恶语的争吵声中长大的孩子,恶劣的环境使得大鱼从小就怀疑“幸福”这种东西是否真实存在。
  第三部分无处可逃(1)
  家里电话一直没人接。大鱼又打张皓天的手机,手机不在服务区。这么晚了他居然一个人出去,这实在出乎大鱼的意料。张皓天跟她这段时间以来,除了隔三差五地爱花一大笔钱买东西这个毛病之外,并没有发现他有别的毛病,特别是在女人方面,他几乎不跟别的女人来往,是个挺单纯的孩子。
  可是他这会儿干什么去了?这半夜三更的不是去会女人,还能干什么?
  母亲像一片黑色的没有立体感的影子,翩然而入。大鱼感到奇怪,她一直躺在小床上打电话,一遍遍地打电话,竟然没有听到门响。从母亲的角度看大鱼,在黑暗的环境里她脸上泛着一片奇异的蓝光,看上去就像一个外星人。母亲对大鱼事业上的成功,一直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她并不认为女儿有多大本事,女儿以前在写作上、现在在生意场上成功,她都认为没什么了不起的。
  母亲坐在床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屋里很黑,看不太清她的脸。
  “怎么,你还在打电话?是打给你那个小男朋友吧?他不在家,是吧?”
  “你怎么知道的?”
  “哼,我是你妈,我什么不知道啊?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谈谈,可是你爸老这么疯疯癫癫地闹腾,也没腾出空来。妈不反对你谈恋爱,找男朋友,你都这个岁数了,有要求也属正常的,但你不能找那么小的呀?你看看那个小孩儿,他比你小十岁吧?你们在一起能幸福吗?你以为他真爱你啊?哼,别傻了,笑都笑死人了!他是看上你的钱啦!他来你身边的目的,就是想把你的钱都骗光,还有……”
  “妈,你别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好不容易挣的钱,让一个外人骗光了,多可惜啊。”
  大鱼有点火了,开始冲着她妈嚷嚷:“妈,你干吗说得那么难听呀。什么骗不骗的,你眼里就只有钱。”
  “我这是为你好。”
  “是吗,我怎么听不出来。你不就是担心我的钱跑到别人口袋里去吗?你希望把我所有钱都交给你来掌管,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但你不想想,这可能吗?我是独立的,你要多少钱,你可以开口说,但我的经济一定要独立。”
  “你现在会赚两个钱了,你就神气了是吧?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就是靠那些男女破事发家的吗?你们公司搞的那些电视剧,不是挑拨人家离婚,就是第三者插足搞婚外恋,我真看不惯,一点原则性都没有,电视剧里的女的一个个全是骚货……”
  大鱼从床上慢慢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两只脚在床下慌乱地找鞋,找到了,又把左右脚穿反了,又重新调过来重穿。她听到母亲唠唠叨叨还在说,却实在忍受不了那满口“骚货”、“骚货”的恶言恶语,母亲的话真让她生气,她必须尽快逃离现场,不然也得像父亲那样,被逼成半疯半傻的模样。
  大鱼匆忙穿上外套往门外跑,她看到相似的情景:父亲站在门厅里,手里拿着一根结实的绳子,指指上面的暖气管说:“地方我都选好了,喏,就在那上面。”
  第三部分无处可逃(2)
  说着,他如有神助一样“唰”地将绳子扔上去,绳子便听话地在那根银亮的暖气管上绕了一个圈,然后软塌塌地垂下来。
  “爸,你千万可别——”大鱼伸手去拉那根上吊绳。没想到父亲却一把抓紧她的手,另一只手做成拢音状,凑近她:“嘘,小声点儿,我不会真上吊的,我吓唬你妈呢。”他龇牙一乐,口腔里一股子浊气喷到大鱼脸上来,让大鱼觉得无处可逃。
  大鱼到楼下发动汽车的时候,手一直在抖。那些疯狂的嘴脸一直追着她,让她的心无法平静下来。大鱼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这才开车回家。回到家,看到张皓天果然不在家,大鱼心里空落落的。她点了一支烟到阳台上去抽,不远处的新工地上依然亮着灯,马达声、敲打声不时传来,空气中飘浮着机油的气味儿。
  大鱼吸完一支烟,她又点上一支,在第二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她听到门响。她故意不理,假装什么也没听见。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脚步声“踏踏”地走过来。
  那人站到她身后,她没有回头。两个人望着空茫茫的工地说话。
  ——你去哪儿了?
  ——跟汪丁丁他们去唱歌,他们非拉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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