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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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地的下一瞬,腥味,浓烈的烧焦味中,仪华闻到了淡淡的腥味一一那是牲畜身上特有的味道!不用回头也知是追风身上的味道,可以想见追风离她有多近了,而她却四肢软软无力,只能等着发狂的追风践踏上身。
即知的命运,已无法改变仪华闭上了眼睛,苦中作乐的苦涩一笑:追风果真是一匹难遇的神驹宝马,速度快如惊电转瞬及至。
“蠢女人!”一声低沉的怒吼响起,声音近至耳畔。
仪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怒骂响起的同一瞬间,一双坚实的臂膀圈抱住了她,紧接着几乎不带停顿的侧身一翻,根狠地在草地上滚了四、五圈。
“王爷!”
“王爷!”
就在这情形惊变的一刹,众人齐齐惊恐尖叫,木楞楞地看着眼前一幕:朱棣催鞭赶马追来随即跃身下马,落地于仪华身后。与此同时,也在落地的之际,迫风的前蹄结结实实的踏上了朱糠的后背,朱棣却一瞬不停地带着仪华翻滚避开,躲过了追风怒踏的铁蹄。
一声一声的惊呼犹在,朱棣却充耳不闻,一感知躲过了追风的铁蹄,即刻放开紧箍在怀中的哗,起身劈头盖脸的一阵骂道:“该死的!你跑来这里做什么?刚刚你差点没命知道吗?迫风,它是军马,受过训练的军马!还是军马中的佼佼者,你该死的竟敢“…”咬牙切齿的话不予说完朱棣已气得一脸铁青的狠厉瞪着仪华,说不出话来。
从获救的当刻,仪华忙睁眼看去,就见朱棣以全身整个护住她,其姿势虽是狼狈不堪,她却觉此刻朱棣的形象从未有过的高大,一如两年前堕崖时他舍命相救的那一次。可异样的感怀还没涌上心扉,朱棣的怒声相向,又顷刻间将她拉回了现实。
用力吸了一吸莫名涌起至鼻腔的酸涩,仪华掸着衣服站起身,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狼狈,然后向朱棣挤出一个笑脸,道:“谢王爷相救!可王爷一方为王,身系一方之兴衰,而臣妾无功于社稷百姓,实属不该让王爷涉险相救。”
话音未落朱棣目眦欲裂,猛然伸拳而出,却又霎时一僵,带着“咯咯”作响的骨头声握拳收回,牙关蹦出极怒一字“你!”“本王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在眼皮子底下出事!”怒气压下,趋缓气息,朱棣丢下一句话,便直撩下仪华向追风赶去。
追风不知是看着了傲云,还是因为何种原因,狂怒疯癫之态顿减,却仍不是他人可以靠近。只见追风怒瞪向周围的众人,以保护之态守在傲云的身边,时而低首嗅闻,似在安抚傲云;时而昂头嘶吼,似在驱赶外人靠近。但总算没有发枉怒嘶,如飞蛾扑火状冲进火场:而叹追风为首的马匹,随着追风的安静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亦未枉奔伤人。见状,众人由地大松了一口气。
朱棣疾步赶来,就这陡然平和的一幕,再见躺在草垫分娩的傲云,目中闪过一丝惊讶与了然。
“军医来了!王妃,小的请了军医过来了!”远远见众人围成一团,陈德海遍寻了一下,未见朱棣、仪华的身影,估摸着这群人里面有她,便一边抹着汗一边小跑过来
听闻军医赶来,也明了清况的众人纷纷让了路。陈德海通过让路众人,一眼就见然无恙的朱棣,当下喜极而泣跑去:王爷!您没事!您真的没事。”又见绕圈跋步的追风和分娩的云,哪有不明白的,忙摸着满眼泪水去寻仪华,呜呜哽咽道:“王妃,您没错……您真将追风引过来了,王爷也安然……”
第106章 送马(三)
那马厮从惊吓中回过神,又受了陈德海哭喊的影响,心里一半存着卖乖讨好的念头,一半存着对仪华的刮目相看,也不甘人后的满脸感激,道:“亏小的打小就和小马驹玩在一起,临到这要紧关头却六神无主,全仰仗王妃寻了傲云挪到通风口,才能化险为夷!”
朱棣脸色微异,凝目盯着只身走过来的仪华,半阵皱起浓眉,不辨喜怒一唤:“王妃……”声音含着几许犹豫的沙哑。
仪华略微能知晓朱棣的心思,一走至离他一米的地方,便停步福身道:“臣妾只是略识马性而已。”说着抬目往追风傲云俩一看,轻蹙眉,面似担忧道:“傲云受惊,不知它分娩可有危险?千万别有意外,就怕追风再次受惊。”闻言,众人齐刷刷的从仪华身上移开视线,看向刚赶来尚在喘气的军医。军医稍歇喘息,抬头回看向众人,又看了看仍处发狂边缘的追风,一脸为难的样子。
朱棣将仪华不着痕迹转移话题看得分明,轻轻诧异不解了那一刹,便凝聚心神回身,即见犹如惊弓之鸟的追风,一双虎目猝地燃起两抹火焰。
“王爷,您……追风它……”待在朱棣身边快二十年了,陈德海深知朱棣此刻就如触了逆鳞的怒龙,尽管他刚硬面庞上神色平静。
朱棣略侧目瞥了陈德海一眼,压下胸腔下的勃然而发的怒火,绻起手指鼓腮一吹,发出“呼——呼——”短促而有节奏的持续哨声。围着傲云绕圈踱步的追风,好像对这口哨声有反应,双耳不停地抖动,隔了一会才昂首四处张望,无焦距的赤红双眼流露出一丝不安。
朱棣看得痛惜,亦确定了心中的想法,脸色一沉,吹哨的动作却不停,直到追风闻音看来,他才放下手,巍然不动的立在原地,看着追风等它自己走进。在场之人,几乎尽数为军旅出身,自对马的习性了解些,齐保持不动,以免发出声响让追风又乍然发狂。外界的相对安静,唤起了追风微弱的意识,而军马的服从性,又驱使着它一步三回头的向朱棣慢慢靠近。
朱棣紧绷的脸上渐渐缓和,如炬的双目借着漫天的火光在追风黑亮的毛发间寻看,却一无所获。朱棣微笼眉心,朝追风一头招手,一面下命道:“过来!追风!”追风步子加快,向朱棣行来。
方才的阴影使然,立在朱棣身边的仪华,下意识地挪动双脚移至一侧,避开步步逼至眼前的追风。
“啊!追风左侧腹下有长钉!”往右退下,恍然却见三根犹比成年男子拇指宽度的长铁钉扎在追风的腹下,仪华以为是眼花,不觉上前数步,探头细看,果见三根铁钉。当下,仪华惊得反射性的猛一仰身,同时一声惊呼破出口内。
尖锐的女音方起,追风已敏锐察觉,前行的步子立刻一停,蓦然回头一探,立即发现傲云痛苦的痛嘶,以及试图傲云周围的军医。
霎时,追风怒气腾腾……只见它前蹄不停瓟地,接着朝着军医怒嘶一声,转瞬后蹄一弯,就要跃起猛奔回去。
就在这一瞬之间,朱棣却更快做出反应,不待追风腾跃而起,朱棣已纵身跃上马背,两手紧捏缰绳一边控制追风,一边分神下令道:“左腹下!快动手拔掉!”话音甫一落下,追风却惊嘶一鸣,前蹄朝天蹬去,瞬时整个马身也几乎直立而地。大约嘶吼直立一次呼吸的时间,追风前蹄落地,带着朱棣狂奔了两三步,却陡然四蹄一软,栽到了地上。
“王爷,您没事吧?”
“王爷。。。。。。”
随着朱棣一同摔倒在地,在场众人纷纷关切的上前询问。
朱棣随手往腿上一拍站起身,看向军医吩咐了一声“你先看傲云的伤势”,便大步向不远处跪坐在地上呆愣住的仪华走去。
“你。。。。。。”迟疑了一下啊,朱棣微低头伸出一手:“还好吧?”
仪华目光往上,呆滞的摇摇头。
朱棣不由得一怔,深邃的眸中似有吃惊,诧异,不解,怜惜。。。。。。种种情绪瞬息万变,却最终只换得一声叹息,问道:“你为什么要冒险。。。。。。去拔铁钉?可知一有不慎会。。。。。。”话没说完,语气中却有着掩不住的疑惑不解。
仪华依然木木地摇头,无焦距的眼瞳似陷入了某种迷茫。
她为什么会冒险上前拔铁钉,明知处于狂乱中的军马,稍有不慎就是重伤于马蹄之下!
可她当时一见追风又要暴怒,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安抚追风的机会已错失了,若再不拿掉铁钉,依照追风狂怒奔走的态势,最后只有力竭血失而亡。如此,将只会剩下傲云和将要出生的小马驹。
回忆方才的念头,仪华忽然轻笑一声,脑中却蓦然想起她的曦儿。
忽见仪华呆愣后一笑,朱棣微微被唬了一下,目光即刻探究的在仪华脸上看了看,见她眉宇间并未有癫乱之相,才轻轻呼出一口气,犹豫了半响,拧着浓眉从袖口拿出一方白绢绣金蟒的丝帕递到仪华跟前,淡淡道:〃你脸上溅有血,擦一下吧。”
仪华听了脸上唰地一白,双手僵硬的举至脸庞,似欲要触又不敢一般,将双手定格在半空中。
“拿着!”看仪华的样子像被血吓住了朱棣也不知作何想,直接将丝帕塞到了仪华的手上。
仪华一接到帕子,身上终于有了较大的反应,忙不迭就着丝帕微用力擦脸。
“马血是可以饮用的,若是你。。。”朱棣一旁看着,见仪华强自镇定的摸着血,脸上全然无一丝慌乱之情,手上却泛着抑止不住的颤抖,他口舌笨拙的试着说些什么,就闻马厮惊慌而叫。
“陈大夫,傲云不好了,它胎位不正,自然分娩怕是大小都保不住!”
就像是为了响应马厮的话,傲云不停的在草垫上仰卧,“哼哼”发出痛苦而急促的嘶鸣。
正无力侧趴在地受救治的追风,感觉到一旁傲云的痛苦,立时嘶吼一声,挣扎着四蹄要站起身。
朱棣循声回头,见追风一用力,三个并排的血窟窿,鲜血直接外喷,忙丢下仪华赶了过去,一个手势一个命令让追风委屈躺了下去,尔后又正色吩咐道:“你先看着傲云,等军医为傲云接生。”许是那马厮今夜受惊过度,另五名同为马厮的同伴又去照顾其它马匹;这会儿他一见又有变故,顿时又惶然了起来,只会摇头道:“傲云都奄奄一息了。。。它身体又小,小马驹又体型大,怕是。。。”
朱棣没空处理马厮,连眼角余光也不看他一眼,转头就唤了陈德海,却一字未及说出,就被突然跑到面前的仪华抢白,“我先和他一块照看傲云吧!”
朱棣听了明显不赞同道“王妃,本王知道你担心它,但为马接生不是儿戏。。。”
说话中,仪华已跑到了傲云身边,大声吩咐到:“别让傲云把草垫刨开,你再加拿些干净的草来。。。”说着蹲在傲云后踢下,见它产道有一汩汩暗褐色的液体流出,全身紧蹦了一瞬,忙又深吸口气,掩饰下心中的慌乱,问道:“白纱布,快去拿白纱布过来?”
一名小兵应话,正要跑开去拿,那军医急忙出声道:“王妃,白纱布小的这带有,您先拿去。”顿了顿,壮了胆子又道:“看王妃是懂得!您骨架小,伸进手帮傲云接生,比小的这等五大三粗的人合适,若是。。。”
不等军医为难的说完,仪华已郑重其事的应承道:“我知道了,一会有何不对的地方,还请先生指出!”
说罢,接过小兵递来的白纱布,仪华闭上眼睛,将前世在部队上帮兽医打下手给当地居民养的马助产时的步骤回忆了一遍,然后在两名小兵的帮助下,将傲云的马尾鬂用把纱布一层层的缠了起来。
见仪华以王妃之尊,尚且能若此作为,那马斯心中晃晃不已,强忍着朱棣在场而起的胆怯,满头大汗的跑上前去问道:“王妃,小的去准备它分娩时需要的物什,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