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伊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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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已然特殊了,不一般了,除了同意,他还能有第二种态度吗?不冲别的,冲那一种特殊了的关系,也说不出不同意的话啊。
于是她的股份占到了百分之二十几。
第二年也就是2003年的上半年,她又用一笔钱买下了六股,于是从下半年开始,她的股份占到百分之三十。后来他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听出,那一笔钱是她仅有的积蓄。
有时候乔祺不由得想——这个女人想要干什么?难道她想要一点儿一点儿的,蚕食般的逐年将“伊人酒吧”的股份全都控制过去吗?每当这么一想时,他心头会掠过一种不安,同时想到了孔老夫子那句话:“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但随即又谴责自己,暗自质问自己,是不是将秦岑想得太计谋多端了。尤其当他们亲爱着时,那一种自我谴责,竟会使他暗觉自己心理太阴暗。压在自己身体下边的,难道不明明是一个温柔缠绵又风情万种,白皙的身体像南方人爱吃的米粉糕一样的女人吗?这样一个令中年男人神魂颠倒的女人,也不太会计谋多端啊!唉,唉,管它呢!先做神仙再说。先享受着她再说。即使她真是一个计谋多端的女人,那也要等到她的计谋暴露无遗再与她计较。之前,他想——对于她这个更多的时候着实可爱,并且还有某些可敬之点的女人猜忌多多,作为男人则未免可鄙了点儿。她乃是近十年中惟一与自己发生性亲密关系的女人啊!与她发生那一种关系的时候,他的感觉异常之好。他觉得。她也是。
……
“三十儿”的晚上,雪后的城市分外寂静。仿佛是电影城的一处庞大的假景地,由电影美工师们从一切方面一切拍摄角度,精心营造出了春节到来前几小时的场景要求。之后清场,单等摄制组来。仿佛只有摄制组一干人等届时到来了,各就各位了,灯光亮了,副导演手持话筒大喊“开机!”,场记在摄影机镜头前啪地夹响了一下场记板,寂静才会被打破,气氛才会格外生动起来似的。仿佛连那一场真真实实的大雪都是制景人员不辞辛劳遍布而成的假雪似的。
秦岑离开秦老家往“伊人酒吧”走时,七点多了。由于雪大,直接影响了一些“三十儿”晚上照常营业的饭店、酒楼、酒家的生意。往年的“三十儿”晚上,那些地方的停车场是车满为患的。隔着很宽的马路都能望见里边桌桌围客的情形。时代变了,春节的风俗也变了,舍得破费并且也能消费得起的人家多起来了,许多人家的团圆饭已不在家中吃了。但是今年,预先定了饭局的人们,也差不多都因雪大而取消了订单。
远远近近,竟连一声汽车的鸣笛也听不到。
秦岑边走边想,大约整个“三十儿”夜晚“伊人酒吧”也等不来几位客人了吧?但是她不后悔照常营业的决定。反正如果酒吧不营业,她要是不打算独享清静,便只能和乔祺待在一起。在她那处单身女人的家里,或在他那处单身男人的家里。
一个单身女人和一个单身男人,只要他们没结为夫妻,那么无论谁待在谁那儿,无论他们各自的住处多么舒适,他们都是不能够感觉到那是他们共同的家的。谁去谁那儿,这一点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是分得很清的。有时候,一方可以从另一方那儿拿走任何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秦岑从乔祺那儿拿走了一幅他自己也特别喜欢的油画;而乔祺从那儿拿走了她自己也特别喜欢的一具仿古台灯座,但她在他那儿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别人家里,正如他有次对她说:“在你这儿,我怎么总摆脱不了是客人的那一种拘束呢?”
多么奇怪呀,哪怕是在他们莋爱的时候,倘在他那儿,在他的床上,她都尽量本能地不使自己口中发出什么声音来,也不好意思说出那时她最想对他说的话。但如果是在自己那儿,她则放纵多了。
难道只有结了婚,男人或女人才算有一个共同的家吗?
秦岑这么想时,已走到了跨街桥的桥头。那想法使她在桥头站住了。
她对自己那想法认真起来。对于再婚这一件事,她内心里是很矛盾的。
刚离婚的一二年,她不打算这辈子再结什么婚了。回忆夫妻生活,她的体会只有索然。尽管在别人们看来,他们曾是挺般配挺好的一对儿,不争不吵平平静静地过了十几年,分明还挺令别人们羡慕的。但她却有一种离婚是求之不得之事的暗自庆幸的感觉。一种终于解除了某种契约的自由之感。如同某些厌倦了公司环境的男女人士,终于盼到了合同期满的一天,于是一去了之。也许在别人们看来,那公司的上班环境还是不错的,她的顶头上司和同事的关系还是融洽的,薪水也还是可观的。但本人就是不想在那儿继续待下去了。并不是因为什么跳槽不跳槽的念头作怪,而纯粹是因为对人生的一种自由状态的渴望。一二年后,她却又想再婚了。那自由的状态虽好,没个人疼没个人爱的情况,对任何一个年龄才三十多岁的女人来说,总归是种人生的遗憾。别人也热心地为她介绍了几个男人,她都觉得还不如自己的前夫更适合与自己组成家庭呢。及至和乔祺发生了性方面的亲密关系,她一度认为他才是她理想的丈夫。但那关系的次数一频,她的想法又改变了。她怕真的成了夫妻,那关系反而不如不是夫妻的时候好了。依她想来,未必会比现在这样更好。而不能更好,日久天长,肯定趋于平淡,进而变得相互不复再有什么吸引力可言,就像她和她的前夫结婚几年后的生活那样。既然肯定如此,何必非要结婚?这一种想法一旦在她头脑之中形成,原本并不能百分百肯定之事,按照她的思维逻辑,似乎便成了百分百肯定之事。所以她从没和他谈过结婚这一话题。他也从未和她谈过。在她,并非有意回避,而是从理智上特别排斥。想过几次之后,再就连想都不愿多想一次了。在他,究竟缘何一次也没和她谈过,她就不得而知了。也没打算知道过。
如果就在今晚,自己对他说:“乔祺,我们结婚吧!”那么他会是怎样的一种反应呢?
他最初的反应会是一愣、诧异、惊讶吗?
他会一时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吗?
他会支支吾吾地说“这太突然了,我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让我考虑考虑”吗?
但最终,她确信,他给她的答复必将是——我们究竟又为什么偏不呢?因为他基本上是那么一种人——如果别人对他的要求是正当而又合情合理的,那么他马上会顺从。
2004年的除夕夜,“伊人酒吧”招牌上的雪却是没法儿清除的,覆盖住了霓虹灯管,使它们的光望去若有若无,朦朦胧胧的,给人一种绰约幽秘的印象。酒吧门前的人行道上,已铲出了一段两米多宽的路面。铲起的雪,培在了路面两旁。看得出,用锨什么的轻轻拍过,齐齐整整,汉白玉砌的一般。右边,还堆了一个一米多高的雪人儿,扎着红围巾,意味着是女性。从跨街桥的那一端望过来,眉眼也看得挺分明,不知用什么弄的。秦岑明白,那都是小俊和小婉两个女孩儿的劳动成果。其他女孩都各自探家去了。只小婉和小俊不走,愿意在春节期间为酒吧加几天班,而她们也是秦岑喜欢的女孩儿。她早已承诺要给她们每人发五百元加班费,也算是对她们一年来的好表现的一种变相的奖励。透过酒吧的窗子,可见她们正坐在酒吧里看电视。秦岑低头瞧了一眼手表,八点过几分了,想必她们正在看春节联欢晚会。她为了避免她们听到,就站在桥的那一端靠着桥栏给乔祺打手机:
“喂,是我,你在哪儿?”
“在路上。”
“怎么在路上呢?”
“那我还能在哪儿?你不是让我今晚去酒吧吗?”
“你……走来?干吗不打‘的’?”
“雪这么深,又是大‘三十儿’晚上,哪儿有‘的’可打呀!”
“这……恐怕你要走四五十分钟吧?”
“那我也得去啊!我要是不去,你能高兴吗?”
“听你的口气,好像有点不情愿似的……”
“有什么不情愿的呢?大雪使这个‘三十儿’的夜晚空气多清新啊!像呼吸纯净氧。又这么静,一条街一条街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我走得很高兴。刚才我还高兴得吹口哨来着呢!再说,总不能让你和两个女孩被大雪困在酒吧里呀!那我于心何忍?……”
“咱们今晚照常营业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呢?你估计会有人来吗?”
“一厢情愿就一厢情愿,没人来就没人来,管那些呢!真没人来更好,咱们就将酒吧当家,反正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地方。哎你在哪儿?”
她犹豫了一下,没实说自己在跨街桥上,而说在酒吧里。
“那你就和小俊小婉一块儿看电视,耐心等我。今天晚上,我要首先向那两个女孩儿公开真相!……”
“什么真相?”
“咱们俩的……关系的真相!……”
秦岑的心不禁怦怦激跳,仿佛那真相一经公开,会使她从此在人前抬不起头,无地自容似的。又仿佛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而是一种惊喜甚至幸福的感觉充满心房,所以一颗心才怦怦激跳。
“那,你打算怎么公布?”
“简单啊,一见了面,拥抱你,吻你!口口声声叫你亲爱的,搂着你跳舞!……”
“不许!”
她觉得自己脸发烧了,然而对他的话爱听得不得了。
“你说不许就不许吗?”
“咬死你!”
“最好当着小俊和小婉的面儿咬才好,那倒省得我用我的方式公布了!”
“哎真的不许啊!你别粗粗鲁鲁地吓着人家两个女孩儿!”
“你若表现温存,我自然就不必粗鲁。至于她们,都二十多岁了,你以为见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拥抱亲吻就会被吓着吗?何况我们是她们再熟悉不过的人。”
“但别忘了她们平时就有点儿怕你!”
“那都是由于我们的关系太不自然,才使我在她们面前变成了那样!”
“咱俩的真实关系,你没权力单方面……”她激动而又幸福地喃喃着。
他,却吹起了口哨。居然吹的还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口哨声在寂静无声的“三十儿”夜晚,听来格外清楚,格外响亮,仿佛带有音响效果似的。
“喂,喂,乔祺你正经点儿,你一向可不是这样的!……”
乔祺那边只管不停止地吹着他的口哨,秦岑这里“抗议”性质的话再就没法儿多说,无奈只得将手机挂了,同时嘟哝了一句:“这个冤家!”
她心情一时好得没比。
其实,世上大多数女人都是如此这般的。现而今,没爱,对于她们那是万万不行的。但没丈夫,却又似乎倒是件很省心的事…
伊人,伊人 第四章
秦岑走下跨街桥时,又滑了一跤。一进入酒吧,小俊小婉立刻起身。
她说:“你们坐吧,坐吧,继续看你们的!”
小俊说:“哎呀经理,你怎么满身雪呢?”——赶紧抓起块餐巾走到她跟前替她拂雪。
她旋转着身子说:“滑了两跤,摔得膝盖好疼。春节联欢会有意思吗?”
小婉一边沏茶一边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