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一句(第一部分)-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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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题来,但当所有人都向着同一个方向的时候,如果你走向另一个方向,哪怕只是停下来,你都会变成不正常的、奇怪的、理应被排挤被攻击的人。叶婷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所以在所有人都说着黎露有多不好的时候,她也跟着一边点着头一边说:“是啊,上次我跟她在走廊上碰见了,招呼都没打个,没礼貌,没家教!”
就在叶婷说出这句话的第二天上午,对黎露的冷言冷语的沉默攻击升级成了实际行动。上午第二节数学课的时候,一本作业本在班里女生的手上一个接一个地传了下去,几乎每个人都发挥了自己最离奇的想象力在本子上用各种形式各种图案表达了“贱货”“傻×”“别侮辱了狗”之类的意思。传到叶婷手上的时候,她认出了这是下节课就要交的英语作业本,作业本的封面上写着黎露的名字。
“婷婷你要写什么呀?”旁边的女生凑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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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直到最后一句(18)
“……不写了,我想不到写什么……”
“为什么呀?别呀,写点什么吧,不难想的啊,怎么狠就怎么写吧,啊?你写啊,全班女生都写了的,你不写是不是想告密什么的?还是说你站在她那边么?”
讲台上的老师在叨叨了一大堆函数定义之后,在黑板上写出了一道题让下面的同学开始做,原本还有点悄悄话的吵声的教室马上变得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纸笔间的声音轻轻响动着。叶婷看着黑板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拿起手边的签字笔,在作业本上写下了一行斜斜的字。
“去死吧。”
小时候听过一个童话故事,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王子,他被关在他漂亮的城堡里,城堡里有最美味的食物、最漂亮的花园、最温柔的侍女跟最温暖的床铺,可这个王子却一点都不快乐,他每天都透过窗口望向外面的世界,可是他的花园实在是太大了,怎么望也望不到外面。于是他就每天在城堡的最顶层大喊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从小时候一直喊到成年。
后来,王子的坚持终于感动了精灵,精灵飞到王子面前,她跟王子说:王子啊王子,你的心愿是什么呢?
王子说:我要出去,我要到外面的世界去。
精灵答应了他,然后打开了锁住的城门,放王子离开了他的城堡。
第三节课一上课的时候,老师就叫把作业从后面传上来,然后逐排逐排地点收,轮到黎露那一排的时候,众人明显都屏息静气了起来,她们看着老师点完作业本后皱了皱眉,然后望向黎露。
“黎露,你的作业本呢?”
这个夏天在叶婷眼里是漫长的,仿佛跨越了很多很多个光年一样。在这个漫长的夏天里,她做了很多很多的梦。她梦见自己拿着高分的成绩单回家,妈妈看到后眉开眼笑的样子;她梦见自己成为那种让人羡慕的,跟谁都玩得来的女生;她梦见自己小时候闯了祸,打破了邻居家的玻璃,然后一边笑着一边跑开,她跑啊跑,笑声如同连绵的山谷,头顶是蓝得一触即碎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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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直到最后一句(19)
而最近,她开始频繁地梦见中考的那一天,她梦见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她往自己这边望了一眼,然后就被飞速驶过的机车撞倒。在那个炎热得出奇的夏天里,肉体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一次又一次,鲜血染红了整个梦境,一次又一次,像一句诗,或者一首歌。
那个梦境在后来的重复下变得越来越模糊,像隔了一层雾,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微不可闻,但感觉却变得切肤般清晰。叶婷觉得,当那个女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身体中的某一个部分也跟随着一同死去了。
那次事件以出乎意料的轻描淡写结束了,策划起这次事件的女生,甚至怀疑是不是在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那本写满了恶毒言语的作业本并没有被黎露本人看到,才致使她可以如此从容不惊地一笔带过。
“我觉得可能还不够狠,应该来点更狠的!”
“要怎么做?”
“在她书上涂辣椒水。”
“把她的书包扔了,看她什么表情。”
“整死她,呵呵。”
放学路上,几个女生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再次整治黎露的方法,叶婷跟在一边默不做声地听着,直到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才各自乘车散开。叶婷所搭乘的公交车班次比较少,等了二十分钟才来到,每天这个时候,公交车上都很挤,而车外,则到处都在堵车,叶婷表情僵硬地扶着旁边的栏杆站在车里,看着窗外的车流如同蜗牛般缓慢地爬行,混浊的空气滞留在车里,仿佛时间连同整个世界都停顿了下来。叶婷闭上了眼睛,做了一个梦。
在这个炎热多梦的季节里,天空的颜色迟迟不愿暗下来,叶婷站在人挤人的公交车上,恍惚间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多年前那个童话的结尾,在那个美丽的童话中,王子终于走出了城堡的大门,可只是那么一秒,疯狂的管家跟侍女们冲出来拦住了王子的去路,他们杀死了精灵,把王子捉回了城堡。在童话中明媚的阳光下,叶婷看着城门在王子面前缓缓关闭,他伸出手,可捉到的只有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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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直到最后一句(20)
十月底,炎热的夏天迎来了它的终结,在第二次月考之后,班里按分数排名进行了座位重组,重组好的座位表被贴在黑板旁边,下课的时候一堆人冲上前去看,叶婷也是其中一个。她逐行逐行地扫寻着自己的名字,然后在最后一排的倒数第二行里,看到了她跟黎露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贰】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高晨并没有去参加开学典礼。当校长在讲台上激情四射地致着辞而台下集体昏死着的时候,高晨正坐在市初级人民法院某个法庭的旁听席上听着书记员宣读法庭纪律。
他看着萧澈,后者沉默不言地坐在被告席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件过于宽松的黄马褂穿在身上,下身是一条灰色的棉布裤子,整个人跟半个月之前相比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脸上有还未消去的淡淡的淤青痕迹,估计是来自于看守所的某一次“例行公事”。
察觉到自己的目光,萧澈侧过脸来望向自己,像一株沉默的白杨,可只是那么一个瞬间,站在侧面的警卫稍稍向前走了一步,跟对面的人说了句什么,就挡在了高晨跟萧澈中间。
庭审还在继续着,合议庭上坐着三个人,书记员宣读完法庭纪律之后,审判长就开始按着程序确认着身份成员权利义务等等,原被告律师分别坐在左右两侧,沉默地翻着案上的卷宗,旁听席上零落地坐着三五个人,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小声的讨论掺夹在审判长的声音里,高晨看着眼前这个略显肃穆的场景,恍恍然看到了一年前的夏天。
好像也是这么个夏天,持续不断的蝉鸣声隔挡在层层高墙之外,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法庭里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争辩的声音,法槌敲击桌面的声音,甚至是尖厉的叫声,在屋外不断攀升的气温里,仿佛要爆炸一样。他清楚地记得关于那个夏天的全部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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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直到最后一句(21)
那一次他没有让萧澈有事,这一次也绝对不会。
无论如何。
萧澈跟在带组的警察后面,穿过了几道铁门,又回到了监室里。
监室里的人看见萧澈回来了,都有些吃惊,有点相熟的就走上来问几句庭审的情况,也无非是“为什么回来了”“判了没有”“要等二审吗”之类的问题,在得到“还有些证据没办法当庭认证”“等二审吧”这样的回答之后,人们就逐渐四散开去,继续坐在龙板上。
监室在一阵小小的骚乱之后又恢复到平静,大多数人默不做声地坐在龙板上,偶尔有人起身到厕所,或者小声地说几句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呆坐在龙板上等着吃饭看电视。
萧澈坐在龙板上,太阳在过午之后呈着一个越来越倾斜的角度照进来,他看着明暗两条弧线的变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监室里传来一阵响动。他抬起头,原来是来了个新人,监室里的人都沉默地坐在龙板上看着新人,然后很有默契地等警察一走开几个人就冲上去一顿穿心捶肺的暴打,暴打过后继续回到龙板上呆坐着。萧澈看着新人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发出哼哼叽叽的声音,心里面并没有太大的想法。就如同这个单调而乏味的看守所生活一样,连对新人的暴打整搞也只不过是一种无聊的程序,嬉笑过后,萧澈有时会恍惚地看到,有一片灰色的空气无声地落下来,郁结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然而他们只是用笑表示着不介意。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警察进来发信,在每个监室的铁门前喊着谁谁谁有信,谁谁谁有包裹,被叫到的人就小跑着前去拿。这似乎是一天里最热闹的时间,能够收到外面的家人或者恋人给自己寄来的东西,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这都与他无关,他知道不会有人寄东西给自己,高晨会把钱存进看守所的折子里,因为不允许探视,会让律师把话带给自己,也会为了自己这件事四处奔走想办法,但他不会寄信过来,信是一种奇怪的表达方式,属于那些他并没有拥有过的,叫做亲情,又或者是爱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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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直到最后一句(22)
萧澈默不做声地坐在龙板上,看着对面铺那个不知道进来了多久的人笑着打开了一封信,然后咬着牙慢慢地流出了眼泪。
“喂,你也没有收到东西?”旁边相熟的林力推了推他的手肘。
“没有。”萧澈说。
“我也没有收到东西,我根本不可能收到东西。”林力说着笑了笑。
“嗯。”
“喂,你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吧。”
“我也不清楚。”
“放心吧,交通事故不是什么大罪,很快就能出去了。”林力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欸,外面有人在等你吗?”
“有个朋友。”
“朋友啊……朋友也好。不像我,我就是一个人,没有人等我,不过这倒也干净,不用连累人。”
“……嗯。”
“过几天我也要开庭啦,不过我的案子不像你,我是铁板钉钉的,现场被逮,没得拖,应该会判个十年吧,判完直接上山估计就没时间跟兄弟你道别了,来一口?”
萧澈接过烟,沉默了一阵。
“有没想过出来之后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坐完出来,你现在才二十五吧,过个十年了不起就三十五,表现好点减个几年的也许才三十出头。”萧澈说。
“开什么玩笑呢……我不知道,坐完出来人生也就完了吧,你做了错事,在那种地方待个几年,出来别人看你的眼光都不一样,我认识个人在里面坐了几年,出来找不到工作,于是再犯个事进去坐多几年……哈哈……”林力笑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