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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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里,我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的思维已经回到了现实。我仿佛听到嘭嘭两响,我从网上掉了下来,面前是冰冷的课桌。我很懊悔,不过并没有绝望,我相信只要我聚拢意念,很快又会坐到网中央。
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嘭嘭两响,我不得不清醒过来,因为那是敲门声,千真万确。会是谁呢?妈妈?不可能,她宁愿躺在床上睡觉,也不会想到给我送雨伞。或许是其它同学的家长,他们在半路错过也是常有的事。我边想边往教室门口走,等我打开教室门的时候,我暗暗吃了一惊,因为站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新班主任。他姓王,名牌师范学院毕业,据说管理学生很有一套。
王老师手里拿着两把雨伞,一把是干的,另一把正在往下淌水。他显然是给某个人送雨伞,可惜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我,他也许有点失望。
他一步跨进教室,我吓了一跳,连忙倒退一步,差点仰面摔倒,幸好背后撞到讲台,才站稳脚跟。
他连忙说:“小心点!”
我想我已经够小心了,我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我都会迅速作出反应。不过,我不想答话,我仿佛天生不擅长用嘴巴说话。
他微笑了一下,说:“只剩你一个人了?”
他真是没话找话,这不是明摆的事实吗?我仍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他并不介意,仍微笑着说:“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把教室门插起来?”
我知道这个问题我必须回答,因为我犯了错,不该插门。但我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吱吱唔唔地说:“我怕,我怕……”
幸好他没有追问,而是打断我的话,说:“没什么可怕的,雷电暴雨都是自然现象嘛。这把伞给你,你可以回家了。”说着,他就把那把干爽的雨伞递到我面前。
我吃了一惊,连忙摆手说:“不要,不要。”
他不解地问:“不要?我可是专程给你送伞来的,你不给面子?”
我一时语塞,我不相信他说的。老师会专门为我送伞?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管我怎么想,雨伞已经塞到了我的手里,他说:“我有事,先走了。”说完,他就撑开雨伞,消失在雨幕中。
我抱着雨伞呆立了很久,说实话,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的脑子里只有一种感觉——不真实。
等我背起书包走出教室撑开雨伞的时候,雨突然停了,千真万确,就象水龙头的开关突然关闭。我收起雨伞,看见天上又燃起了太阳,它那刺眼的光芒好象是对我无情的嘲笑,笑我根本不配接受这把雨伞的馈赠。我很想把雨伞扔掉,但我不能这样做,我必须把它收好,明天还要完璧归赵。
现在,我得赶紧回家,这倒不是象其它同学那样怕妈妈责怪,妈妈从来不因为我晚回家而责怪我,恰恰相反,她对我的一切不满都是因为我呆在家里。我急于回家是想早点看到蜘蛛,我喜欢看它暴风雨后悠然的样子,我喜欢对它念“南阳诸葛亮,稳坐中军帐”的谜面。有时候,它似乎还能听懂我是在赞美它,就得意地抖动两下蛛网。
不幸的是,当我兴冲冲地赶回家时,妈妈正在打扫我的房间,她把窗户打得大开,站到凳子上用扫帚将窗外的蛛网一扫而光。
我惊叫一声:“妈妈——”
妈妈吓了一跳,从凳子上跳下来,用扫帚指着我,说:“你有神经病?”
我不敢作声,两眼望着空空的窗口发呆。
她把扫帚往我面前一丢,说:“自己扫!”然后,就大步走出门去。
我没有去捡扫帚,而是快步走到窗边,踮着脚向上张望,什么也没有。夕阳斜照在窗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色彩,那些斑驳的色彩一骨脑儿钻进我的眼帘,把里面躲藏的泪水全部赶了出来。我哭了,从来没有这么伤心地哭过,仿佛消逝的不是一只蜘蛛,而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当然,一切都是在默默中进行,哪怕哭,也是在心里。我不会让妈妈听到,因为那样不会有什么好处。
第二天,上课我老走神,不过,不是因为蜘蛛,而是因为那把雨伞。我不敢当着同学的面把伞还给王老师,尽管王老师给我们上了两堂语文课,自习课时还到班上转了一圈,但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雨伞始终在我抽屉里,象一颗定时炸弹,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放学,只有同学们都走了,我才敢拿出雨伞。
可是,同学们走光之后,王老师也不在了。我有些迷茫,拿着雨伞顺着校园小路慢慢向教师办公楼走去。我不知道王老师会不会在办公室,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去找他。一路上,我尽量放慢脚步,装作若无其事。我说过,校园里几乎每个人都认识我,我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就会成为新闻。当然是反面报道。
我来到语文教研组门口,门是虚掩的,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仿佛那虚掩的门是半张开的鳄鱼嘴。我想,万一王老师不在,别人问我,我该怎么回答?我犹豫了一阵,没有勇气敲门,正准备转身离去,就听里面有人说:“谁呀?怎么不进来?”
我一惊,又一喜,因为我听出那声音是王老师的。但我还是没敢迈步向前,直到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王老师站在门口,惊讶地问:“杨梅,是你,怎么不进来?”
我吱唔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最终还是手里的雨伞让王老师明白了我的来意。
他从手里接过雨伞,说:“进来坐一下,我正在改你的作文。”
我这才发现办公室里除了王老师,再没别人。于是,我壮着胆子走了进去。他示意我坐下,然后,继续埋头批改作文。我没有坐下,直直地站着,看他聚精会神地批阅。这对我来说是生平第一次,以前我总也想象不出老师是怎样批改作文的,今天亲眼目睹,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动。不过,王老师没容我多想,他很快就批阅完毕,然后,抬起头欣喜地说:“不错,你能把一只蜘蛛写得活灵活现,很不容易。”
我的脸红了,我很想告诉他,我的蜘蛛已经不在了,可我不敢说,我怕说着说着我会哭出声来。于是,我把话憋在心里,一言不发。
王老师见这个话题无法进行,顿了一下,又问:“你喜欢看小说吗?”
我点点头。
他抽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很厚的书,说:“这是《简?爱》,我送给你,就算是我这个班主任的见面礼吧。不过,你一定要好好看。”
我使劲点点头,说:“我一定尽快看完还给你。”
“不用还,你难道没听清我的话?我把它送给你了。”
我从来没有接受过别人的礼物,不知说什么好,只有把书抱在胸前,低头不语。那情形仿佛不是他在送我礼物,而是我偷书被他当场抓住。
王老师轻轻叹口气,说:“杨梅,你的事我听别人说过,但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对。上帝造人尽管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想同的,那就是人格,你懂吗?你应该拿出点勇气,直面周围的一切,包括你自己。”
说实话,我不全懂他的话,但我知道他在试图向我传达一种不一般的信息,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杨康。他是不是想让我学杨康?不管怎样,我心里还是充满了感激,我使劲点点头,假装什么都懂了,然后,转身跑出了办公室。
跑出老远,我的心还在嘭嘭直跳,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从口里掉出来。真的,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我不知道是感激还是惊讶,反正一切都象在梦中,我脑子象塞了一大团棉花,轻飘而空荡,无法理顺思绪。只有那本书让我感到真实,它沉甸甸的,厚得象块砖头,我简直怀疑我有没有毅力看完它。我刚才在王老师面前说自己喜欢看小说,那是指杂志上一些短小的小说,这么厚一本书,我从来没有尝试过。我忍不住停住脚步,想看看书的封面,这才发现封面上已经精心地包上了一层书皮,那是一张纯白的纸,上面什么也没有。我不忍心折开,心想,留个悬念也不错,我会一边读小说,一边想象封面的样子,等小说读完了,再看它与我想象的是否一样。那不是更有意思吗?
令我意外的是,我翻开第一面,就被深深地吸引了,而且再也割舍不下。不过,我现在还不想说我读书的体会,因为我有更要紧的事要说,这件事同样改变了我的生活。
第二天,王老师在作文评讲课上把我那篇《蜘蛛》当作范文在班上念,我看见李强露出不屑的神情,他甚至还在与邻座交头接耳做鬼脸,我知道他在取笑我的作文。我很想阻止王老师继续朗读,但我没有勇气,只能红着脸低着头硬着头皮听任事态发展。可以想象这件荣耀的事丝毫不能让我感到高兴,我的心中只有害怕,也许课后同学们都会用蜘蛛作主角大肆谈笑。而我作文中的那只蜘蛛已经不在了,他们谈的是另一些蜘蛛。
王老师似乎对这一切毫无觉察,他念完作文之后,又一板一眼地把他的评语也念了一遍,什么观察仔细,想象丰富,感情真挚之类的话,我也没听清楚,但我发现同学们的交谈声渐渐小下来。我以为是王老师给大家加了什么压力,抬起头,却看见王老师正快步向教室门外走去,在那里站着一位陌生的女生。
同学们的声音显然是因她的到来而变小,他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那不仅仅是因为她陌生,更重要的是她很漂亮。她头扎一束“马尾”,一脸的清纯,身穿一套运动装,充满活力,修长匀称的双腿,高挑的个子,白晰的脸庞,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敢肯定她是聚所有的美于一身。
王老师把她领进教室,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的新成员高露。”
“大家好!”高露微笑着向大家打个招呼,既大方又不失文静,更要命的是她一笑两酒窝,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让人不得不把她和高露洁牙膏联系在一起。
有这种想法的果然不止我一人,我听见杨康提高嗓门喊:“你好,高露洁。”
全班哄堂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善意。
王老师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作了个下压的手势,同学们就安静下来了。
他说:“高露的专长是跳舞,我们班正好缺个文误委员,就让她来填这个空,大家有没有意见?”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没意见。”
高露说:“谢谢大家的信任,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为大家服务。”
高露的大方与自信让我吃惊,我真不敢想象,如果我站在她的位置上会是什么情形。我正在胡思乱想,就见王老师领着高露走到我身边。
王老师说:“杨梅,我把高露安排和你同桌,你看怎么样?”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我还是机械地点点头。我真的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这倒不是说我舍不得身边的那个空位置,而是不知道和这么漂亮的同学同桌对我意味着什么。
高露轻轻对我嘿了一声,然后在我旁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