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录之绝不低头-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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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这时,一声悲愤的嘶吼响彻广场,只见一道蓝衣身影刷的一声跃入场中,看到身受重伤渐渐不支的温堡主后怒吼一声,便举剑向夏宜扑去。但刚至半途,他就被一个黑衣中年人拦住,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平儿……”温堡主听到喊声,不由高呼道,语气中有的竟然不是惊讶,而是担忧。
原来,温平小时候体弱多病,为了改善他的体质,温堡主不惜花费巨资为他购买了一枚良品高级丹药——塑体丹。塑体丹除了改善体质的作用外,还有排毒养颜的功效,所以本可以让他昏迷一天一夜的迷药,只几个时辰就失去了效用。
面对入侵的强敌,温堡主早就不抱任何生还的希望,只求死得轰轰烈烈而已。他原以为温平在自己死后才会醒来,没想到夏雪下的药还是轻了一些,让他在这个关口赶了过来。不过,儿子的到来还是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犹如回光返照般,以半残之躯与夏宜愈战愈勇,再次让局面僵持起来。
另一边,王朝心中暗暗叫苦,本来以他剑元气九层中段的实力对付一个才剑元气八层巅峰的人可谓手到擒来。但一方面对方完全是拼命的架势,只攻不守;另一方面大当家已经说了要留他性命,自己也不好下杀手。所以虽然他将温平成功地阻拦了下来,但却并不轻松。
“小雪,为什么?”温平在醒来时就已觉得不对,现在更是看到夏雪静静伫立一旁,显然和敌人是一伙的。他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心中却不敢去相信,他要听夏雪亲口说出是为了什么……
温家堡外。
“在下唐家纳兰纾予,有要事与贵堡主相商,还请速速开门。”纳兰纾予对一个温堡堡卫道。
“堡主有令,闭堡三日,概不见客。”那名堡卫冷冷道。
“这样么,攻堡!”纳兰纾予果断地下达了命令,数十条青衣青袍的身影马上飞扑而上……
天鹅湖。
“队长,留守的几名土匪已经解决,我们在他们守卫的地方发现一个地下通道。”一名俞家弟子道。
“进地道。”俞志扬命令道,接着十数条红衣红袍的身影快速闪入了地道……
堡主府。
“为什么?因为你的父亲当年也是一个土匪,他灭了我家满门。”夏雪冷冷道。
听得此语,温平的身子猛地一颤,一时竟忘了攻击,与他对战的黑衣中年人也很默契地收手,只是拦在他与夏宜的方向上,冷冷地盯着他。
温平仿佛记起了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生活在一座山上,那里有很多豪放粗野的叔叔和哭哭滴滴的阿姨。有一天,他在放风筝,可是风筝飞了,他追啊追啊,不知怎么就追到了一个大大的门口。他看到爹爹带着上百人浑身是血的从外面进来,他们纵声欢呼着,但他却感到很害怕。爹爹正好瞥见他恐惧的眼神,脸上的喜色顿时隐去,化为一声幽幽的叹息。
不久后的一天,爹爹突然抱着他,站在那个大门口,望着远处的山道,或者更远的地方,道:
“平儿,我们换个地方住好不好?”
“哪里?”
“山下。”
“那里好吗?”
“那里踏实。”
“好,爹爹去哪,我就去哪……”
泪水滑落脸庞,无语问诸苍天。在没有信仰的时候,我们追求信仰;当信仰坍塌的时候,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啊……”
一声惨呼打断了温平的迷茫,他抬头看去,只见剑元气已经耗尽温堡主被夏宜一剑刺中心脉,正软软地倒下。他看到了一张清瞿苍老的面孔,满额的皱纹,满头的白发,满眼的留恋,满肚子说不出的滋味……
“爹……”
温平悲呼一声,再次飞身扑上,再次被黑衣中年人拦下,再次与其战在了一起……
“结束了……”看着生机已绝的温堡主,夏宜颇觉意兴阑珊。二十年的梦想一朝实现,二十年来日夜折磨他的梦魇已经远去,但从此,他将不再有梦。一个无梦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结束了……”夏雪轻声呢喃。人生,原就是一个莫名的悲剧;而生命,却是一个笑话。她抬头仰望云天,是与非,正与误,悲哀与快乐,都不过是一个永恒的梦,如此的虚幻缥缈。她,又该何去何从?
“结束了么?”是的,你们的仇恨已经结束,但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新的开始。是的,新的父仇,新的家恨,不但让我的记忆为之一新,更使我复仇的决心,也为之一新。他笑了,嘴角浮起一种残忍的弧形……
第五十七章 不如归去(下)
他,竟然突破了?
温平在极度的悲痛下,竟然直接跨过了那道坎,一举突破至一流剑者。而且,他还进入了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境界,就像纳兰纾予当初面对嗜血独角犀时进入的那种境界,一时间威力大增,那名黑衣中年人在他的攻击下竟毫无还手之力,一时间险象还出。
夏宜无奈地摇了摇头,暗道此子绝不可留,至少要废去他一身修为,正待上前,忽见一黑衣中年人浑身浴血飞奔而入。
“马汉,怎么了?”夏宜诧异道。
“大当家,唐家弟子不知为何突然返回,要求我们打开堡门未果后立即开始攻堡。接着,俞家弟子又突然从地下密道涌出,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他们已经攻破堡门,朝这里杀来了。我们在外面的兄弟,也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马汉悲声道。
“什么?!”夏宜夏雪两兄妹脸上满是震惊。
“啊……”
就这么一个迟疑,先前的黑衣中年人已被温平一剑击中,倒飞而出。温平并未追击,而是一跃来到温堡主倒下的地方,抱着他渐渐冷却的尸体,长啸仰天,长歌当哭。
“王朝,你怎么样了?”马汉担忧道,毕竟这是他十几年来生死与共的兄弟,曾救过他性命的兄弟。
“受了点小伤而已,不打紧。”王朝强撑道。
夏宜刚想上前解决掉温平这个祸患,但耳朵一动,又停在了原地。一息之后,唐俞两家数十名弟子已经将剩余的三十多名土匪重重包围。先前的激战,唐俞两家弟子中仅有一名三流剑者身亡,可见在正面的对抗中,这群土匪绝不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世家弟子对手。
“夏雪,果然是你!”虽然早已猜到,但纳兰纾予心中却一直抱着幻想,现在,他再一次体会到现实的残酷。
夏宜对比了一下双方的阵容,暗自摇头,这是注定?这是命运?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纳兰纾予身上,疑惑道:“你叫纳兰纾予吧,我猜这次又是你识破的我们的计谋。能否告诉我,你是怎么识破的?”
“是夏雪告诉我的。”
“哦?”夏宜有些困惑地看向夏雪,却见后者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我们返回的时候,路过了月牙湖。”
纳兰纾予缓缓道。
闻得此语,夏雪心头一震,原来还真是自己告诉他的。也许是月牙湖给了她太多的回忆,在她心中有了太深的烙印,因此说到与温平相识的地方,这个词便脱口而出。
看来,一个谎言,需要千百个谎言来支撑,你无法避免谎言被拆穿,只能暗中祈祷,希望它来的晚一点,再晚一点。深藏二十年的谎言竟然败给了一句真心话,想到这里,夏雪不禁惨然一笑。
瞧见夏雪的样子,纳兰纾予突然有些后悔。他心道,要是自己没有路过月牙湖,或是没有听到那段谈话,或是听到后置之不理,是否会更好一些?他们以英雄的名义到来,除了毁掉更多的人生,到底还干了些什么?因为正义么?正义与我何干?
夏宜当即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当时两人交谈的时候他就一直隐身在旁,因而对两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月牙湖对他来说也不陌生,当年不就是他狠心将自己唯一的妹妹丢在月牙湖,丢在温平回堡的路上的么?
他倒也拿得起放得下,随即拱手道:“在下金遗,见过唐俞两家侠士。”
“金遗?金遗不是死了么?”唐俞两家弟子脸上满是错愕。
夏宜对他们的反应不置可否,接着道:“这是我们瓦岗寨和温家堡的私人恩怨,众位侠士既然是为温家堡助拳而来,那我们瓦岗寨也接下了。”继而看了看夏雪道:“这次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策划的,夏雪不过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她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希望各位侠士能网开一面,让她离开。”
“哥,我不走,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夏雪坚持道,她的坚持也让夏宜甚感无奈。
唐俞两家的弟子更疑惑了,怎么眼前的白衣丽人,温家堡的少堡主夫人,一下就成了土匪头子的妹妹了呢?他们才刚刚过来,对前面的情况显然一无所知。
“金兄,在下还有一点困惑,不知金兄可否解答?”纳兰纾予忽道。
“纳兰兄请说。”夏宜饶有兴致道,置即将加身的刀斧如无物。而两人突然的称兄道弟,也让周围的众人再添错愕。
“金兄既有如此手段,攻下温家堡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何还要把我们引来,以至弄到现在这副局面?”纳兰纾予困惑道。
“世事唯艰,岂能如此简单。”夏宜长叹道。
原来,夏雪虽然贵为温家堡少夫人,但一些核心的事务,比如温堡的防卫,她始终无法接触。还有堡内逃生密道的位置,更是只有温堡主和温舟两人知晓,连温平一开始都不清楚。于是,瓦岗寨一行人只能选择强攻温家堡,同时让夏雪旁敲侧击,促使温平打听密道的事情。
果然,见土匪攻势猛烈,温家堡危在旦夕,温堡主毫不犹豫地把密道的出入口告诉了温平,并让他不得外传。温平知道了,夏雪自然就知道了。还好,唐俞两家弟子及时赶到,夏宜只能带领众匪暂避锋芒,并且在内应的通知下轻易识破了唐英杰的引蛇出洞之计。
鸽子事件还真是夏宜布置的一个诱饵,因为对温堡主的仇恨太深,所以他放弃了调虎离山后由密道突袭温家堡,而是把温家堡和唐俞两家主力成功引诱到他们布置的陷阱。那是一次赌博,也是对人性的考验,在他即将大获全胜的时候,纳兰纾予突然杀出,让他们大败而回。
假扮金遗的二当家犀利哥本可以顺利逃走,但他却用自己的死让温家堡一行人相信土匪的威胁已经不在,剩下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得不说,他死得很成功,他骗了所有人,包括纳兰纾予。
后来的事纳兰纾予心中就很清楚了。昨天夏雪在等的人正是她的哥哥,也许她们是要商量一下复仇的细节,也许她们只是很久没见想要见上一面而已,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遇见了自己,遇见了一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战斗结束地很快。伤痕累累的瓦岗寨众匪在唐俞两家近二十名一流剑者一扑而上时,就洞悉了自己的命运。他们的反抗很无力,就像他们的生命。
当温平化满身悲痛为力量的必杀一剑袭向夏宜时,后者只是留恋地看了一眼夏雪,随即微微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脸上露出安详的笑容。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坟前。一个白衣少女在轻轻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