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什么假的-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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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都不明白,为何名为库洛洛?鲁西鲁的人,竟会有这种纯真到无与伦比的笑容。
他稍稍想了想,然后说:“……只是想回答而已。”
身体的语言总是最直接的,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却先蹙起了眉。
库洛洛看着我皱起的眉梢很久很久,然后他伸手抚上,指腹柔柔画着圈的像是要驱开我所有的烦恼。“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哦,赛娃。还想问什么?”
不能再问。
我惶惶不安,总觉得往后的自己,一定会因此时从库洛洛口中听到回答而感到后悔,甚至于付出什么莫大的代价。但,我仍是问了,像着了魔般,我一条一条的问着,并细细聆听,牢牢铭记他的回答。
我问:“你为了什么而杀人?”
“……”库洛洛想了挺久,让我确定,他十分认真的想要回答我的问题。良久的沉默后,似乎是得到了比较具体的答案,他边想着边说:“……每次的目的都不同,……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有必要就会杀人。……嗯,一开始却只是为了活着呢。”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想要活着?”
“……”再次陷入自顾自认真的沉思,库洛洛搂着我的手臂不自觉的紧了紧,“嗯……赛娃的问题都好难回答。”
“是不能回答吗?”
“不是,”他看着我,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开挡在了我眼睛前的碎发,“只是将动机用语言化来说明我不太喜欢,也不太容易让你明白。”
“没关系,你说。”
“……嗯――,为了什么而想要活着吗?”库洛洛抬头看了眼天花板,随即又将视线落在我脸上,有点理所当然的说,“不就因为‘可能会死’吗?”
“诶?”
“人的行为总是跟孩童时期紧密相连。而我的童年不知幸或不幸又与流星街紧密相连。”库洛洛开始用他那不太喜欢的方式来试图让我明白他的答案,表情仍是让我琢磨不透的“藏了或没藏”的过于坦白,“在流星街,除了想着‘要活下去’,其他什么也不要想。这是生存之道。”
“你也是这样?……因为遵守了这个生存之道而活了下来?”
库洛洛听后一笑,他低头吻上了我额头中央的红玉,然后轻声说:“听我说完。”
我看着他,十分听话的点头不再插话。
库洛洛继续:“什么是流星街?那只是纯粹。流星街里,甚至没有噩梦。什么是噩梦?对流星街的人来说,那只是天天上演的生活。”
“这里没有小孩与大人之分,只有强大与苟活的差距,这里甚至没有弱小,弱小是什么?弱小是死亡。”
“‘这里的人都是怪物,不是人。’……呵,当时还弱到极点的自己,的确是这么想的。”
“孤独与寂寞?没有;善恶与对错?没有;梦境与现实?当然没有。这里有的,只有‘生存与死亡’的简单结果。也许因为只剩下这个,所以即使残酷,却也变的弥足珍贵。我们犹如捧着至宝般守护着如此残酷血腥的法则。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有,因为我们只剩下这个。”
我紧紧回搂着库洛洛不说话。我看到他纯净的视线望着我却沉入了回忆里。库洛洛并没有激动,他的心跳仍像先前般稳稳的鼓动着,出口的声音沉静浑厚而有力,语调平和不急不徐。我突然发现,库洛洛这种没什么语气的声音,其实很好听。
没有改变什么,但我确定他已陷入了儿时回忆的情境。因为此时正努力将动机语言化的库洛洛,似乎要试图说服我,却又像个孩子般的以自“我”为中心。
仍只是静静的听,我没插话。任着库洛洛一遍一遍的抚摸着我的耳朵接着说:“没时间考虑其他的事,在流星街自己的事就够烦了。没有人教你什么是父母,什么是兄弟,什么是爱,就算有,也没时间听。活下去之后怎么样?未来怎么样?也没时间想。……是的,我只要活下去。”
“起先,为了食物,不惜一切的掠夺,杀人。……知道什么叫‘不惜一切’吗?呵呵,体会与身临其境,也是大大不同的。”
“犯了错却没有受到责备,反而受到敬畏与保护。被送到更里面的街区,被送到未来……”
“记忆最深刻的,是自己第一次杀人的夜晚,觉悟到自己也是怪物的夜晚。……其实,很可怕。……对了,感觉神的存在,也是从那晚开始的。”
“杀害人会受到神的处罚吗?如果杀人要受罚的话,那只因想活下去而杀人也要受罚吗?……不,人活着是为了赎罪。所以我们活着,为了赎罪。……这样的话,反而是死了才比较幸福吧?”
心阵阵的被刺痛着。我从来不是个懂得悲悯的人,我也从来不是个可笑的施舍同情的人。我自认绝情而又残酷,却在此时因库洛洛的自问自答而感到难过。
是被说中了心事而深有体会,还是被他人剖析了自己而感觉得到拯救,我不知道。除了将自己更深入的埋进库洛洛的怀里,现在的我,似乎什么都不再做的到。
沉寂黑暗的房间中,库洛洛磁谧的声音仍在继续:“许多人被杀了……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做。可是,我还是常常想到死亡。……只是我死不了,不管怎么样都死不了。是不是要等赎完罪,人才会死?……是的,那时候人一点也不会有痛苦,神会派使者来接我们。……那中途被杀的人呢?是不是他们连为了赎罪而生存都不被允许?刚出生就死去的婴儿又怎么说?还有被我杀死的那些想抢走我食物的人呢?……如果他们能再活过来,一定会来找我报仇吧?如果他们又被我杀了,那神还会说‘你可以继续活下去’然后原谅我吗?……杀了那些人,我真的会觉得一切都良好吗?……不,我觉得很厌恶,可是我没有错。如果再来一遍,我还是会杀了他们。因为我必须赢。”
“……想来...最初,只是想要得到……”
“……”慢慢的,慢慢的,库洛洛失落入过往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似乎挣扎了几下,他轻吐一口气,犹如宣告童年回忆的结束,“……呼。”
随即,他悠悠抬起我的下颚,缓缓吻上了我的唇。
库洛洛的吻,有着特有的荡气回肠般的柔情,隐隐约约似是而非的调情魅惑让人感觉浮浮沉沉欲罢不能。轻舔了几下我的唇瓣作为这个绵长却又回荡之吻的结束。我看着库洛洛开始不明白,此时眼前紧抱着自己丝毫不肯松手的男人,陷入回忆说着生死剖开现实的男人,他像库洛洛,却又不像库洛洛。
也许应该说,他像线头撒线的库洛洛,并不是线尾收住线的库洛洛。不知该怎么说,但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了解那个收线尾的库洛洛,于是我问:“有为了什么事而后悔过吗?”
库洛洛听后又是纯净无比的对着我一笑,颇为无奈的说:“赛娃的问题怎么都那么刁钻?是不是给了你机会就故意刁难我?”说着竟轻抚了下我的鼻子。
我被他的这一小动作给吓的不轻。开什么玩笑!?库,库洛洛会做这种亲蜜到发酸的小动作??他在这么对我做之前,你打死我我也不信!!!
没理会我那犹如被雷劈中般的震惊样,库洛洛刮完我鼻子就又开始兀自沉思起他口中我那“刁钻”的问题。看着他认真无比的沉吟思考样,我再一次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严肃认真仔细谨然的也要回答我的问题?
沉吟良久后,库洛洛整理完语言,便再次开始解释起了他那将动机语言化了的,不太容易让人明白的答案:“嗯……后悔么?……到是应该说,杀人有错吗?”
“诶?”我再次皱眉回望库洛洛看着我的眼睛,不明白自己问他的问题怎么就硬被转成了“杀人有错吗?”
库洛洛也不等我的回答,就边伸手抚平我蹙起的眉,边开始自顾自的说出了他心中的答案:“对我来说杀人只是一种药。”
“……并且,赛娃,杀人者与被杀者之间,不一定都是杀人者有错。……呵,当然,这不是辩解。”
“话是由‘人’来说的,对错是由‘人’来衡量的,光只是这样,就从一开始打下了不公平的木桩。我杀了人,却仍可以硬解释成‘我解救了他们继续活着受苦受难的痛苦人生’。因此,语言即时变成了暗箭,解释也变成了更深层次的罪孽。”
“这样的话,‘做什么’还需要理由吗?不需要理由的就去‘做什么’,就是胡作非为了。”
“每个人都犯过错。但犯了多大的错误才可以定其多久的牢刑,犯了多大的罪孽才需要对其实施死刑,……这些所谓法律的确定,却也同样是由‘人’来裁定的。人来裁定人,一开始不就不公平吗?世界本就不公平。神创造的子民,没有平等一说。世界,只是单纯的强与弱之间的抗衡所产下的结果而已。弱者被俘,因此只能任凭强者所制订的法律来制裁自己,如此而已。”
“并不是强者可以胡作非为,而是强者的跳脱了规则行事的作为,被弱者强加成为了‘胡作非为’。……虽然这个词实在不错……”
“弱在底端的人说,这个世界不公平。强到顶点的人,却根本不再考虑这个问题。而我呢,强大到不再认为自己会死却又经常想起死亡的人,却会考虑并认为,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太过于公平了,以至到了冷血残酷的境地。……呵,这是多么美好的世界。”
“不断游走在生死的灰色边缘线上,我可以马上拥抱死亡的到来,却又总会想,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死去?天天与死亡为伍,让人感觉犹如得到了至高的快乐。我又为这种简单的快乐,感到迷醉不可自拔。”
我听着库洛洛的话,明白却又感觉不明白。就犹如他所说的,将动机语言化实在很难将其说清楚。那我可以自行把他的意思理解成,他的行为本身已经不存在“后悔”一说,因为这个世界的扭曲,后悔也只是弱者对强者的强加硬套?……不是很明白,却又总感觉完全可以理解。理解了,但却又感到其中存在着极端相反的不同。
库洛洛完完全全的接受死亡,而我完完全全拒绝死亡。也许是因为“极而必反”,使得明明相对相反的两面竟因“极端”一词,而同站在了一条两极共有的中介线上,从而变成了相同的个体。
说白了,我跟库洛洛是最不同的两人,却又是最能互相理解的两人。
我感觉突然明白了库洛洛好多,却又因他话中隐隐的矛盾感到不解。于是我再问:“为什么背负着逆十字?你的信仰是什么,库洛洛?”
也许是这个问题终于比较好回答,库洛洛抚着我的发,不再沉思,他理所当然,而又带有丝丝虔诚的笑答道:“感谢慈悲的上主,为我保留了忏悔和痛哭的能力。①”
我为他的话感到震愣。什么意思?……不是后悔而只有忏悔,……胡作非为而却又如此谦卑……
矛盾充斥着库洛洛的整个灵魂,但却又因这些疯狂矛盾的存在,而让他变的正常起来。
似乎终于明白库洛洛的纯真从何而来,他的这种纯真是黑色的,透骨的,将灵魂撕裂开的黑色。无可否认的,比起洁白无瑕,我更为他那黑色的纯洁感到震撼人心的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