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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肖南-第22章

小说: 肖南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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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南躺着,跟我大眼瞪小眼,忽儿叹口气,用手拨开了我的额发,慢慢地说: 

 

“这样的眼睛,男人女人,都会被你迷住,可惜你却是个天下第一大傻瓜。” 

 

我的脑子浆糊一样,不明白阿南为什么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些沮丧,又实在困得厉害,说的话连自己都听不清了:“海音是——女孩子,我不是。” 

 

我往肖南身上蹭,半边身子都是木的。肖南把我抱进怀里,亲我,我听到他一直在耳边低低说话,声音却越来越遥远: 

 

“可是——她没有你漂亮,头发太长,鞋跟太高,她不喝酒,不知道那个让我快跑的手势,没有偷偷给爸爸送过信,没有替我挨过鞭子,还有,她喜欢——。” 

 

半夜时,我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晃了晃,我伸手去摸裤子。 

 

肖南被惊醒,从后面抱住我,迭声问:“要吐么?” 

 

我不敢张口,恶心一阵阵上来,抓了裤子套上,往外便冲。 

 

跑进厕所,头一低,我便吐了个昏天黑地。 

 

身后门轻轻关上了,我喘着气直起腰来。肖南扶住我,把一双拖鞋扔在地上,我踏进去,靠在他身上,顷刻又受不住,向马桶弯下腰去。 

 

终于清爽了很多,漱过口擦了脸,我把手支在洗手池上,镜子里,肖南在我身后苦笑,摇着头把手里的大衣给我披上。 

 

他也没来的及穿上衣,暗淡的灯光照着棕色的结实胸膛,我回过身来,靠在池台上冲他吃吃笑。 

 

“还笑,乱吃飞醋,活该。” 

 

我靠过去,鼻子有点酸:“怪我么,你那么风光。” 

 

我的手指在他光裸温暖的背上滑动,大衣滑下去,肖南抱住我,从眼睛吻向我的脖颈。 

 

“不吐了,我们回屋去?”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响在我肩头。 

 

“嗯——。” 

 

我仰着头,闭着眼睛,他湿润的吻让我呼吸急促。 

 

“啪嗒。”有什么东西轻轻响了一下。 

 

肖南的身子突然一僵,我睁开眼睛,转头。 

 

梁海音苍白着脸站在洗手间的门口。 

 

*** 

 

那是一种停顿,每一种东西,呼吸、滴水、表情。 

 

然后海音突然转身,快步过去,拉开大门门闩,身影飞快地消失在门口的黑暗中。 

 

“海音!” 

 

我追过去。 

 

“阿同。” 

 

我回头,肖南递给我大衣,我不及细想,披在身上便跑。 

 

外面几乎一片漆黑,除了不远处一个暗淡的路灯。 

 

“海音!”我低声叫。 

 

黑暗里,前面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深深浅浅地疾走,我快步追过去,海音又跑了十几步,终于慢慢站住了。 

 

我回头,肖南没有跟上来。 

 

海音没有穿大衣,单薄的旗袍外面一层镂空的开司米披肩。 

 

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昏头昏脑慢慢走过去,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开口,呆呆看着海音的开司米披肩轻轻抖动着。 

 

已经是秋天,夜凉如水,我脱下身上大衣,试探着给海音披上,海音轻轻扭一下肩膀,我尴尬地缩手。 

 

“海——海音——,对不起。”我嗫喏。 

 

安静的秋夜里,只有海音细而短促的呼吸声。 

 

我不安地回头,混蛋,肖南怎么还不来。 

 

“你们——是当真的么?”海音突然低低问道,带着重重的鼻音。 

 

我不说话。 

 

海音慢慢转过身来,眼睛里泪光闪烁。 

 

“那是不正常的,李同你——。”她轻轻摇头,伤心道。 

 

“对不起,阿南,阿南,他不是有心伤你。”我试图找到自己的声音。 

 

“不是他,是你,是你伤害了我!”海音沙哑地叫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把我推给别人。” 

 

我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海音。 

 

她在说什么。 

 

“你——你,你喜欢的不是——不是肖南么?”我问。 

 

“你——,”海音顿住,嘴唇有点哆嗦,“我连夜从昆明赶来,就是为了见到你,可你只陪我跳了一只舞,然后——。” 

 

“我——。”我是真的傻了,脑子里突然闪过临睡前肖南的话。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问到。 

 

海音头慢慢垂下去,眼睛看着脚下,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从那天夜里,汶县镇上,当你把我们从屋檐下风雨里接进房间的时候。” 

 

“——那天晚上,是阿南去为你开门的啊。”我茫然道。 

 

海音打断了我,抬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可是,是你在吹《阿来城姑娘》啊!” 

 

*** 

 

那天夜里我和海音回去的时候,肖南已经穿好衬衣,开着台灯,坐在客厅里等。 

 

看见我们,他站起来,海音垂着眼睛从他面前走过去,没有打招呼。 

 

肖南和我并肩站着,看海音疲惫地上楼,一步一步。我握住阿南的手,海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黑暗中。 

 

*** 

 

第二天早晨,海音吃完早饭就走了,说是要赶上午的火车,肖南去送她。姆妈虽然有点遗憾,还是匆忙收拾了一包人参,硬要海音带走了。 

 

“海音是肿眼泡吗?昨天晚上我怎么没看出来。”姆妈看他们远走,对我唠叨道。 

 

我没有回答,扶姆妈回屋,到了门口忍不住回头,吉普车已经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 

 

“海音,对不起。” 

 

 

 

 

 

(二十九) 

 

随着100架飞机和美国飞行支援队的陆续到来,中国西南,终于空战再起。 

 

每天都在高度的精神紧张中度过,隔三岔五,日军就会前来挑衅。我们也不肯示弱,除了狙击日军的轰炸便是去突袭他们的机场和运输线。警报随时可能会响,有时连吃饭睡觉,都是待在飞机旁边。 

 

新的战术灵活有序,虽然我们有损失,但是相比而言,日军的伤亡明显更大。一点一点,我们开始夺回西南的制空权。 

 

阿什里的好运气终于来了,四二年的新年快要到来的时候,他打下了自己的第一架日机。别人取得了战绩,往往是在自己的机头上画星星,阿什里却画了一个黑黑白白圆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和肖南抱着膀子在旁边看。 

 

“八卦!”阿什里用毛笔仔细地勾边,汉语怪腔怪调。 

 

“象是两个蝌蚪抱在一起。”我说。 

 

“还差两个眼睛。”肖南说。 

 

阿什里应声开描太极图上那两个小点。 

 

“干吗画这个,没听说你信道啊?” 

 

“阿弥陀佛!”阿什里后退一步打量自己的作品,他显然佛道不分,亚麻色的胡子擦了油,随着话音整整齐齐、精精神神地一起一落:“青羊观的老道太神啦,他给我算卦,说我今年一架,明年两架。” 

 

那后年呢? 

 

我隐隐觉得不妥,肖南拍拍我肩膀,把我拉走了。 

 

此时中国政府已经派遣十万远征军,入缅支援英军作战。为了保证远征军供应,空军第四大队和美国志愿队合并为中美航空联合队,共同开辟了驼峰航线。 

 

驼峰航线从印度阿萨姆邦汀江,经缅甸到中国昆明、重庆。我们的任务集中在这条航线上,护送运输机,回应日机的空中拦截,并沿途攻击日军仓库和运输车队。 

 

每隔一两天,我们都要从昆明——印度往返一次,往返一次需要6个小时。 

 

*** 

 

这天早晨,因为军需处除了点差子,我们返队稍晚,飞机滑出印度库德机场的跑道,已经是下午了。 

 

春天,库德的气温已经相当高了,我们却一律穿着厚厚的羊皮飞行服和双层毛线衣裤,双腿打弯儿都有困难,登机不久,汗就湿透了内衣。 

 

五架驱逐机护送着四架运输机,在密林上空平稳地飞行,途经印缅边境的时候我们曾经一度遭遇了两架日军战斗机,但是只是远远看见,他们随即便消失在视线尽头。 

 

“不要追,今天护送的是一级军需。”对讲机里传来长机的命令。 

 

越过中缅边境,我们随即进入了横断山区。 

 

海拔陡然升高了,四五分钟内,仪表由2000指向了4500、5000。没有增压设备,机舱内气温迅速降低,彻骨的严寒让刚才汗湿的衬衣领子在一瞬间结成了硬硬的冰块。 

 

“改变队形,三翼变纵队。”长机命令道。 

 

减速,左侧飞,保持高度,我紧握操纵杆,熟练地完成动作。 

 

山色变成了纯白,前面渐渐进入峡谷,风速也越来越大,机身开始摇晃。我凝神注视着前方,保持和前面飞机的距离。 

 

前面B…25运输机开始侧飞,我知道已经到了库马拉山谷,果然,运输机右转打了一个急转弯。我紧随其后,右转,白色的巨大山峰迎面而来,我马上又打满左转,迎面一股气流,飞机剧烈颠簸,我死死抓住操纵杆,片刻不敢放松。 

 

转眼间,飞机已经进入了巨大而狭窄的库马拉山谷,两侧高耸的山峰闪着冰冷的银光,百年不化的冰川在下午灿烂的阳光下,瑰丽摄人。行到峡谷三分之二的时候,又一次,我忍不住向地面看去。 

 

在谷底深深的河床上,静静地躺着一架飞机残骸,残骸里,应该还保留着杰克·瑞奇完整的尸身。他是三中队的飞行员,上个星期在气流和暴风雪中失事,因为地形复杂,没有人能够在附近降落,更不要说找他回去,入土为安。 

 

驼峰路线上,没有人迫降或跳伞,因为白雪皑皑里,即便跳伞成功也不可能生还。几乎每一个牺牲在这里的飞行员都是挣扎到最后一分钟,然后和自己心爱的飞机一起葬身在冰川里。 

 

一出谷口,前面的运输机猛然拉高,并剧烈摇摆起来。狂风过后,白茫茫的雪粒子顿时遮蔽了视线。我把飞机尽可能拉起,飞行高度已经达到极限,强大的气旋几乎让我僵硬的双手失去控制,心惊胆战中,马岚山峰从我脚下一掠而过。 

 

海拔降下来,我们已经进入了下一个峡谷之中。 

 

*** 

 

当我们掠过最后的险峰,终于看到云贵高原里的那片绿洲时,象平时那样,我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轻轻感谢上帝。 

 

“注意,改变队形——!”耳机里传来命令。 

 

运输机转向中间,我完成编队,看向长机。肖南的飞机上也结满了冰,在阳光下耀眼地反光。透明的机舱里,带着皮帽的阿南冲我打了一个OK的手势。 

 

*** 

 

昆明就快要到了,我松一口气,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再过5分钟就该准备降落了。然而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肖南的紧急呼叫声: 

 

“各机注意,各机注意,左前侧有情况!” 

 

果然,在左前方的云层里,远远出现了几个黑色的成三角形排列的小点,正迅速向昆明方向靠近。 

 

“敌人还没有发现我们,B…25迂回,其余战斗机跟住,拉高加速!” 

 

今天昆明上空有云,运输机立刻掉头折往附近南平机场,我们五架战斗机则悄悄隐入云层,两分钟之后,进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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