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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米粒儿老师-第49章

小说: 米粒儿老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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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问题并没到此结束。节目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申斗突然跟米粒儿说,童心力要报个相声,跟薛小能。
  米粒儿非常意外。第一,因为童心力报相声,这个年龄的孩子很少喜欢这种传统艺术形式的;第二,因为童心力跟薛小能一块儿报。童心力是他们班惟一一个看起来不爱过集体生活的人。他也是惟一一个从米粒儿的母校N大附小毕业的。
  他的父母都是N大毕业生,他爸是N大法律系的,毕业以后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他妈是学英语的,在文化部做高翻,家庭条件非常优越。不过他爸脾气很暴,经常打他,米粒儿第一次发现他挨打,是因为他上体育课跟薛小能发生争执,打了薛小能一嘴巴。米粒儿当时很生气,随口问他,谁教你的,下手这么狠。他居然面不改色地回答说,我爸就这么打我。后来她听学生说,童心力不知道怎么就找薛小能去承认错误,之后两人经常在一起玩儿。但米粒儿没想到,他们能好到同台演出的地步。
  米粒儿本来不同意童心力表演,没什么特别具体的原因,或者她觉得他不适合代表五班去表演,他总是显得有些孤傲不合群儿。从前她当学生的时候,也有类似的臭毛病,但她当了老师,不希望她的学生也有类似的臭毛病。站在台上,她觉得他不像是会表演相声的人,他有点儿孤芳自赏。
  但是最终她还是同意了。面对他们时,她的心永远是软软的,即使是对童心力,她也是软软的。让他去吧,上台,说相声,只要他能享受那个过程,不管什么原因都让他上。
  但是如果底下真的没人笑呢?
  没有就没有吧。米粒儿说,也是为了说服她自己。
  演出的时候,倒是有人笑了,不过不是笑相声里的那些包袱,而是笑表演者本人,表演者显得特别兴奋和卖力,做了充分准备,还带了包括桌子、马褂之类的道具和服装,每个动作都流露出山里人接待远方来客时那种淳朴的热情,但这热情来势汹汹,把他之前多少个夜晚的辛苦努力的成果全都淹没了。
  当他把一切都照他想象的那样安排妥当,当他站到麦克风前面,当他和他的伙伴,那个看上去十分欣赏他,并且对他非常忠实的朋友薛小能站在一起时,当主持人把他们留在空荡荡的舞台上,当他应该张口说话,像他梦里无数次想象过的那样,抖出一个又一个包袱时,他忽然间,忽然间忘词儿了。
  忘得一干二净!以至于薛小能在旁边急得直冒汗,反复给他提词儿他也想不起来,一个字儿都想不起来,他站在那儿,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会站在这儿?
  米粒儿坐在下面,坐在五班的学生中间,听着别的班的位置上传来的,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的笑声,心整个儿地提到了嗓子眼。她替她自己的站在台上的两个孩子尴尬和难堪,她看着他们俩,一阵阵心疼,她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对付这样的场面,下来之后他们又该怎么面对这样意料之外的失败。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她想用坚定的目光鼓励他们,让他们从慌乱的情绪中坚强地站起来,但是她无奈地感到她坐在下面的人群里,他们的视线被舞台上的刺眼的灯光所遮挡,是看不见她的。
  但是她没想到,童心力看见她了。
  他从人群中发现了她,同时也注意到她故作镇静的目光,童心力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舞台上慢慢开始融化,像动画片里的雪人儿,一边融化还一边跳舞。
  他不再害怕,忽然觉得舞台上灯光全灭了,所有人,包括他身边的薛小能,包括台下的那些学生全都消失了,他们是在一瞬间消失的,整个礼堂都寂静下来,没有声音,除了他自己的心跳,他站在舞台上,没有观众,只有米粒儿,他的班主任,他的老师。
  童心力是在一片嘘声中下台的,他其实什么都没听见,他只是想要下去了,他想下去跟他的班主任说点儿什么,他甚至想到要安慰她。
  后面的几个节目很成功,杨硕的《家访以后》,豌豆儿和柳茵茵的《渗透》,秋歌和夏烨的《动物的悲歌》,文一敏的《起飞》。每次都是掌声和笑声不断。
  散场之后,几乎每个学生都在谈论五班,米粒儿走在人流中间,觉得自己像是著名的导演参加完著名的电影节。她向办公小院走去,并没想起童心力。
  办公室里只有胡雅玫、牛淑仪和几个年轻教师。
  米粒儿走到门口时就听见胡雅玫和牛淑仪的议论。
  “你看这五班就爱出风头,本来三个节目就完了,他们班非多出一个。”
  “明摆着让班主任带的,不务正业,心思都用这上头了,成绩能上去吗?”
  “那小品,那什么什么《家访以后》,你瞧瞧里面那老师,给糟蹋成什么了?”
  “还有那首歌儿,愣拎着俩猫上去了,这哪儿是唱歌呢?我怎么琢磨着有点儿影射咱两位校长呀,不是大猫小猫吗?”
  米粒儿啼笑皆非。
  “最可笑就是那相声了,那童心力,平时不是挺能的吗?见着老师老一副不服气的样儿,结果呢,关键时刻掉链子,站到台上成哑巴了。”
  米粒儿想起令人尴尬的一幕,拔腿就往外跑,跑出办公小院,跑到初中楼。楼里已经空空荡荡了,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米粒儿走到五班的教室门口,门开着,两个小男孩儿站在讲台上,站在一排又一排空荡荡的座位面前,他们两个,手舞足蹈地,在说相声,是侯宝林的《方言》。
  米粒儿的心,在那一刹那间,被狠狠地击中了。       
  米粒儿和五班高唱《相亲相爱》
  在和初一五班的孩子们相处的过程中,在和初一五班的家长相处的过程中,米粒儿时时刻刻都能体会到一种在她这个年龄所不曾体会到的幸福。就像当初对宜林中学的校园产生的那种感情——一想到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中,还能觅得池塘,野花,鸟鸣随处都是的工作环境,她就会暗地里得意,应该是其他任何一种工作都不可能拥有的吧;在当了班主任之后,米粒儿一天比一天更强烈地意识到,原来教师这个职业,是可以激发和被激发出全心全意的爱的。
  有时候米粒儿不觉得自己是在工作,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班主任,她不觉得那些是她的学生,她看着他们迎着朝阳踏进学校来的样子,看见他们在明朗的教室里抬起头,充满信赖和渴望地注视着她,是齐刷刷地注视,她的心里就会立刻,在一瞬间被爱充盈。整个人轻飘飘地,像是因为要与天使对话而装上了透明的翅膀。她想起从前在小说里读到的句子,他们说,爱,不是彼此对视,而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注视。
  变化几乎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对这个职业的态度的变化。她从前绝对不能设想她有一天竟然会对当老师产生兴趣,乐此不疲。但变化确确实实地发生了,以至于她把从前的生活,从前的生活方式,从前的思维方式,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不论是当模特儿,还是跟着丁波她们一起瞎混,都成了烟消云散的往事。
  她跟家长们聊天儿,跟每一个父母都可以聊上很长时间。实际上,对她来说,不是聊天儿,而是倾听。每个父母都能不知疲倦地跟她讲孩子的故事,她就那么听着,微笑着,很耐心,而且做出很能够理解的样子。他们于是就更加坚持不懈地讲下去。
  在倾听的过程中,她发现了两个问题,带有普遍性的问题:跟她聊天儿的,找她聊孩子的,十有八九都是母亲,父亲似乎总是不在场。他们都很忙,在单位加班,在外地出差,已经离异了的,还没离异已经分居了的,父子关系形同仇人的,等等;
  他们不愿意对孩子说爱。他们其实都很爱孩子,但他们就是耻于说那个字,好像那是一件非常做作,虚假,恶心的事儿。他们只是一味地付出,毫无保留毫无怨言地付出。
  甚至于,摸摸脑袋,亲亲脸,拥抱一下,都不愿意。
  当她发现他们的问题时,她就明白为什么严琳琳总爱说:你天生适合当老师。如果说当老师是一种职业的话,那么这种职业最需要的能力,就是爱的能力。
  比如,爱学生,并且把这种爱表达出来,就是一种能力。
  米粒儿就具有这种能力。
  随时随地,她都能找着一个理由,或者就是一个借口,说,我爱你。
  她说的时候特自然,渐渐地,他们习惯了这样的话。
  有一天,他们要参加一二九歌咏比赛,要找一首合唱的歌儿,找来找去大家都不满意。最后,柳茵茵跑到春风街道的音像店里,买来一张CD,米粒儿一看,就是它了。
  淡蓝色的CD封面上,赫然写着四个字——相亲相爱。
  扉页上有制作文案,米粒儿只读了一遍,就被深深地打动:
  我们试着想用小小的力量做些什么,我们试着想从小小的个体做起,我们愿意一起为你唱出,最温暖最美的歌,我们愿意为你付出如初婴般的真感情。
  盼望,让爱一点一滴,注入每个人的心中,让爱再活跃于人与人之间,让我们懂得,相亲相爱,直到永远……
  柳茵茵从办公室抱来英语教学用的索尼录音机,插入磁带,把音量拧到最大,米粒儿刚一听到旋律,几乎醉倒:
  我喜欢一回家,就有暖洋洋的灯光在等待
  我喜欢一起床,就看到大家微笑的脸庞
  我喜欢一出门,就为了家人和自己的理想打拼
  我喜欢一家人,心朝着同一个方向眺望
  开始时是柳茵茵和陶佩佩两个人唱,接着秋歌和夏烨也加入,接着又有一些声音,起初是小蚊子似的,逐渐变成全班的合唱,这是一首港台通俗歌曲,很多孩子都听过:
  我喜欢快乐时,马上就想到和你分享
  我喜欢受伤时,就想起你们温暖的怀抱
  我喜欢生气时,就想到你们永远包容多么伟大
  我喜欢旅行时,为你把美好记忆带回家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有福就该同享,有难必然同当
  用相知相守换地久天长
  ……       
  当孩子们微笑着唱起这首歌,米粒儿想起很多年以前读过的叶芝的诗:“树林里一片秋天的美景,/林中小径很干燥,/十月的黄昏笼罩的流水/把寂静的天空映照;/盈盈的流水间隔着石头,/五十九只天鹅浮游……”
  她背过脸去,面朝黑板,因为感动和陶醉,她的眼睛差点儿流出泪来,从没这样幸福过。她甚至想,不论用任何一种工作换她今天一天,换她此时此刻的幸福和感动,她也绝不情愿。
  忽然间灵感就来了。在感动的瞬间它们常常像这样不期而至。她把那首歌儿设定为班歌,接着又设计了班服——一件白色的纯棉T恤衫上用正红的广告色画上班徽。那是她最得意的设计,最上面是LOVE,中间是她判作业的标志,大肚子五分好,下面是像月亮一样弯弯笑的脸,很多年以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小渔儿在黑板上画过的那张脸。
  她还请了宜林最棒的音乐教师乔安娜给他们辅导。
  准确地说,不是她请的,而是住校生郑粤洋请的。
  那天下午柳茵茵跟她说,六线谱不肯给五班辅导,她就把郑粤洋找来。
  “六线谱”是学生给教初一音乐的刘献蒲起的外号,据说是因为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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