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倾城-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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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分,两人都只是穿着单件的薄衫,隔着轻薄的衣服料子,对方身体的温度和内里的肌肤都极易挑拨起年轻男女的浮躁。
她的皮肤有些冰冰凉的,在燥热的傍晚,传达在应宸泽掌见得触感十分舒服。渐渐地,他有些迷醉,捧着女孩的脸,寸寸不落地亲吻着。
屋子里越来越燥热,荡漾在两人间的,是抵不住的柔情蜜意。
他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轻咬她的耳垂,嗓音无比低沉沙哑,努力压制住什么似的,吐出四个字:“想而不能。”
然后,他停下自己使坏的手,扣住她的头,把她紧紧地箍在自己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六月的天,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高考的第一天还是艳阳高照,第二天一早就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丝,等到郝倾城结束上午那一场走出考场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已经有了可以砸痛头的威力。
她心情不差,准备带着这个好情绪走进下午的考场,一切,都那么好。
在途中她看到了叶习影,她撑着一把透明色的蓝色雨伞,穿着漂亮的纯白连衣裙,像一朵白色的雪莲在雨幕里娉婷而立,美好的不像话。
隔得老远,隐隐约约中,叶习影好像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模模糊糊中,还有她冲着她投来的似是而非的笑,像是示威,像是得意,又像是怜悯。
她分辨不清。
她朝着校门口走去。
然后,她看见了数月不见的母亲。
母亲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佝偻着身子站在雨幕里,凌乱得一塌糊涂,那张朴素无华的脸看起来比数月前相见时,老了十岁不止。
脸上还蜷缩着一条条张牙舞爪的泪痕。
她冲了过去,焦急地问:“妈,你怎么来了?”
母亲摁住她纤瘦的肩膀,像在支撑着自己就要倒下去的倦体,眼泪再一次决堤:“倾儿啊,去见你爸爸最后一眼吧。”
郝倾城举着的伞,瞬间落地,溅起了一片又一片带着污泥的雨水。
母女俩狂奔到梧城市第一医院的时候,郝倾城推开急救室的门,没有见到父亲,她只看见一块白色到刺眼的布微微的拱着,遮盖住下面一具僵硬冰冷的躯体。
郝倾城从小到大没有见过死人,她以为她会害怕,然而,当她疯了一样地揭开遮盖在父亲身上的那块刺眼的白布时,她忽然就安静了。
最疼她爱她的父亲,此刻安详地躺着,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脸色苍白如一张透明的纸,无色的唇紧紧地抿着,他的手指已经僵硬地动不了分毫。
她不停地在父亲的手上摩挲着,用力地抚摸,极力地想要把他捂热,可是她都不知道,她身体自上而下,无一处不冰凉彻骨。
她昨天还在小卖部给家里打着电话,一切都那么好,父亲温和地声音还回响在她耳边,他说,倾儿,好好考,回来咱一家人去云南旅游,爸带你好好玩玩。
她的泪水像是从决堤的坝上奔涌而出,猝然地跪坐在床边,用她声音所能发出的最大分贝,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爸爸。
许久许久。
母亲的身子早已经瘫软了,同她一样跪坐在冰凉的地上,嘴上一遍又一遍地嘀咕着:“怎么会走得这么快,他刚才还说,要等你回来,才咽得下最后一口气,他明明答应的,不然,我是不会去考场外等你的,我是不会去的,不会去的……”
她是不会去的,她是不会去拿女儿的未来开玩笑的。
反应过来这一点,她拖起沉痛的身子,去拉女儿:“走,赶紧给我去考场。”
郝倾城紧紧地扯住父亲的手,任她怎么拉也不挪动分毫:“我不去,我要等爸爸醒来,妈……妈……”她一遍又一遍地反抗,“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声音几近破碎,沙哑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最后,母亲疲惫地摊□□子,整个人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落泪,无力地哭着。
她回抱住母亲,泣不成声。
母女俩在医院的抢救病房里一直待着,直至医院的工作人员用冰冷的白布再一次罩住郝启良,推去太平间,母女俩才缓过神来,朝着床车冲了过去。
听母亲说,父亲一个月前刚跳槽,和另一家建筑企业签订了劳务合同,相比之前,工薪翻倍了,稳定性也提高了。一周前,施工企业刚启动了宣县新一期的建筑工程,父亲作为这期项目的包工头,时不时地往工地上跑。
今天上午,父亲接到和他一同负责这期项目的另一个包工头的电话,说是质检单位突袭,发现好几个楼层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本是难得的一天休息,却不得不赶到现场斡旋。
父亲是从高达三十米的脚手架上摔下来的,据现场知情人说,父亲摔下来的时候,他所在的那片脚手架几乎全部塌陷。幸而被同片的脚手架和其它障碍物拦截过好几次,才没有当场死亡。在被送往宣县第一医院经过第一轮保险抢救后,又立马送往梧城第一医院,最后,抢救无效身亡。
和父亲在同一片脚手架上还有几位现场的施工人员,全部重伤。
死亡人数,只有父亲一人。
郝倾城听完整个事件的经过,想起全身上下无一块完整的父亲,一会儿麻木,一会儿又痛得难以自抑。最后,她用破碎到几乎说不出话的嗓音,冰冷狠决地吐出三个字:“有凶手。”
然而,不论是施工企业,还是公安局的调查,都十分直截了当地判定这是一起简单纯粹的工地安全事故。
不论她多么坚定自己的想法,母亲和各方单位都没有一人相信她。
母亲说,我们一个踏踏实实、安分守己的普通家庭,哪有机会去得罪什么上流社会的人,更别说最后扔了命,孩子,要怪就怪咱命苦。
她不是认命的人,那一刻,她是多么憎恨自己还只是一个孩子,除了那点可怜的工伤赔偿和封口费,她竟不能为父亲的死讨个公道。
那天,她没有去参加最后一场考试,也没有去小山坡赴约。
她不是忘了,她只是不想以一种绝望的姿态站在他面前,还要残忍告诉他,她失约了,她不能陪他一起去m大了。
她也没有回小屋,而是和母亲带着父亲临时赶回了宣县,将父亲火葬,曾经那么完整精神的一个人,如今只是一捧能被清风吹散的薄灰。
将所有的后续事宜打点结束,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以后了。
冷静下来后,她把所有的事情清晰地理了一遍,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是怎么把这一切和叶习影联系在一起的。
高考前一个月,在学校的小路上遇见她,她别有深味的笑;高考前一天,她光临她的小屋,留下一句“只怕人你是带不走了”;高考第二天的上午,她撑着一把透明的蓝色雨伞,站在远处对她若有若无的笑……
父亲不会平白无故就跳槽,也不该在原本休假的一天,火急火燎地赶去施工现场,更不可能正好站在那片搭建不合理的脚手架上。
唯一的解释就是,背后有人在操纵。
她绞尽脑汁地想,父母老实巴交半辈子,好善乐施,古道心肠,去哪里得罪人。
他们这样一个普通家庭,哪有机会对上流社会的人构成威胁,最后,停留在她脑海里的,只有她和应宸泽长达三年的恋爱。
细想之后,她威胁到的,只有叶习影一人。
她听应宸泽的死党许瀚庭提到过,叶习影家族三代为官,是个十足的红二代。她的父亲在官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乎要将整个梧城市玩弄于鼓掌之中。
能在短时间内摆平一切,将事情偃旗息鼓的,她再也想不出还有谁。
她回到梧城市,去找叶习影。
一番周折,她来到了一栋复式小别墅前,蹲在精致铁门的围栏旁,慢慢地等。
一个多礼拜了,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清澈水灵的眼眸里,布满血丝,整双眼睛憔悴得凹了下去,阖上眼,全是父亲冰冷残缺的躯体。
她本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人,然而,此刻的她,恨意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颤动。她甚至想拿一把刀抵在那个恶毒女人的脖子上,质问她,她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太残忍,何以搭进一条完好的生命?
蹲了太久,脚麻得厉害,她努力撑着身体站起来,一阵眩晕,她赶忙扶住了身边的围栏,这才站稳。她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再一抬头,便看见了刚从一辆黑色轿车上走下来的叶习影 。
一袭飘逸的湖蓝色连衣裙,头发弯弯地搭在肩头,提着个精致的小包,几日不见,看起来更加成熟有味道。
高考一结束,那尚存的一点清纯的学生风已经不见了踪影。
叶习影看到她时,挂着疏离的笑,一丝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似乎她的出现,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郝倾城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二话不说,冲到叶习影面前,直接就甩了她一个巴掌,叶习影的脸上,顿时浮现了红色鲜明的五指掌印。
她身后两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立马上前,一人扣紧她的一只手,郝倾城双臂动弹不得。
叶习影用手抚上自己的脸,惊讶又气愤:“你发什么神经?”
郝倾城苦笑一声,冷淡而又讥讽地问:“你爱阿宸,是么?”
叶习影似乎完全料不到她会这么问,抚在脸上的手倏地顿住,很快又恢复过来:“和你有关系吗?”
郝倾城用尽力气,一把甩开桎梏住自己的手,上前一步,凑近叶习影:“一个多月前想方设法让我爸辞工跳槽,高考前一天跑来我这打心理战术,一周前,破坏了我的高考,毁了我的家庭。你的阴谋伴随了你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是不是阿宸向我表白那天起,你就开始蠢蠢欲动,你的心就被你那所谓的占有欲、公主病给黑了?所以这三年来,你一直按兵不动,就是为了这一天,对么,我说的对么?”
她的声音沙哑极了,每一个吐出来的字,都极为沉痛,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叶习影听着她字字控诉,漠然之情不减分毫,更加气盛:“郝倾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着她就要拉开铁门,走进别墅。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叶习影转过身来,看着她。
“当然,没有人比我更爱阿泽。从我五岁起第一次见到他,我就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一直以来,我是他身边唯一一个能靠近他的异性。只是,你出现了。”她顿了顿,紧接道,“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子,是要放弃吗?”
她的话里藏着隐隐的笑意。
“我为什么要放弃?”郝倾城冷冷道。
“哦,我忘了,是他要放弃你。”
“我不相信。”
“下周六,学校会举行颁奖仪式,你肯定考得不错,记得来哦。”
郝倾城紧紧地咬着唇,坚韧地看着她。
叶习影看着她一脸倔强的样子,继续煽风点火。
“还有,我告诉你他的登机时间,下周日晚上八点的国际航班,飞美国纽约。”说完,她拉开精致的铁门,走了进去,走时还不忘回头补上一句,“对了,我们都是头等舱。”
郝倾城腿脚不受控制后退一步,冲着叶习影的背影,几乎声嘶力竭:“弑父之仇,永不节哀。”
说完后,她几乎是瘫软地蹲在了地上。
叶习影高挑优雅的背影,倏地一顿,又很快地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