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若影 第四部 西江斜阳-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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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西江原一战後,已派他率众追捕潜逃的司徒族人去了,却不知这次有何要事,让他直接前来相商?
廖毅正要回身引林海如离开,蓦然却见一个头光眉秃的男子跟在林海如身後从帐子中走了出来。年轻人愕然一下,突然觉得这个男子甚是面熟,不知道曾在哪里见过,
这稍微诧异的一瞥令林海如起了疑心,问道:〃小六?〃
廖毅仔细一想,哑然不语。
说起来,他虽然曾在南楚宁城一泓阁见过颜承旧一面,但好在他认识的人中,也根本没有患了白癜风和癞痢子的人,便就没有人得出来。
〃没事,是我没睡清醒,还犯迷糊。〃廖毅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林海如来到一处避人的角落,他修为有限,尚不能传音入耳,凑到临海如耳边低声道,〃教里兄弟们在捉拿孙玉乾之时,顺便逮到了两个胡言乱语之人,我已经将他们另行囚禁。〃
〃胡言乱语?〃
廖毅脸现为难之色:〃是关於司徒若影的。。。。。。那些话却不好说,公子随我一去就知。且那两人似身染恶疾,皮肤上出现红斑,瘙痒不止,脓肿不堪。我也没敢再让旁人接近。〃
林海如回首看看外面,各人又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没有注意这边。拍拍廖毅的肩膀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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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的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两个长辈怕那刘辰庚半途改了主意又转回头来硬抢,也烦心那少不了也是一场好闹的,於是商量着打算暗里将个病号护送到了最靠近此处的一个北燕小镇。
慕容鸫诗人虽粗豪,心思也细,早已安排了最上好的马和车,这一行路上倒是没受什麽颠簸,而她则率兵南奔支援融翔女皇而去。
所以,当梅若影终於因为睡得太久无法再睡而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在马车上摇晃,而是躺在一间茅草铺顶的矮屋中。
屋里光线很足,让他一时有些迷糊。身旁忽然有什麽东西动了动,猛然间脖子上十分地痒,刮得他浑身一个寒颤就要弹坐而起。然而终究是仍然虚软,勉强动弹了一下,就又倒了回去。
於是又变成莽莽然看着茅草天顶的姿势,想不起为何如此疲惫时,近在咫尺的枕畔突然传来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
那声音模模糊糊,大概叫的应该是他的名字。
梅若影略略转了目光,才发现自己身侧原来还贴身睡着一个大男人。
颜承旧?怎麽又与他睡了一处?这里的〃装潢〃,可不是一泓阁的风格吧。
大概是因为枕靠太小,颜承旧只能往下缩了半截睡着。梅若影恍然大悟,刚才脖颈那阵奇痒,应该就是他头上那刚刚冒芽数日的毛刺所致了。
颜承旧难得睡得这麽熟,被他刚才一阵挣坐惊起,揉着眼半撑着坐了起来,由於憋屈地缩在床铺的一个小角落里,半边脸上都是衣服被褥的褶皱印记。
这人大概是累得实了,难得把脑袋也睡得糊涂进去,习惯性地低头看看身旁躺着的人,反手伸出床外要取过汗巾为他抹汗,不料想对上的是一双已经大睁的漆黑眼睛,直愣愣对视了半盏茶的时间,他才狂喜着把那条已经僵在半空半天的可怜汗巾狠狠一甩而出,双手齐抓上梅若影的肩膀:〃你,你可醒了!〃
可还没等梅若影答话,颜承旧似乎还没真醒,突然间神情暧昧地俯下身子,一口咬上了他的双唇。
梅若影只觉得被这轻轻一触将一口气被堵在胸口,越过颜承旧的脑袋,恨恨瞪着屋顶垂下的一两根麦!──这都是怎麽了?变天了?怎麽人人逮着机会都要摸他一两下,啃他一两口?
还来不及挣,颜承旧又已经起了身,脸上竟然还有着些许的不满意,嘟哝着道:〃若影,没人告诉你麽?这时候应该要闭眼,闭眼!〃
一边将手插入他的颈下,托起他的後脑,另一手轻轻盖起他惊愕的双目:〃你这麽看着我还怎麽好意思继续下去?〃
梅若影倒吸一口气,直想吼了出来:〃你睡糊涂了麽!一大早就做这种事,还敢说不好意思?〃可惜没等他把话说出,颜承旧又已经俯下身子,就着吸气的微张的双唇,长驱直入。
双眼中尽是黑暗,口中被什麽搅入的感觉十分鲜明,梅若影真的是觉得有什麽东西在自己脑袋中炸开了。渐渐地握紧双拳,绷紧了身体。
直到怀里的身体发出轻微的颤栗,有些失了神的颜承旧才猛然一惊,清醒了过来。怀里轻盈微凉的充实感告诉他,这并不是往常那些瞬间消逝的春秋大梦,而是真实。而这个暧昧的姿势,适才那个让他迷醉得几乎要完全失控的深吻。
这刻的心情十分复杂,有想要昭告天下的喜悦,然而更多的是害怕,不敢揭开蒙着若影双眼的手,不敢面对他。
他甚至能感到自己身上某一部分由於刚才半梦半醒中的激动而正在起了一些十分尴尬的变化。
然而若影在发抖,在,害怕?
他犹豫再三,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孙子过,终於还是移开了覆在那双目上手。便见梅若影紧闭着双目,长睫轻轻颤动,脸上一片苍白。
〃我。。。。。。〃适才的热情如火,瞬间便是熄灭成灰,颜承旧抖着唇,吐了一个字,觉得没法再说下去,突然间一翻身从被中出了去。可还没来得及奔出去,身上一紧,衣角被一只手抓了住。
〃你。。。。。。〃他低头看着,这里没有别人,抓住他的自然不可能是其他的人。
梅若影也已经睁开了眼,看着自己紧紧握着对方衣角的手,他想干什麽呢?留他下来?然後?然後又能怎麽样?
只是颜承旧刚才的声音涩得,让他无法放心得下。
握了又松,终於还是松了开来,手臂收回被中,转而望向上方,带着些许倦意:〃没什麽的,只是因为饿得慌了,打颤。〃
颜承旧已经整顿好情绪,十分利落地答道:〃我去煮些东西来。〃说完立刻豪情万丈地大步跨了出去,可还没听他走出几步,突然听得!啷啷一阵响,然後,从轻风拂起的布帘缝隙中,看到檐下阴处晒的桑叶撒落一地,扁平宽大的簸箕着地滚了两圈,骨碌碌地慢慢定了下来。
梅若影定了定神,转手取过床旁桌上搁着的一个半干的药碗闻了闻。苦笑着放了回去,又躺下了。
难怪颜承旧这麽昏头转向,那碗里的药可含着些镇定催眠的药物。那家夥一定是趁他之昏以口渡药。不过这麽喂药本来就没有什麽科学性,到了最後,果然还是他喝下的药比灌进他胃里的药要多上了些许吧。
人啊,总是要为自己曾做的事负责。
颜承旧失常是因为自己尝了那碗药物,虽是自作自受,药过了也就该正常了。而他自己不能正常,却已经成了一种本能,是因为自己曾经地呆傻和懒惰,可悲的却是难为了身边的人。
穿过敞开的窗框,檐影外的日光明媚,早就过了鸡鸣的时间,远远的倒是时不时有一两声狗吠,更多的是鸟雀的吵闹声。风吹得院里院外,绿灿灿的黄杨一树树地摇。
色彩纷杂,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69'上'
梅若影深深地透了几口微凉的气,回头再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熟的颜承旧,吹熄了盏上的烛火,推开房门。院中仍然是静谧,这个时候,不会有谁醒来──他前几日投入井中的药物,终於在昨夜里起效了。
转到另一间房前,他站了很久。窗子大开,帘布随着夜风里外飘动。视线有些晃动,屋里黑漆一片,看不清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人。
家人,家族,在前世曾经拥有的,然後失去了。在这一世,终究还是他在伤别人的心。
抬手,展指,弹开,一封信笺插入房内床上枕侧。一个习惯使然的动作,原本都是不费吹灰之力就信手发出,却此刻光是维持着两脉的平定就已经耗了不少精力,蓦地,体内一股乱流涌起,丝丝缕缕地作乱。
梅若影压抑着呼吸喘了几口,才勉强压抑了下去。情知这一次病势拖得太久,果然是耗损了根本,不再像以前了。只可惜身上功夫修来不易,也靠着别有蹊跷的内力修为一直压着残毒待它消逝。
看这情况,过不了数日,冰魄凝魂的寒毒便又要重新开始发作。到时,连他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够死里逃生。早晚都要做别,何苦让这些人看他挣扎。到时候如果能侥幸活了下来,再回来也不迟。
回转身子,走出住了半月有余的小院,在树林中牵出一头毛驴,驴上早缚了他所准备的包袱。
原本想在走前再见林海如一面,然而终不可得。
临走前,在院内各处布下迷香,这样,直至他们醒来的这段时间,也就不会有人能够清醒着走入内院。即使闯得进,带动了迷香的走向,正好也就解了院里人服下的睡药。怎麽着,也不能因他的任性而让这数人陷入危险的处境而不自知。
小镇外便是农郊,晨曦还没有露,因为北方昼夜温差的缘故,露水更比南方还是厉害。
当田间阡陌还在朦胧暧昧的墨蓝色夜光中静默之时,巷里巷外的鸡已开始打鸣。远远近近,往还不断,偶尔还激起几声犬吠。
他慢慢地走着,也不怕被人追上。
那驴子,半身灰白半身泥,腰背上还挂着一两个癞痢子,他又换上了私自准备好的短褂,披着蓑衣,裤腿挽在膝间,便成了一个极其平凡的农家青年。这一双赤足在南楚时早就走多了山路,步满的厚茧还没消完,只是踩在被昨日骤雨灌湿的泥地里也觉得有些凉意。裤腿被长草上的露水沾湿,低矮的草叶利齿不时在溅了泥珠的腿上划出一两道细细的血丝,他也根本不在意。
左右疏落的农舍里,鸡鸣犬吠声不断後退,当天边蒙蒙的云光逐渐变得清明透亮时,他已经走过了村郊外第一围的高岗。
往後看看,已经走出好远。虽然身子破烂得七零八落,不过好在乡下空气十分清新,走起路来却也没觉得勉强。
在蒙蒙蓝色的晨光中,已经有农户出了屋,扛着锄头远远地走向麦田里头,大概是进夏骤雨多,又或是露重的缘故,有几个也披着与他差不多的竹叶蓑衣。吆喝着打招呼的声音渐多,鸡鸣也已几乎听不着了。
又走出里许,日头也已经渐渐上来。回头望向已被高岗挡着的村镇,几道淡淡浅浅的炊烟已经上来。
转回来,地平线那方是橘红亮黄的一片,还有线下渐渐被阳光侵染过来的茂林,因为过於遥远,空气又格外的干净清亮,反而显得前路是一马平川的广阔。
扑扑两声轻响,两颗水珠打在了短褂的前襟上。梅若影醒了醒神,突然自失地一笑,暗自嘲道:〃走便走了,又不是第一次,有什麽好婆婆妈妈的。〃看着襟上挂的两道湿印,黯然一阵。可是自己看着看着突然又笑了,这样的痕迹可不正像登徒子流口水般,忒也不雅。
他又突然想起了什麽,往脸上摸去,一愣之下又暗自生恨,离愁别绪倒消了几分。这几日过惯了素面朝天的日子,竟然不闪不避地将这麽一张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喜幸一路行来天色既暗,也没人和他打了照面。只是易容的药物早就在竹壑时就被搜刮干净,这乡下地方一时之间怎麽也凑不齐材料了。
便想着,於是稍偏了方向,将驴子牵向半里开外的一个水池子。
周围仍是农田,池子不小,可能是农夫们挖出来蓄水用的。昨日新雨冲了不少浑泥,泥水相扰下,变得浑黄不堪。这死水里早就生了不少蚊蚋的幼虫和蛙类的下一辈,只见一波一波细细的涟漪随着孑孓和蝌蚪的上下跃动细细地晃荡。
他这几年行惯了野地山路,根本懒得讲究,将短褂的下幅往裤带上再别了一别,蹲下身子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抹去。犹恐池水尚不够脏污,又自地边随手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