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思-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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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吃起一个小孩子的醋来。
'拾伍'
“晚儿名为晚冬,是三年前冬天我拾到的弃婴。”
沏出的茶冒出氤氳的白气,消散在清晨空茫的雾气中。
雨已停,天空水洗,泛出澄澈的微白,庭院里填着大大小小的水滩,花瓣被雷雨欺凌一夜的残尸,铺在水洼中微微漂浮,打着卷儿。
空气中有微凉的寒意,岚山抿了口茶,淡笑。
“他可是你第一个师弟。”
子兮定定看她半晌,复而垂眸饮茶。她陪了晚冬一夜,抚琴哼曲,轻柔的抚摸着他小小的脑袋,临走前,在男孩粉颊上落下一吻。
“是,”他低头沉声应了,听不出情绪,“看得出,你宠他。”
竟然当真有人代替了他。
这种事情,想起了,可以假装风淡云轻,但若当真发生在眼前……
胸口沉闷的仿佛已窒息,身体的某一处,开始沉钝地胀痛。男子的手指无力地蜷缩了一下,又微微张开,好像失掉了力气。
他当真是她生命之外的人了,想到这里,神色淡了下来。
“皇上下诏,查处与一切茶陵王有关系的人,本就据说,你是茶陵王的人……”所以,一直惦念着。
现在又说这些干什么。
“有消息说,镜花阁被烧干将了,很多人被抓。反正回来也是一天俩天的事,所以,提前回来看看。”
他提起一丝笑,有些淡漠的,他尽量把话放得风淡云轻,他有些不堪于让她知晓他当时那无边的恐惧与担心。
岚珊笑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可是千年老妖怪了,有那么容易被算计的?而且……”说到这里,眼神微微一滞,又瞬间恢复,“我可是不死之身呐。”
他抿着唇,不再言语。他何尝不知,可他就是担心。
“啊,对了。作为你的师父,还是提醒你一下比较好。”
她轻轻拍拍手,站起来,对他嫣然一笑,妍到极致。
“你也快和四公主成亲了吧,为了避嫌,你还是少来这里比较好呢,我嘛,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琴师歌女,你这般频繁进出,会谣传开的,要是让宫里的人听见了,子兮大将军……”
“子兮明白了。”
他轻轻打断她说的话,心渐渐凉的寂静,湛湛清醒,直到麻木。
他注视她,漠然的,仿佛要望进眼睛里去似地。
“子兮以后也不会再过问这里的事。”
他们已四年未见。
他可以因为担心她,甚至直接从战场上穿越半片江山,来找她。铠甲尚未卸下,已被雨水浇的冰凉。
他可以一次次婉拒圣上的提亲。
他心底的思念在疯狂滋长,迷于她唇齿间的甜美,醉于她发间的芬芳,痴于她的声音,她的笑颜,她的一举一动。她抬眼的模样,挑眉的摸样,跺脚的摸样。她对他的好,对他的关心,对他的调侃,他全部记得,如数家珍般藏于心底。
甚至恋上了与她缠绵时她眸中的不定与慌乱,细碎销魂的吟哦和娇红脆弱的面庞。
不仅仅如此,因该是更多更深的。
可她现在已说出了这般的话。
她已有了代替他的人,那个孩子,是否会与他走上同样的路。
很多年以后,她会不会抱住那个孩子,如他一般,暖暖地唤他的名字。
他闭上眼。
心冷到如此,也够了。
子兮站起身,把杯中的茶饮尽,淡淡笑开。
“子兮这就告辞。”
'拾陆'
翌年初春,北方叛乱平定。
他如同人们心中所料想的那般,立下了赫赫战功。凯旋而归,百姓在欢呼中夹道欢迎,队伍缓缓前行,他居高临下地望,傲然之气,清冷的如同初春中薄冰般的料峭寒意。
面圣时,皇上重赏了他,他单膝跪地,俯首谢过了。
再次提到四公主的婚事。
“本应在晚宴上提的,但四丫头就是耐不住。”皇上叹息着,眼角中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吗“将军若是有意,朕愿意促成这桩婚事。”
一对璧人,理应是天作之合。
况且,他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和必要了。
“谢主隆恩。”
此事在庆功宴晚已传遍了长安城,皇上大摆筵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喧嚣烂漫了整个纸醉金迷的繁华之夜
大臣多道的是贺喜之词,赞美阿谀。他一杯一杯的敬,一杯一杯地饮,笑的寂静而谦和。
忽而间舞娘低眉缓缓退去,又换了一拨,姿色皆属上乘。
一曲古筝。
将军手中的酒尊蓦地一滞,不自觉抬眼望向舞池。
琴声如间关莺语,跳俏在耳边,似珠玉落盘。
珠帘后,一袭白衣的女子席地而坐,十指在弦间灵活跳跃。
四周的朝臣听的痴了,曲毕,纷纷赞叹,几欲一睹琴师的芳容。
“听说是新进宫内的乐师,早知听才艺卓绝,不似人间。这不,大将军来了,她自是乐意前来献上一曲的。”旁边的官吏谄笑道,又补充了一句,拉长了音,“听说容貌也是倾国倾城胜似天仙啊!”
“哦,有这等奇事——?”皇上捋须,眯眼一笑。
笑得年轻将军的心骤然一紧。
珠帘被轻轻撩起,女子抱琴,含笑上前,低眉行礼,抬首,霎那间,六宫粉黛,皆失颜色。璀璨寒星汇聚于眸底,化成一池的脉脉柔情和撩人的明亮,那般动人的容颜,惊艳四座。
子兮定定的凝视她,握着酒樽的指节一点一点苍白,渐渐收紧,胸口隐隐钝痛,窒息一般发不出丝毫声音。
“岚珊不才,让皇上见笑了。”
娇软轻媚的声音。
他怔怔的看着,周边之人,以及皇上望向她的那些有关欲望的眼神,强烈到难以忽略。
鞘中宝剑因他的气息而震得嗡嗡作响。
他想离开。
他不想看到她在男人赤裸裸的目光下妖媚的笑,笑得风花雪夜。
琴师,也是个受人摆布供人消遣的职业。
她到地想干什么,他到底要怎样,她才能不出现在他面前,才肯放过他。
“将军?”旁边的人小心地问,“将军您没事吧?……脸色竟是这般……”
“无碍。”他抬头,淡然一笑,“大抵是累了,至今还未好生休息。”缓缓转头,起身静静行礼,“皇上,子兮身子不适,先行告辞了,请皇上原谅。”
圣上自是无心应了的,目光仍锁在岚珊身上。
他仿佛听得见血液在体内缓慢回流的声音。
宫中当夜为他安置了房,用意明显,明日他尚且留于宫中,除一些国事,便是四公主的婚事,圣上是希望早些定夺下来的。
听些宫女的闲语,近日邀请的女琴师也住于,宫中奉为上宾。
在走廊中,意外遇见一位贵妇,华服丽饰。那妇人见了他,微惊,掩口失声低呼。
“……心尘?!”
子兮一怔,继而平静道:“怀安夫人,在下子兮。”
夫人少顷失色,才缓缓回复,低眉行礼,“参见将军大人。”
九年前,冷峻的少年一身青衣,捧上一纸折书递于她,然后退到岚珊身边,安静而漠然,如同一抹阳光下灰白色的薄影。
如今,她恭敬地对他姓李,他是当朝大将军,统帅一方,霸然之气隐隐折射于举手投足之间。那般的眉眼,似他的父亲,极似,缺少了一份清淡与静柔,多了一份英气和傲骨。
“将军大人立下累累战功,妾身钦佩不已,听说与四公主的婚事也约摸定了,在此恭喜将军。”
子兮淡淡应了,走了数步,夫人又从后面唤住他。
“这几年你当真不再去见她了。”她慢慢说道,“妾身曾经以为,她是赢家,一直都是,永远不会输于我们凡人……可是错了。”
夜色渐深,子兮留给她的是伟岸萧索的身影,朱红走廊间星点的灯光铺满一地。
“她不是,她没有赢过,从来没有,她也没有输……她根本玩不起。”
语毕,夫人转身,玉饰轻响,缓缓离开。
呼唤君之名(九)
吹破残烟入夜风。一轩明月上帘栊。因惊路远人还远,纵得心同寝未同。情脉脉,意忡忡。碧云归去认无踪。只应曾向前生里,爱把鸳鸯两处笼。
琴声缓缓终了,四弦一声收了音,岚珊抬起水眸微笑。
“这般,可记清楚了?”
乐府中抱琴的小琴师听得痴了,好一阵子才回了魂,羞红了小脸,低头应了。
“谢谢,仙……不,岚珊姐姐!”差点就咬了舌,面前这位美人,怎么看都是仙女一般的人物啊。
“改日,你可到水月楼来见我。”她收了琴,笑着离席。刚从筵席下来,便被一群乐府中的小丫头围了去,折腾到现在。
几个女孩儿乐滋滋的应了,为她指了厢房的路子,然后嬉笑着闹去了。
年少不知愁滋味。
她笑笑,然后回房。
过了庭,穿过走廊,四周越加寂静,皇上应了她的请,给了她一个环境幽僻之地,有着花的芬芳和月光的皎洁。
踏入花园,一只手自后袭来,她轻轻一闪,白蝶一般小巧的翩落于花丛中。对方的人影化为一缕黑烟,倏地掠了过来。
熟悉的气息。
对方一把揽过她,扣在后花园的雪白高墙上,墙顶有暗色的石瓦。
呼吸喷了下来,扫了她的鼻尖。
“啊啦,子兮。”她一成不变的笑颜,妍与艳,“这是干什么呢?”
“岚珊,你究竟想干什么。”男人黑曜石一般的眸在夜中熠出冰冷的光,盯着她,不动声色地开口。
“你想怎样?皇宫岂是你来去之地,你别拿自己开玩笑,你开不起。”
女子冲他眨眨眼,寒星乍现。
“我怎么了,子兮,为师哪里做错了么?”
“别胡闹。”
他声音低了,扣在他肩膀上的力道加重。
“花街也好,镜花阁也好,这些也就罢了。这不是你可以随意左右的地方,即便不老不死,在这里也奈何不了谁。你该不会忘了,皇上现在还在围剿茶陵王的余党,你觉得你脱得了干系么?”他的声音结了冰,咬牙切齿地盯着笑得一脸坦然的女人,“你来这里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些男人望着你的眼神是怎样的,你勾引他们干什么?他们想要的,只是你的身子,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玩物。”
“子兮,这种事情,我自是最清楚了的。”笑容稍稍敛了些,岚珊的声音清而静,“你是不是认为,除了你是君子,其他人全是野兽?”
她淡淡地拨开他的手,一字一顿。
“你想要的,不也是我的身子么?难道你一见到我,想到的不就是上床么?”
将军面色一窒,手指僵住了。
她的笑容面具一点一点裂开。
“子兮,别忘了你是谁,我是谁。这里是皇宫,我是被皇上看上的琴师,你是即将与四公主成亲的骠骑大将军,我们是不是应该避避嫌呢?你该不会想在这里对我行什么苟且之事吧?子兮,我是你师父,莫乱了辈分。”
她的声音极淡,料峭的嘲讽。
“子兮,”她终于抬眼,“这是我的事,我自有我的打算……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