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思-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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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抬眼望着立于俩人之间的黑发少年,微惊,声音中有隐约的怒气。
“子兮,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的手指轻扣住将军的手腕,淡笑道:“将军这是为何,与一风尘女子过不去。”
男人没有再言,只是盯着他。少年的手指隔着衣料轻轻搭着他,神色如常。他知道这个手势,武当绝学中的寸劲拳,俗称沾衣发力。所谓寸劲,指距离攻击目标很近,或者动作即将完成的瞬间,突然加速肌肉收缩发出的短促,刚脆的爆发力量
“风尘女子?哪个风尘女子有胆抚这曲词?”将军笑了一声,“纯粹是讥讽我的吧?”
子兮垂了眼,“在下认为,百合姑娘并没有恶意,只不过是为着大人,悼念亡妻罢了。”
这时帘子被撩开,水绿衣裳的女子抱琴款款而来,袅袅行了一礼,化骨的笑意与柔情。
“大人,民女百合。”
一声轻唤,让男人不知不觉间收了眉。子兮望着她,近在咫尺,第一次见她穿黑白色之外的衣裳,仿佛从镜花水月中走出来的。
一点没有变。这般明艳的衣,是她出落水灵精致宛若少女,只不过气质斐然,媚色百转千回。
下意识地,他退了几步,不去看将军眼中的惊艳。
“距大人之妻姜氏去世,已有十年了罢。”
百合勾人的声音中带着清铮。
“百合这一曲,是为大人抚的,苏大学士的情之深痛之切,能了解感受的,唯有大人您了吧。”
他不记得最后是如何收场的,只不过百合又为将军抚了一曲,众人吃酒开宴,和姑娘们一起玩着暧昧游戏,笑闹着。除了将军和他,各自抱了美娘在阁里的厢房过夜,阁外永无夜的花街依旧热闹,嬉笑喧闹中楼宇间串吊的花灯晕开节日般明黄的光。子兮看着眼前的男人,只穿着一般贵族的华服,那股气势却独自生了出来,傲人的,冰冷的,压千军而策马,塞外风雪遥望明月。
“我知方才让你见丑了。”将军说话并不压人,转头对他笑了笑,“那百合还真动了点心思,她是讽我,我清楚,刚回来不去看已故的妻子,却来这烟柳之地,不应该。”
子兮低声道:“将军大人哪的话,百合姑娘她哪敢有胆冒这个险。”
男人吐口气,拍拍他的肩,“有些事我自己明白,可被别人挑出来时忍不住就要发火,我这性子……阿姜说了多少遍,可我就是改不了。”
少年微怔,抬了眼,如此热闹绚烂的街景中,男人的身影一片萧索。
带那片身影完全融于夜色中时,他才转身,刹那间,对上那双笑意湛湛的眸。
他忘记了该怎样开口。
呼唤君之名(四)
'陆'
夜晚,无人街道。
只剩稀疏的脚步声,压在月光下,藏在树影中。
“以后请不要这样做了,非常危险,将军若真的火了……”
“哎,子兮你怎么这么罗嗦,比老女人还老女人哪。”岚珊端着从阁里捎来的一包桂花糕,津津有味地吃,“我这不是没事么?”
少年在心底叹口气。
别了三年,再次见她时都不知怎样开口,她如以前那般悠哉谈笑,仿佛他离开的不是三年,不是三个月,不是三天,不是三时,不是三刻,而是三秒。
自己对她,还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啊。
唇边泛出一丝苦笑。
“好啦,给我。”吃完后他拍拍手,停下脚步。少年于她之后停下,不解望着。
“快给我啦。”那声音简直在撒娇。
子兮好歹也是练过的,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不知她又玩什么把戏。
“礼物啊,礼物!人家迫不及待想要了嘛,子兮,为师警告你哦,别告诉我你到边塞玩了三年什么都没买给我!”
原来她还知三年这个概念,子兮觉得有些讽刺,无表情地道:“哪来的礼物,这次回来得急,没有想的周全。”
竟然有这种人,阔别一千多个日夜,开口便要礼物,连句寒暄的话都没有,她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她究竟有没有想过他,一丝一毫也好。
女子气得直跺脚:“骗人,肯定有!!”
“没有。”
“有!”
“没有。”
“有!”
“没有。”
“我说有就有,快点拿出来!”
他别开目光,大步向前走,她踩着细碎的步子徐徐跟上,末了,微微笑着开口:“既然带来了,不给我就失去它原本的意义了吧?”
简直就像个小丫头。
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回头,她一双本是清灵的眸亮晶晶的,碧波盈盈,笑得漫天星辰皆失颜色,让他一时间怔了神。
笑得太过分,反而有些假了吧。
他叹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份琉璃制的雕花匣子,精致小巧。
“啊呀呀,这可是六十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呢。”岚珊欢呼着接过,开了匣,里面用冰晶保存着的,盛着一朵巴掌大的天山雪莲,月色下流光溢彩,发出钻石一般璀璨透明的光芒,每一片花瓣交错叠叠打开,边缘呈着透明的轻柔色泽,好似水中涟漪舒展开的月光。
子兮定定地看着那朵莲,雪莲中最珍奇的品种,一甲子开一次花。他从雪崩中逃生偶然发现的,万丈冰崖间绽出绚丽清澈的光芒,耀了他的眼,如同她的笑。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用真气护住,然后带回来。
“喂,又发呆了。”
“……是。”
“这个毛病还是改不掉啊。”
岚珊叹口气,攥了他的衣袖,“回家吧,子兮。”
他垂首凝视拽着他衣袖的那只小手,皓白若雪,久久说不出话来。
回家吧,子兮。
把他击得溃不成军,是多么的容易。
宅邸如同三年前那般,只不过侍女又少了些。晚上她拉着他在庭院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他静静地听,后来发现池塘里几乎已没了鱼,问起来时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天空泛起鱼肚白是她趴在石几上睡着,子兮想了想才把她抱回房,似乎又轻了些,捻开落在她颊上的几缕黑发,拉上被褥,她沉睡的模样很安静,仿佛已死去一般,他被这想法惊得一震,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脸,柔软的温热。
原来一切当真没变,变的只有他而已。
子兮在长安约莫停留七八天,期间常常被叫去皇宫,皇上很赏识他,身旁总有一名少女,打扮的富丽堂皇娇俏动人,笑得骄傲而灿烂。第一天,便趾高气扬的向他宣战比武,他尽他最大的努力手下留情,毕竟对方身份不俗,但一次收不住力把她击下马,少女娇呼一声向地上跌去,如花的小脸骇得惨白,旁边的人失声惊呼四公主。
原来她即是皇上最宠爱的四公主。
他掠过去挽住她的腰,坠地的前一刻将她拉上他的马,护在怀中,抚息了马把惊魂未定的少女抱下来。
“无碍了,公主殿下。”
少女抬起泪眼,阳光下少年清俊的面容镀上暖暖的金光,淡定而令人安心的声音和微笑,环住自己的坚定臂膀让她蓦地烧红了小脸,却舍不得让他放手。
堂堂公主便是这般恋上他的。少女的爱恋总是充满浪漫和不期而遇。
“听说那四丫头对你追求相当火热啊,三宫六院都知道了,这可有福了。”
岚珊支着下巴,拿狗尾巴草调笑他。
“说不定可以成为附马哦!”
他用手拨开挠他的狗尾巴草,淡淡地扭开头,继续看手中的书。
她那么开心干什么?
“喂,好歹说句话嘛。”
“师父。”他抬头沉声唤了句,拣了几本装订书,“这几本子兮可以拿走么?”
“唔,可以啊,你拿这个做什么?”
又忘了么,上午才说了的,他的事她怎么这么不上心?
有些无奈地开口:“子兮明天便启程随将军大人回边关了。”
狗尾巴草停止了摆动,岚珊眨了眨眼睛。
“噢,对嘛,记得带礼物回来哦。”
声音没有起伏。
'柒'
在边关的日子里想起了许多事。
十四岁,他被岚珊邀令于剿杀一个门派的掌门,对方不见得是大魔头什么的,却机关算尽对他用了毒。
七星海棠,转说中剧毒之一,无解救之法。
她还是救了他,用了那唯一的一种方法。
她把毒用真气全部逼到眼角,然后用舌尖舔去,一点一点舔干净,当他恢复意识重见光明时,见到的是她的尸体,黑发披散,若夜中的花。
明知她七日后便会复活,他仍悲伤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入军第四年,边关告急,那些蛮夷异族异常凶猛地杀了过来,封死了丝绸之路,顺利到难以置信,每每到关键时期将军偏偏调不动粮饷,军饷亏空,朝廷每隔一段时间便发来撤兵的命令。
显而易见的,有谁从中作梗,与敌军里应外合。
“最重要的是,那家伙的目的是什么。”
将军眼睛扫过地图。
子兮在一旁颔首听令。
“你觉得会是谁?”将军抬眼,看着面前已行成冠之礼的中郎将,已不是四年前入队时器宇不凡的清淡少年,英气的眉眼间自然而然的形成一股冷峻的气势。
子兮神色平静,只道了三个字。
“茶陵王。”
那一年边关局势极混乱,谈判不成终只好以武力镇压 。横尸遍野断壁残垣他已习惯,手中的清冽长剑因饮血过多而愈显凌厉的锋芒。
不知何时开始,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他。将军屡屡有提拔他的打算,他婉言谢过了。
“男子汉大丈夫战征沙场,不为功成名就报效国家,那为的是什么?”将军把着酒樽与少将们一起谈笑,问向了他。声望摆在那里,下属们一起哄闹起来,敬重钦佩的不在少数。
“子兮这样已经满足了。”
当时他淡饮三杯当做赔谢,又道了一些中规中矩的礼貌话,大多数人都是惋惜的。
“还真是无欲无求的家伙。”
“言重了,多谢夸奖。”他微笑。
入军第五年,将军被一道圣旨召回京。
子兮隐隐感到有些不对。
“茶陵王已经开始行动了,请大人多加小心。”他一向不喜多言,这次主动道了一句,“若想满足他的愿望,第一个要除掉的,便是大人您。”
“也好。”男人只这般笑了笑,“我也想回去看看阿姜。”
子兮怔了怔,“大人与令夫人伉俪情深,子兮深感佩服。”
“客套话不必多言了。”将军挥一挥手,“圣上在旨内提到了你,约莫是四公主吵着想见你,言下之意你我都明白,你也一并跟我回去吧。”
他刚想回绝,男人又慢慢补充道:“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是你的,想逃也逃不掉,不是你的,想追也追不回来。”
子兮明了他所说的话,回营收拾了行李。
有些事情不是条条框框能够说得明白的。
他从未想过回来,若不是将军提起,他可能会在塞外呆上个十年八年,每夜在清皎月光下吹箫,并不是说不去思念谁,而是没想过回来,甚至已到了长安花街的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