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话桑麻 欣欣向荣 全-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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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时代,蕙畹很清楚,这里不是男女平等,民主文明的现代,这里父权君权至上,男权不容亵渎的封建社会,男人的主导地位已经沿袭了几千年,男尊女卑已成传统,可是洪先生却毫不迟疑的接受了自己,虽然也许爱才之心在前,但,自己的运气也不得不说,太好了些。
故虽杨紫安说让她扮成男装来见洪先生,蕙畹却觉得不妥,好不容易恢复了女儿身,蕙畹不想因自己的一时的痛快,再去给家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斟酌再三,寻了一套秋桂的衣服穿了,扮成杨紫安身边的丫头,来见洪先生。
踏进怡然居,蕙畹不禁失笑,看来洪先生爱菊的性子,真是多年如一日。虽然有了准备,也接受了事实,然洪先生内心深处仍有些微微不置信和十分好奇的,说实话,他实在很难想象,当年那个精灵万分和自己斗志都法的聪明小子,会是个丫头。
刚想到此,如意多福多寿的门帘打起,杨紫安一步跨了进来,他身后半步,却是一个俏丫头出现在面前,洪先生不禁一怔,蕙畹急忙上前深深一福,有些哽咽激动的道:
“师傅。。。。。。”
话说蕙畹这一句师傅,却把洪先生叫醒了,洪先生的三个记名弟子,皇上和杨紫安受尊贵的身份所限,只称呼他一声先生以作尊重,唯有当年的博惠,喜欢叫他师傅,清亮的声音,每每令洪先生觉得窝心不已,如今听这一声师傅,洪先生竟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心里也酸涩难当,不管怎样,至少博惠还活着,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想到此,偷偷试了试眼角,才抬目仔细打量眼前的小丫头,十多岁的年纪,尚有些青涩,穿着一件半旧的秋香色袄裤,头上双丫髻,耳畔明月珠,打扮的简单非常,瞧着倒像个小丫头,瞧了杨紫安一眼,顿时恍然,大约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如今蕙畹也是颇有身份的小姐了。
五官虽和记忆中博惠颇像,然,又大不相同,就想无法把昔日的博惠想成女子一样,眼前亭亭而立的俏丫头,也很难看成男子,韵味以及周身的那种感觉,仿佛都变了,真不知这丫头如何修炼的,只一双眸子,依稀能辩出一些旧年的影子,不禁暗暗称奇。
蕙畹愧疚的道:
“蒙师傅开蒙,且细心教导,实实的师恩难忘,却不得已隐瞒师傅,本是弟子之错,岂料师傅大度,竟然原谅了错处,弟子心内愧悔难当,这里再谢师傅不弃之恩”
说着竟是跪在地上,扣了几个头,洪先生站起来,亲手扶起她道:
“这原也不是你的错,何必如此,纵为师教导了你几年,然,与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也分不开的,虽是女子,不能科考报效国家,然,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其实是排在第一位的,一位有智慧的女主人,老夫想也是必要的,故学问也不可就任意荒废了去”
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
“至于你的隐瞒之过,为师可是要罚的”
杨紫安和蕙畹同时一怔,洪先生眨眨眼道:
“罚你每天写两片大字,若是不好加倍罚”
一句话令蕙畹和杨紫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过去的青葱岁月,不觉同时露出笑意。
洪先生这里轻松过关,令众人都送了口气,过了两日,皇上终得了空,下旨与午后未时召蕙畹觐见,这次却不仅蕙畹,连杨紫安都有些心思不定,俗语说伴君如伴虎,虽知不大可能,也真怕当场识破,甚至小叔洪先生得了信,都有些坐立不安,毕竟此事真的可大可小,是福是祸端看皇上的态度了。
蕙畹望着镜中的自己,眉眼虽未大变,却和小时候差的有些远了,和杨紫青不见面的时间更长些,五岁距离如今,已经近六年时间,况杨紫青国事繁重,那里还记得那么久的事情,想到此,不禁定了定心神,随小叔做了软轿进宫,到了宫门,却是大总管胡康亲自在外迎候,张云昊急忙寒暄了几句,蕙畹微微一幅道:
“胡公公安好”
胡总管却急忙躬身道:
“这可是那里的礼儿,您可是未来的世子妃,那里能给老奴见礼,真真折杀杂家了”
张云昊笑道:
“尊老乃是正经,您老受她小孩子一礼,也没什么的”
胡总管笑咪咪的道:
“如此杂家倒是造化了,今儿世子爷一早就来了,午时皇上留了饭,这时节还没出宫呢,老奴猜度像是等着世子妃,在旁保驾的也未可知”
一句打趣的话,说的蕙畹顿时脸色绯红。穿过一进进的宫门,这些年这里倒是没甚变化,故蕙畹大约知道,这是去养心殿的路。到了养心殿东暖阁,蕙畹和张云昊在暖阁外的抱厦间内候着,胡总管进去通传,不一时,胡总管才笑容满面的出来道:
“皇上今儿瞧着比前些天有兴致的很,想张小姐是个有大福的,两位请进吧”
张蕙畹暗暗吸了口气,抬步迈了进去。
我们回家
蕙畹还记得,旧年间,杨紫青多在西暖阁起居的,不知怎么如今却移到了这东暖阁,过了穿堂明殿,宫女打起暖帘,蕙畹跟在小叔身后半步,垂首走了进去。杨紫青因前几日心情不爽,故没及时召见张蕙畹,过了两日,才忽的记起来,兼又想到数月前到过张蕙畹的书房,里面精致高雅间,可透见其敏捷的才思,遂起了兴致,下旨于这日未时召见。
谁知下了早朝,紫安这小子就来了,杨紫青略一动心思,就晓得了一二,心里猜度,这小子大约想是想趁机见上一面也未可知,到令杨紫青不免失笑,遂也没点破,顺意的留到了此刻,杨紫青也非常好奇,遂命胡康亲去宫门迎候,自己和紫安继续在沿炕上对弈。
却发现这小子越发的心不在焉,眼瞧着这局又露了败势,杨紫青放下手里的棋子笑道:
“观你今日的样子,倒真真令寡人越发稀奇了,究竟系何等佳人,值得你如此挂记,胡康去平安城宣旨回来,告诉朕说,你那张蕙畹,人如其名,婉约明丽,秀外慧中,听着也不过是寻常闺秀罢了,那里就值得你如此惦念了”
话刚一落,胡康进来回说人到了,杨紫青瞥了一眼棋局道:
“得,今儿咱们这棋也不用再下了”
说着挥挥手道:
“传吧,朕倒要见见,令紫安如此放不下的女子,是何种风姿”
杨紫安却瞧着皇上,心里越发没了底。说话间,帘子开合处,随着张云昊进来一垂首女子,跪倒在地,张云昊开口道:
“臣张云昊,携侄女张氏蕙畹拜谢圣上赐婚之恩”
张惠畹也忙道:
“臣女张蕙畹,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越的声音,不禁令杨紫青微微一怔,不看容貌才情,只这声音就令人分外舒服,杨紫青端起桌上青花海水龙纹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瞧了眼旁边显然有些紧张的紫安,开口道:
“起来吧”
叔侄两人这才站起来,张蕙畹知道宫里规矩大,故也不敢抬头,却用余光扫到了在一边做着的紫安,不禁心下大定,,杨紫青挑挑眉,细细打量下面垂首而立的女子,年纪尚小,身量不足,却也亭亭有些风姿,穿着一件粉色锦缎包花绣瓜瓞绵绵福寿三多的云肩式绣衫,下身同色暗花镶边的百褶罗裙,襟畔别着一串饱满光晕的珍珠坠饰,颈间挂着金璃璎珞,凝香罗帕捏在手中,手腕处露出两只璃纹细金镯,青丝挽起一半,于头顶处,用一根泥金发带系住,上面却无繁琐簪环,只别了一个龙纹白玉梳,却和泥金发带想映衬,隐隐闪耀着金光,杨紫青不由的想起了欧阳修《南歌子》里的句子:
“凤髻泥金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
和眼前的情境多么吻合,就不知容貌出色否,想到此,杨紫青道:
“抬起头来”
张蕙畹缓缓抬头,正对上杨紫青的眸光,两人同时一怔,张蕙畹急忙低下头去,杨紫青有些莫测的盯着她,虽只惊鸿一瞥,然,这是多么晶莹清澈的一双眸子啊,且有几分熟悉,五官和旧年的博蕙大约只有五六分相似,但眸子很近似,不禁讶异不已。杨紫安紧紧握住自己衣襟下的双鱼佩,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暖阁中一时寂静非常,过了半响,杨紫青才道:
“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披霜,果然是个出色的,也怪不得朕的皇弟如此急着求朕赐婚,竟是等不得人家小姐再长大些的”
一句打趣的话,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尴尬,蕙畹却有些微微脸红,紫安轻轻咳嗽一声,诺诺的道:
“皇上取笑了”
杨紫青却笑道:
“虽是头一次见面,然,朕恍若又逢故人,心内也是欣悦有加,且闻得张小姐有咏絮之才,朕心甚慰,胡康,把朕的见面礼呈上。另把朕案上的笔洗拿过来;也一并赐于她便了”
不一会儿,几个小太监走进来,手里各端着各式礼物,胡康却亲自拿了一个紫檀缠枝葫芦纹的精致木盒进来,交给一边的小太监捧着,自己却拿起了一边的圣旨高声道:
“皇上赐。。。。。。”
蕙畹和张云昊急忙跪下,胡康才继续念道:
“皇上赐文竹嵌冰梅文镶青玉如意一柄,内造文房四宝两套,蜜蜡手串……”
一连串的赏赐,蕙畹也记不大清楚,最后胡康停了一下,才道:
“皇上赐白玉茄式洗一个”
接着亲自拿过了那个木盒,交到蕙畹手上道:
“别的自会送到府上,独这个乃是皇上的手边物,小姐今天造化了,可要拿好了”
蕙畹一愣之下急忙又谢恩,杨紫安却也讶异的看了皇上一眼,其他倒罢了,那个白玉茄式洗却是皇上惯常用的,怎么竟赐给了蕙畹。杨紫青瞧了他一眼,笑道:
“当初首一见博蕙的时候,朕也赐了一件手边的心爱之物,如今这张蕙畹即使博蕙之妹,又是皇弟之妃,自是要更亲近些,朕曾见过她的画作,想着这件茄式洗虽珍贵,赐了她,也不屈了去”
杨紫安急忙也跪下道:
“臣弟谢皇上体念”
杨紫青馋起他道:
“朕与你兄弟情分,不要外道了才是”
目光一闪,扫了蕙畹一眼道:
“朕甚喜你的画风,尤其花鸟,竟和真的一般,可巧前日贡上了一株名品秋菊曰:玉堂金马,朕甚是喜爱,然,花期毕竟短些,不知你张小姐可否施展才能,为朕留住这一抹秋色乎”
蕙畹忙跪下道:
“臣女接旨”
心里却道,这杨紫青的性情,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老招数,想干什么,从来都是含沙射影的点出,看似委婉,实则霸道非常。杨紫青挥挥手道:
“胡康,请张小姐西暖阁作画”
张云昊被皇上这神来一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目光悄悄看向杨紫安,杨紫安心下也疑惑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可想起西暖阁案上那株奇美的菊花,心下暗自思量,就他看来,皇上虽觉蕙畹眼熟,却也不会真的看出来,想当初,自己尚且没认出来,如何接触时日不多的皇上,就能看破呢。
想到此,略略定神,待要在此等着蕙畹,恐是不行,只得和张云昊一起告退,出了宫门,叮嘱张云昊先行回府,自己却在宫门外等着蕙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