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新传-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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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
白烨想让江姗去见江虞，但江姗不知怎的就是不肯。白烨怕争执不下一不小心又伤了她另外一条胳膊，又是担心又是无奈跟着江姗往院外小道上走。
“你不想去见你姐姐就不见，但你的胳膊总要想法子治吧？”白烨在绿竹夹道上追到了江姗，皱着眉头说。她见江姗一边跑一边抱着右臂，脚步虽然还算快，但显然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灵活。
江姗站在夹道尽头，小路边上栽种的竹不断簌簌摇曳着，在她消瘦的身上落下斑斑驳驳的光影。
白烨静静地陪她站着。江姗是她来到阳间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但她无法报答她。小巷内的暧昧，让白烨在刹那间怦然心动。像江姗这样善良美丽的女子应该有很多人喜欢，她比江虞简单，也比江虞直接。而自己的思维应然和江姗更加合拍，白烨甚想象自己若和江姗在一起应该会比江虞在一起要快乐很多，但是，白烨却偏要去吃江虞苦头，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或许这叫命中注定，她和江虞是天定的冤家。
“让我看看你的胳膊。”白烨边说着边往前走，一步步靠近江姗。江姗终于不再走，不情不愿地伸出胳膊让白烨查看。
白烨凝眉观察她的手臂，整条右臂都已经浮肿，就像是在水里泡了几个时辰。
“应该很疼吧。”白烨抬头问，关切之情一览无遗。
江姗眉心紧蹙，轻轻地“嗯”了一声。她迟疑了一阵，抿着的嘴张了又合。但白烨专注于她手臂上的伤，没有注意到江姗欲言又止的表情。
时间停滞了顷刻。
白烨小心翼翼地捧着江姗的手臂，双瞳有了变化，她想用自己的无常之力帮助江姗。
“白烨——”江姗轻咬住下唇小心翼翼地说，眼睛却避开了白烨困惑的视线，瞥向了别处，“其实你和姐姐在屋子里我都……看见了。”
白烨盯着她的侧脸，按在她腕部的手轻微一抖，然后羞红了脸，清咳了一声道，“我……。”短促的停顿，她的左手慢慢地攀上江姗的右肩搭在那儿，然后像是立下誓言般郑重地说，“我是真心喜欢你姐姐的。”
她甫一说完，就紧张忐忑地盯着江姗的脸，希望从上面看出些什么。但江姗却出乎了她的意料，只见她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白烨一怔，“你什么时候……”若你知道，为何还在小巷内有那番举动？
“一开始我就知道，”江姗强笑着说，清亮的眸光却一点点黯了下去，“姐姐的变化，瞒不过我。”后面的一句话细若蚊蚋，像是自言自语。
白烨道，“我知道这种感情为世俗不容，也为阴阳两道不容。你若不理解，我也能理解。”
江姗盯了她一会儿，白烨的脸在月光下仿佛变得更加清秀了。她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也知道你对姐姐好。姐姐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朋友，所以你到府中的时候，我是真心好奇姐姐的朋友会是什么样子的。后来我便想办法接近你观察你，又警告你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你……慢慢地我发现，你这人有点痴有点呆。你说你是鬼差无常，我实在不信，哪会有像你这么傻的鬼差？”江姗说到这里，莞尔一笑，又续道，“但你真的是白无常。”
白烨亦笑。
我真的有那么呆傻么？
江姗骄傲地瞥她一眼，舔了舔嘴唇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但姐姐喜欢你，我再反对也是枉然。江东喜欢姐姐的人能够从吴郡排到建邺，能为姐姐义无反顾去死的人也足够填满江府的池塘。但我仔细想想，相比那些凡夫俗子，你身为女子的细腻或许更能够体谅道姐姐的为难；你是无常，你也能助姐姐一臂之力，姐姐和你在一起也不算吃亏。”
白烨听出了话中的意思，不禁脱口而出问，“若我只是个普通女子，你便不赞同我和她在一起？”
江姗立即点头道，“若你只是普通女子，便不该与我姐姐一起。”她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吴郡有很多人都盯着姐姐，若你无法保护自己便不该站在姐姐的身边，我不想日后姐姐为你伤心不已。”
白烨望着她闪动光亮的眸子，喃喃问，“那么你习武也是为了……”摸到江姗的手心，她能够感觉到积累在那儿的厚厚的茧。一个女孩子习武成痴若狂，就是为了不成为别人的弱点？
江姗只沉默一瞬，答，“不是，我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她以为自己答的很快很好，但闪避的目光却暴露了她的真意。
江姗习武十余载，便是为了江虞。
白烨无法想象一个千金小姐是如何在还年幼的时候下定了决心做这样长远的、宏伟的计划。在别人刺字绣花谈论江东俊彦的时候，她却在拼命地练习剑术，直到细嫩的手上起了永不退去的老茧。
她本以为江姗自己喜欢，江虞也以为江姗自己喜欢。
但直到此刻江姗才偶然地吐露心声。
她只是为了将来不拖累江虞。
“忍着点。”过了一会儿，白烨回神道。没等江姗反应过来，她便重重一压，但听“咔嚓”一声，江姗脸上冷汗直下。她半闭着眼睛咬着牙，方才右臂的一阵剧痛差点叫她疼晕了过去。
“手臂能动了吗？”白烨凑过去问。
江姗扭动了下胳膊，惊诧道，“能动了。”此刻的疼也隐隐褪去了一些。
白烨微笑，天上的月亮很明朗，她在想自己是否该回去了。
只是不知道是该沿着夹道往前走出江府去阴司之门见万俟尘，
还是——
沿着夹道往回走，去见留在院中等着自己的江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回
“白烨，你会不会一直留在姐姐身边？”
“你呢，你会不会？”
“我……或许会，或许不会。”江姗脸上渐渐挂上甜甜的笑，似乎想到了很久远的事。她仰头呆呆望着那轮明月，若有所思道，“父亲就要回府了……”
“你们的父亲？”白烨挑起眉头，自从接触江虞和江姗以来，从未见过江家二老。
“我的父亲。”江姗下意识答，却很快改了口，“我的手已经没有事了，你还不回去陪姐姐？”
“那你呢？”
“我还有事要去做。”
“什么事情？”
江姗面对着白烨，曲指在她额头一弹，艳若桃色的薄唇勾起一抹明晰的笑容，“秘密。”
白烨含笑点头，“我要目送你先走。”
江姗觉得她有些怪异，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没有。”白烨立即答。
江姗听罢，又盯了白烨一会儿才开口道，“那我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白烨深深望着她的背影。
夹道边，湘妃竹轻微摇晃着，几片单薄的竹叶飘零，落在了白色的小石子路上。
白烨待那抹影子走后，回身往了一眼小道尽头处，江虞院落外的角门。角门地上投射了一道微黄的灯光。
江虞，再见。
江虞的面前摊开一幅空白画轴，她研墨了笔墨，刚撩起袖口准备动笔的时候，却见窗外月光投射了进来，直直地投到了画轴上。江虞微微一愣，沾满了浓重墨色的笔端落下一滴墨汁，恰好滴在了画轴正中。
江虞低头瞧着那滴墨汁，不偏不倚，正好毁掉了全部。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纤秀的远山眉略微一蹙。
她本想为白烨画一幅肖像，但这滴墨水破坏了整个构图，再提起笔的时候，已经记不得方才的想法了。
江虞放下手中画笔，目光依依不舍地离开桌上那卷轴，淡定地收起了它放在了书架上最不起眼的角落。
她的手停留在卷轴上，不知道为何觉得哪里缺失了一块。她觉得很不安定，觉得心慌。转身拉开了门，却赫然见到站在门口的一个人。
“你？”
白烨从离开江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她飞快地奔跑，衣袍随风鼓动，她仿佛夜色中的精灵一般穿梭，悄无声息，将自己的身影很好地掩藏在这寂静的夜里。
吴郡的北城门便是万俟尘为她特意开的阴司之门。在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她可以通过特殊的途径进入阴司。
站在古朴的城门之下，白烨仰望城门上的建筑。旌旗飞扬，巡逻的士兵已不见踪影。衣袍猎猎作响，白烨回头观望四周，奇怪地皱起眉头。
在约好的时间，万俟尘没有到。
白烨又等了一会儿，月影渐渐在往西边偏移，地上的影子换了方向。
有一辆马车哐当哐当地从阴暗处朝着白烨行驶了过来。白烨凝神凝望，那马车隐约散发着腐朽的气味，有一团黑气在它周边笼聚。
白烨心知那里面聚集了一群魂魄，自己孤身在此面对他们定然凶多吉少。于是连连退了几步，再仰头望着城墙，决定跃上去暂时躲避一阵。
可没等她躲起来那马车便咔嚓一声爆裂了开来，从里面迅速窜出几道黑气，四面八方冲着白烨而来，盘旋在她的上空，紧紧地裹住了白烨。
白烨抱着自己的头部，尽量护住自己。这些孤魂野鬼靠吞噬别人活命，她只能暂时拖延一点时间。
“你就是白无常？”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绕在耳边说。
“怎么是一个小姑娘，看起来不像呀……”另外一个怪声音说。
“她就是白无常，我见过她。”
“既然老三确定就是她，那准没错。”第一个声音继续道。
“她这么娇滴滴的，我可下不了手。”
“你现在说要饶了她我可饶不了你！当初她拿走我的魂魄的时候，她可没有一点心软。现在她失去了法力，不在此时报复难道还等她恢复了法力将你们一个个捉回去再求她？！”第二个声音似乎很是气愤。
白烨听着他们的对话，明白了这其中一个是自己捉过的魂魄。
撕——
白烨右脸上的一块肌肤被生生地撕开，鲜红的血肉在黑色的气流中微微颤动着。白烨强忍着疼痛扯下自己衣袖一块布料，捂住脸上吓人的伤口。
“那我们要怎么对付她？”那三个魂魄竟然在白烨的面前讨论起如何处理白烨。
“先将她这骗人的脸蛋毁了，再将她的魂魄拉出来撕成碎片！”
“可…。。”
“可什么，你们不干我自己干！”
“……”
白烨看见其中一道黑气被推了出去，貌似是一个女子的身形，那女子的魂魄还很年轻，她的眼睛和江姗的很像。
白烨冲着她微笑，她立在那儿一怔，双眼直直地盯着白烨，不清楚为何在这时候白烨还会对着她笑。
“啪——”
有人甩了白烨一个耳光，白烨跌倒，踉跄地趴在地上。
“你不是无常么，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现在就像是一条狗……哈哈哈……”那声音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刺耳。
白烨耳朵嗡嗡地。
“如果那人死得冤枉，死的不甘心，你还是会冷酷无情地夺走他的魂魄，让他在阴司里喝下孟婆汤，忘记今生的仇恨投胎去做另外一个人吗？！”
她那时候想到的人，是谁？
白烨刚要爬起来，但背后却被人重重一推，她的脸又再次朝着坚硬的地面砸了过去。
“不可能是他，因为他已经死了……”
不管他是谁，他对江虞而言一定很重要。
“哼，竟然还能起来！”尖锐的声音越发凄厉，她用风一扫，白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