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戏作者:蒲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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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面上的任务是协助驻北平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实际上是抓捕混杂在学生中的地下党。
吴邪对这个任务其实很厌恶,在他看来,日本鬼子都打到家门口来了,政府还假惺惺的和他们签订什么《何梅协定》(此协定割让华北主权,实质上令华北陷入日军操控长达十年),想通过一点点好处来让日本人住手,此举简直无异于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然而蒋总统现下对抗齤日似乎并不热衷,他一直试图“攘外必先安内”,看起来似乎只要*一日不灭,蒋总统就不会对日本鬼子作出任何反应。
没有办法。吴邪拉低了一下帽檐:为了蒋师座能够安心抗齤日不至于后院起火,共产党你还是早点覆灭比较好,早点覆灭小爷就能腾出心思去对付日本鬼子。
但是现在解语花问起,吴邪只能摆出一副笑脸说:“没办法,家父写了一封信让我北上交给宋市长。都是讨生活而已啊!”
霍秀秀笑道:“什么生活能讨到专机来回接送啊?”她拍了拍额头:“对了!”转向几人说:“解老板这次千里归来,舟车劳顿风尘仆仆。恰好明儿入秋,赏菊吃蟹都是美事。明天我在正阳楼请你们几位赏脸光顾,如何?”
“哪里哪里,”解语花说:“应该是吴小三爷有朋自远方来,明天要请也应该是我掏腰包才对。”
回去的路上,张起灵看解语花一改平日的轻松愉快,一路都皱着眉,洗澡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按上解语花的眉心:“师兄,你怎么了?”
解语花把头上的毛巾拿下来,叹口气,说道:“我恐怕,北平的天,很快就要变了。”
☆、日本人
第二天解语花神采奕奕的出现在正阳楼,推杯换盏之间一点儿都看不出昨天的忧虑。
要说北平螃蟹做的最好的,无疑是前门正阳楼。他家的蟹特大而肥,从天津运到北平的大批蟹,到车站开包,正阳楼先下手挑拣其中最*的,比普通摆在市场或摊贩手中者可以大一倍有余。然后再将螃蟹畜在大缸里,浇鸡蛋白催肥,一两天后才应客。
螃蟹是在笼屉里整只的蒸出来的,食客每人一份小木槌小木垫的蟹八件,黄杨木,旋床子定制的,小巧合用,敲敲打打,可免牙咬手剥之劳。
吴邪是南方人,霍秀秀是贵族出身,再加上一个富连成班主的解语花,三个人都是吃惯了螃蟹的,每人面前一尖一团,伙计在旁边温着花雕酒,只倒霉了张起灵一个,面对着螃蟹,像是只小猫要去咬刺猬一样,不知道从哪里下爪子。
解语花下手给他剥了一个,这时第二道螃蟹上来,是一道衣冠蟹。早早的将蟹肉剥出来做好,然后再填进蟹匡里,叫做衣冠蟹的意思是吃完之后不会弄得满手蟹黄,衣冠不整。
解语花看到这道衣冠蟹,索性也不去管张起灵了,任由他小师弟在那里和一群螃蟹奋斗。回到餐桌上提起在上海法租界西餐馆吃的一道时菜——忌司炸蟹盖,笑叹着摇头外国人的口味果然是中国人所不能理解的。
霍秀秀插口:“岂止中外有差别,就算是中国也有南北之分。就拿豆腐来说,你们知道吗,”她手指吴邪,笑得乐不可支:“这人来我们家,竟然说豆腐是拌松花蛋吃的!”
北地盛行香椿拌豆腐,北平则偏爱小葱拌豆腐,吴邪也是闹过一次笑话以后才知道的,现在想起来,也忍不住挠了挠脑袋。
这时最后的一大碗汆甲汤上桌,这汤是蟹螯七八块,用高汤一碗煮沸,立即起锅注在碗内,洒上芫荽,胡椒粉,热气腾腾。几人正在说笑,霍秀秀起身给他们舀汤,忽然听到旁边一桌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像是有人砸了盘子。掌柜的急急跑过来,原来那一桌坐的竟是几个日本人,因为语言不通,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
老板赔着笑脸,从那几人生硬的中国话里听出来,是嫌上菜慢了。他点头哈腰的催着厨子将螃蟹送上来,然后揭开帘子,门帘高高掀起,只见接待日本人那一桌的那个跑堂扛着铺盖卷儿飞奔出门。
这在北平旧饭馆本来很常见。若是食客有不满,会用筷子敲打碗盘边缘,意思是要掀桌子了。若是被柜上听到,就会立刻有人出面赔不是,而且那位当值的跑堂就要卷铺盖滚蛋(不过这是表演性质的,等一下他会从后门又转回来)。跑堂待客要殷勤谦让,这才是做生意的本分,不过客人也要知分寸才好。
然而那几个日本人是显然不知道北平的民俗的,看着有人灰溜溜的被自己撵出去,一个个都高声喧嚣,解语花他们那一桌皱起眉头,这一餐是无论如何吃不下去了。会过钱钞就要走人,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大厅里一个日本人拔刀出来,耀武扬威的高叫了几句什么,都是日本话听不懂,然而最后两个字却是整个正阳楼都听到了的、清晰的汉语:
“孙子!”
吴邪霍地转头,手按在腰间藏着的枪支上,眼神阴翳的可怕。
那掌柜的也听到了,脸上表情僵了一僵,心里鄙视了一句果然是岛国蛮夷,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到一边。接着一个年轻人走上前来,那几个日本人正在大笑,忽然就被人抓住了胳膊,一下子掀翻在地!
桌子被推倒,上面的碗盘之类的叮啷当啷碎了大片。吴邪一脚踩在一个日本人胸前,浑然无视了身边那几个鬼子。
霍秀秀愣了一愣,也急急忙忙的冲上去,用日本话大喊:“都不许乱动!你们是哪个军的?”她把手按在吴邪的手腕上:“吴大少,你也别冲动。”这句已经换成了中文。
解语花也绕了回来,他是半个生意人,所以先拿了点钱安抚正阳楼的老板,接着才说:“吴少爷,你这次来北平,也是有公务的罢。这种事,”他停了停,以鄙薄的眼神扫了扫那几个日本人:“最好还是不要闹大。”
吴邪冷笑:“我也没想闹大,只是想请问他们一下,在中国人的地盘上,他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这里踢场子?”说着他从腰间拔出枪,上膛之后对准脚下那人的脑袋:“你再说一遍,谁是孙子?”
☆、风雨欲来
一见吴邪拿出枪来,周围几个日本人也慌了,纷纷举着自己的刺刀对着吴邪,霍秀秀怒斥道:“把刀放下!”
被吴邪踩着的那人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过看表情就知道是在骂人。吴邪听了半晌,突然脚一抬,狠狠的照着那人的嘴踢了过去。他是实打实的黄埔军校陆军的底子,脚上用了十足的分量,只听一声闷响,那人嘴里飞出两颗牙齿,接着嘴一歪,吐出一大口血沫。
这一下就是*马蜂窝,他身边那几个日本人发一声喊,举着刀往吴邪头上劈去。霍秀秀骇得大叫,拼命拦着尖叫道:“我是你们清水君的同学!你们认不认得清水节郎!”
这一下那几个人都停住了。
这几个日本人原是驻丰台日军第一联队三大队第八中队的人,这天请了假来北平玩玩。清水节郎是他们的队长,霍秀秀留洋读书时恰好和他的儿子分在一个班。
“对不起,恐怕清水君即使现在在这里,也对你们没有什么帮助。”门口处,有人淡淡的说。
几乎所有人的都不约而同的朝门口望去,那个人并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只是转身对他身边的人说:“在下不才,平常也喜欢听戏。只听过你的一出《昭君出塞》,论资格是连票友也算不上的,只是诚心相约,希望……”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来,双手递过去。
解语花看到了,心里咯噔一声。
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张起灵是留在门口的。此刻倒被那个人逮了个正着。
那人身量颇高,也是作日本人的打扮。听他的中国话倒是极标准的,然而标准的过头了,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朗诵出来的那样。
张起灵似是在发呆,眼神都没落在对方身上,更没有一点儿要接名片的意思。
几个日本皇军看到那个人,惊呼一声:“田中少佐!”
那个少佐没有看他们,只是坚持把名片塞到张起灵手上。
张起灵终于注意到自己手里被塞了东西。他拿着那张名片翻来覆去看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们现在驻扎在东北的,是谁?”
田中根本想不到张起灵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问这个,他愣了半晌才道:“*总司令是植田君……张君问这个是……”
张起灵点点头,算是知道了,说一声:“多谢。”
这时候解语花上前,不动声色的把自家师弟的手从那个二了吧唧的日本人手里拉回来,笑道:“如果少佐也喜欢听戏,欢迎每天来富连成捧场。只是我家师弟还小,您这么说真是抬举他了。”
田中急急辩解:“我只是想和张君切磋……切磋一下艺术。”
解语花心下抽搐,心想哪一个唱戏的他娘的是为了艺术?还不都是活不下去了求一碗饭吃?成了角儿最好,成不了角饿死了也是你自己的命!
好不容易把田中打发走,田中将自己那群丢人现眼的手下带走,又鞠躬赔了正阳楼老板的钱。吴邪盯着几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作别吴邪霍秀秀他们,张起灵一路上都在捏着田中那张名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了将那张名片小心翼翼的放进头面盒子里,才自行去洗漱睡觉。
解语花心里很纳闷,打死他也不愿意师弟和日本人有什么瓜葛的。不过当他问张起灵的时候,张起灵无语了半天才道:“师兄,你多虑了。”害的他也不好意思进一步问点什么。
晚上师兄弟两个人照旧是睡在一起的,解语花用小牙刷沾了牙粉擦了牙,张起灵已经睡着了,模糊中感觉身边一沉,微凉的空气钻进来,于是很自发的往解语花怀里一蜷,再次睡死了过去。
解语花下巴抵着张起灵柔软的头发,想起科班里的人对他说起的,说他这个师弟越来越像他了。要真像他,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闭上眼,深秋的夜里虫声茕茕,如此星辰如此夜,不如一梦。
第二天院子里一阵喧闹,解语花醒的早,还没完全清醒呢,门就被人粗鲁的推开。
张起灵睡眼惺忪的,扒着他师兄的肩膀从怀里往外看去,就看到吴邪一脸的尴尬,活像闯了女子香闺似的嘭的一声把门关上。接着富连成的人又慌忙的推开门告罪:“实在是拦不住了……解老板您还是先起床洗漱罢。”
吴邪在门外说:“……我主要是找张小哥的……”
张起灵趿拉着木屐,刚洗了把脸就被吴邪拉到一边。
“张小哥,我马上就要走了,今天十点钟的车。”吴邪似是着急,抓住张起灵的手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昨天给你留名片的那个人,我打听到了,是关外驻军的少佐,他这次来北平,恐怕日军方面会有大动作。我这次要走一趟关外,嗯,是新来的任务,不能多说。我这次来是特地找你的。”
吴邪停下,一字一句,慎重道:“我党梁任公有一句话: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小哥,你也是中国少年,我本来是鼓励你去读书,去从军的,可是现在的国势不允许。我这次执行任务也许不会活着回来,但是我不后悔,这片国土既然养育了我,我就做好了为她而死的准备。”
“若是我真的死了,恐怕届时中国也就该大乱了。你们到时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