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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九重紫(重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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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笑盈盈地走过来。

  她看得更清楚了。

  母亲的面孔洁白晶莹,像上好的美玉,没有一点点的瑕疵,好看极了。

  她弯腰刮窦昭的鼻子,打趣道:“寿姑,怎么?不认识母亲了!”

  寿姑?

  是她的乳名吗?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乳名。

  泪水猝然而至。

  她胡乱地抱住了母亲的大腿。

  “娘亲,娘亲!”

  哭得像个无助的孩童。

  “哎呀呀!”母亲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她的悲伤,笑着问那乳娘,“寿姑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就哭了起来?”没有丝毫置疑或是责怪乳娘的样子,显然对乳娘十分的信任。

  “刚才还好好的。”乳娘也很诧异,只得道,“或许是看您来了?女儿见到娘,有事没事哭一场。”

  “是吗?”母亲把她拎到了热炕上,“这孩子,把我的裙子都哭湿了。”

  窦昭顿时呆住。

  母亲不是最应该担心孩子为什么哭吗?怎么母亲最担心的是她的裙子……

  她,她真是自己的母亲吗?

  她瞪大了眼睛。

  小脸上还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

  母亲“扑噗”一声笑,掏了帕子帮她擦着眼泪,对乳娘道:“这孩子,傻了!”然后温柔地抱了她,亲了亲她的小脸,道:“你爹爹就要回来了,你高兴吗?”眼角眉梢都洋溢情不自禁的欢喜。

  窦昭“啊”地一声就要跳起来。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给忘记了!

  父母之间当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细节。不过,据妥娘说,她父亲是去京都参加乡试的时候认识继母的。可怜母亲一无所知,见父亲来信说要在京都游历一番,不疑有他,只是每天在家里翘首以盼,还担心父亲的银子不够使,寻思着要悄悄派了自己的陪房俞大庆给父亲送些银子去使,后来不知怎地被祖父知道了,换来了一顿喝斥,这才做罢。

  乡试是在八月,外面已经飘雪,此时应该已进入严冬,父亲还没有回来,但祖父健在,他不可能在外面过年,也就是说,现在告诫母亲还来得及。

  可母亲紧紧地抱着窦昭,窦昭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急得她大声叫着“娘亲”。

  “寿姑今天是怎么了?”母亲对女儿异于往常的闹腾大惑不解,目光严厉地望向了乳娘。

  乳娘神色有些紧张起来:“我陪着四小姐睡到了辰正才起,用了碗小米粥,一个肉包子,一个花卷……”

  “我不是说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要先给寿姑喝杯温水吗?”母亲沉声打断了乳娘的话,“你今天早上给她喝水了没有?”

  “喝了,喝了!”乳娘忙道,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轻松,“我照您吩咐的,先用被子捂着,给四小姐穿了件贴身的小袄,然后才服侍四小姐喝的温水……”

  哎呀!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她跟着祖母在乡下的田庄长到了十二岁,夏天跟着田庄长工的孩子去摸鱼,渴了就喝小河里的水,冬天去山上打麻雀,饿了就烤麻雀吃,还不是好生生地活到了成年。

  窦昭摇着母亲:“娘亲……”想告诉她“爹爹要带个女人回来”,话一出口,感觉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好端端的一句话变成了含糊不清的“爹爹……女人……”两个词。

  见窦昭开口说话,母亲回过头来,笑望着她,耐心地道:“寿姑,你要说什么?”

  “娘亲,”窦昭艰难地道,“爹爹……女人……”这次吐词比较清晰,但还是没有说清楚。

  她急得额头冒汗。

  母亲眉开眼笑,直接忽略掉了“女人”两个字,高兴道:“原来我们的寿姑也想爹爹了!高升送信回来了,说你爹爹这两天就到,还买了很多过年的烟花爆竹、花灯香烛。是京都的烟花爆竹哦!能绽放出万紫千红的颜色,不要说真定县了,就是真定府也没有卖的……”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烟花爆竹!

  窦昭急得不行,索性反复地说着“爹爹”、“女人”。

  母亲表情渐凝,正色地道:“寿姑,你要说什么?”

  窦昭如释重负,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道:“爹、爹、带、了、女、人、回、来……”

  稚声稚气,却清晰响亮。

  像被人扇了一耳光似的,母亲脸上露出震惊、怀疑、错愕的表情。

  乳娘和丫鬟们则面面相觑,神色惊惶。

  屋子里一片死寂。

  暖帘“唰”地一声被甩到了一边,一个梳着三丫髻的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七奶奶,七爷回来了,七爷从京都回来了……”

  “真的!”母亲立刻喜上眉梢,提了裙子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停了下来,想了想,转身回来抱了窦昭,“我们一起去接爹爹!”

  看样子母亲起了疑心。

  窦昭松了口气,搂了母亲的脖子,大声应着“好”。

  ※


第5章 回家


  父亲的马车就停在二门口,几个小厮正忙着往里搬东西,父亲穿着宝蓝色菖蒲纹杭绸直裰,披着灰鼠皮的大髦,玉树临风地站在马车旁,正和高升说着什么。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浅浅地笑,丰姿俊朗,如清风明月。

  窦昭心中微滞。

  她知道父亲是好看的。

  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

  在她的印象里,父亲总是微微蹙眉,纵然大笑,眉宇间也带几分无法消融的郁色。特别是静静地望着她时,眼波不兴,如千年的古井,让人心中发寒。

  不像现在,年轻、英俊、阳光,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看着就让人暖心。

  “寿姑,”父亲的笑脸出现在她的眼前,“爹爹回来了也不喊!”他伸手去捏窦昭的鼻子。

  窦昭下意识地扭过头去,避开了父亲的手。

  父亲一愣,然后不以为忤地笑了笑,从身后的马车里拿出一个风车,把风车吹得哗哗作响,然后举到了她的面前:“这是爹爹给你从京都买回来的。好不好玩?”

  如果她真是个孩子,会受宠若惊地被这风车吸引,可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是那个买了风车哄着孩子玩的人,她哪里会把它放在眼里?

  窦昭伸长了脖子朝着马车里瞅。

  母亲却红着脸,含情脉脉地望着父亲,似娇似嗔地道:“你人平安回来就好,还给我们买什么东西啊?家里什么都有。”

  “那不一样嘛!”父亲从母亲手中接过了窦昭,“这是我给你们特意从京都买回来的。”

  母亲的脸更红了,像喝了陈年花雕似的,眼神都朦胧起来。

  窦昭斜着身子想拉开马车的帘子,但人小臂短,始终都够不着马车帘子。

  父亲察觉到她的意图,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将她放在了马车上:“你要找什么?”

  窦昭不理他,一头钻进了车厢里。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被褥,几本诸如《四书注解》之类的经书随意地丢在被褥上,角落里是个温茶的茶桶,打开盖子,放着个紫砂的提梁壶。

  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窦昭站在车厢内,茫然四顾。

  难道她记错了?

  或者是……妥娘说的根本不是事实!

  ※※※※※

  父亲远行初归,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给祖父问安。

  母亲借口要安排家宴,回了上房,把所有在上房当差的仆妇都叫到了厅堂。

  “是哪个混账东西告诉姐儿说的那些腌舎话?自己给我站出来!”她大发雷霆,“要是等姐儿指了出来,那可就不是到外院当差、罚几个月月例的事!我要禀了老太爷,叫了人牙子来,把她卖到那穷山沟沟里,一辈子也别想吃上个白面馒头!”

  屋里一片死寂。

  桌上的茶盅被母亲拍得哐当地响:“好啊!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当我查不出来是不?姐儿这才几岁,话都说不清楚,你们就撺掇着姐儿在我面前胡说八道。这要是姐儿再大些,岂不被你们给教唆坏了……”

  窦昭由个小丫鬟陪着,坐在上房内室的热炕上,不时地叹口气。

  是她自己的主意,谁会跳出来承认啊!

  但窦昭没有为那些仆妇辩解。

  她现在是个连话都说不好的孩子,以母亲的认识,“父亲带了个女人回来”这样无中生有的话自然是身边的仆妇教的,她要是为那些妇仆辩解,母亲只会更加怀疑有人居心叵测,,那些仆妇就更不容易脱身了。

  她问身边的小丫鬟:“你叫……什么?”喉咙还是像堵着了似的,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小丫鬟受宠若惊,殷勤地道:“回四小姐的话,奴婢叫香草。”

  她道:“我要……妥娘!”

  小丫鬟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道:“妥娘是谁?”

  窦昭傻了眼。

  有人高声禀道:“七奶奶,七爷回来了。”

  外面一阵响动。

  母亲语气略带几分紧张地嘱咐:“俞嬷嬷,你把四小姐屋里的人先带回去。四小姐今天晚上就歇在我这里了。其他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有个老苍的声音恭敬地应“是”。

  然后又是一阵响动。

  不一会,母亲笑语嫣然地着陪父亲走了进来。

  见窦昭傻傻地坐在炕上,父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母亲不好告诉丈夫窦昭受了人教唆,含含糊糊地笑道:“可能是玩得太累了,等会就好了。”

  父亲不再追问。

  丫鬟们端着水、捧了香胰子进来,母亲服侍父亲更衣,窦昭也被丫鬟抱了下去,梳洗换裳,一起去了祖父那里。

  祖父住在宅子的西边,因中堂上写了幅“鹤寿同年”的匾额,被称做“鹤寿堂”。

  鹤寿堂屋前是水池假山,屋后是藤萝花树,是家中景致最好的地方。

  在窦昭的记忆中,她来过两回鹤寿堂。一次是九岁的时候,祖父去世,按祖父的遗嘱,灵堂设在鹤寿堂,她回来奔丧;还有一次是回来参加祖父的除服仪式。

  两次都闹哄哄的,她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鹤寿堂。

  这次梦中重回,她伏在母亲的肩膀四处张望。

  水池结了冰,假山盖着雪,树木已经凋零,藤萝也不过是些枯茎,虽然一片萧索,却因布局雅致,难掩其明瑟。

  她不由暗暗点头。

  难怪京都的那些老翰林提起祖父都夸他有才情。

  只可惜祖父不耐烦仕途,三十岁不到就辞官回乡做了田舍翁。

  胡思乱想中,他们到了鹤鸣堂的门口。

  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笑吟吟地把他们迎了进去。

  窦昭望着那美妇,两眼睛发直。

  她怎么会梦到了丁姨奶奶?

  要梦,也应该梦见她的祖母才是!

  她可是从小跟着祖母长大的。

  正想着,丁姨奶奶笑着上前捏了窦昭的小手,对母亲道:“寿姑今天怎么了?怏怏的,也不喊人……”

  母亲朝着丁姨奶奶使了个眼色,悄声道:“等会和您说。”

  丁姨奶奶会意,笑着抱过窦昭,陪着母亲进了祖父的书房。

  窦昭心里乱糟糟的。

  祖父年过四旬膝下依旧空虚,嫡祖母做主,给祖父纳了两房妾室。其中一位是丁姨奶奶,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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