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未有期-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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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袁瑾总算拖足了半个小时。
在这半个小时内,他让弟弟做了各种后勤老师的工作。甚至他觉得,如果弟弟每天都那么早来的话,他就可以免去后勤处至少一名老师的职务了。
袁静宸一早就猜到哥哥是在拖时间。
至于为什么要拖,他心里其实明白,可他主动地在意识里选择了忽略。
他不想明白。
他情愿自己是真的被哥哥抛弃,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藕断丝连。
如果真的已经被抛弃,那就可以死心。
如果一段关系必须要每时每刻去维护,那他情愿放手。
袁静宸想,也许他骨子里,真的流淌着决绝的血液。
鼓棒在桌边轻敲了两下。
暗示。
袁静宸走到桌边,目光锁定住那根棒子。
棒状,提供他一切不安的感觉。
自然地后退一步,找到最适宜的距离,然后,躬身。
非弹性布料的西装裤立刻擦到了伤,紧紧地绷在上面,刺痛。
袁瑾看他。
很服帖的姿势,却能看见一些明显不是由于害怕而引发的颤抖。
袁瑾叹气,伸手把弟弟拉起来。
“不急,我们先说说这个。”
袁瑾拿过那叠纸。
“这些是导师对你们的评价表,每天一张,每日中午上交一次,方便你们了解自己的不足。当然这张表也会张贴在告示栏里,以激励你们进步。”袁瑾清晰地讲述道。
“这些都是学校以前就有的规矩。”
袁瑾又补充了一句。
袁静宸沉默。
严秋生一定知道这东西会要被公示,可他还是写了那些评语。
袁静宸真是不知道,如果这不是哥哥的学校,他会不会就因为这一纸评语而被立刻踢出校门。
就算没那么严重,这些话也足以让他无法再抬头做人。
袁瑾翻出弟弟那张表,细细浏览一番,道:“严老师写了态度与衣着问题,两项,一项五下。”
说罢,他又看了弟弟一眼:“袁老师似乎还没适应实习生活。”
短短一句,一语双关。
其实,对于严秋生的评价表,袁瑾并不那么在意。
因为袁瑾早知道,到严秋生手里的实习生,如果有三分之二是被他骂走的,那另三分之一能听骂的人中十之八九会被他填评语表的手段给吓走。
在对弟弟的第一张表上只写两条,于严秋生来说,已经是少有的客气了。
可袁瑾却没把这些告诉弟弟。
“关于这两项,我……”在袁静宸意识里,这类评价表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尤其,在他还是新人的时候。
他可以不在乎哥哥打他多少,但他不能任这评价表公布而不做任何抗争。
“袁老师,我只看严老师交的表格,你的理由我不想听。如果你有意愿的话,你可以与严老师私下沟通。”
袁瑾把话说的不留一丝转圜余地。
无论你有没有委屈,现实从来就是残酷的,评价表从交到教务处那一刻就成了定局,没有更改的可能。
袁瑾拿起鼓棒:“如果能站稳你就站着吧。”
袁静宸抿唇,还是躬□子。
昨日才五下就打得他趴都趴不住,今天他凭什么去相信自己能撑过十下?
袁瑾看弟弟趴下的时候很想让弟弟把裤子一并褪掉。
昨天打时让弟弟保留了裤子,所以到现在他都没看过弟弟的伤。
他猜,应该伤得不轻。
袁瑾想看,却不敢真让弟弟脱。
因为他不知道,在真正直面弟弟的伤时,他是否还能毫不犹豫地下手。
他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他会手抖,会心疼。
鼓棒很有节奏地抽在袁静宸臀上。
袁瑾刻意把落点往下移了些,以保证绝对不会碰到昨天的伤。
袁静宸痛不过,他想抓衣服,但脑袋里条件反射地想到严秋生,又颤抖着放手。
打过三下,袁静宸呼吸都紊乱了。
袁瑾扬的高高的鼓棒敲上他腿根的时候,他正好吸气,胸口一紧,一口气便闷在体内。
顿时,他呛到似的剧咳起来。
袁静宸咳得天昏地暗,可还是觉得喘不过气。
咳久了,腰无力地发酸,臀腿痛得无法控制。
袁静宸一手捂住胸猛咳,一手软软地搭在桌上,身子抽筋似地弓起,无助极了。
袁静宸咳得撕心裂肺,忽然感觉一只手在他背上轻拍。
他咳得猛了,也记不起那许多,只觉得这只手很熟悉,便下意识地往那人靠去。
那人显然犹豫了一下,但到底是伸出臂揽住他的身体。
那人身上好暖,暖得袁静宸不想离开。
他被喂了几口水,又轻咳一阵,才慢慢平复。
袁静宸扶着腰撑起身子,擦擦眼角咳出的泪。
“好了?”袁瑾看他。
袁静宸想起刚才自己的动作,脸上一阵发红,可心里却是暖的。
袁瑾见弟弟点头,不着痕迹地吸口气压下心中疼惜,重新执起鼓棒:“我们继续。”
不知袁瑾是乱了方寸还是刻意,冷不丁一下又抽在袁静宸臀峰。
酸胀的痛顿时凝在那里。
深入。
许久,才慢慢地如浮萍般四散开来。
拉伸绷紧到极致的肌肉。
隆起的伤。
鼓棒清脆的敲击。
让趴着的人儿无端地有了一种会要受伤的感觉。
他对于鼓棒终究还是不能释然。
袁瑾心知伤痕已经凌乱,但更乱的,是他的心。
弟弟无助而依赖的一靠彻底地击碎了他心中刻意筑起的墙。
他温软的心在弟弟如水般的委屈里快要化了。
此刻,手执鼓棒,心里却找不到半点严肃与威严。
要一颗被软化的心重新坚硬需要时间与空间的结合。
可袁瑾此刻,一样也无。
他看着弟弟依旧平整的黑色西服裤,心里想到的却是弟弟臀上凌乱的、道道淤紫的伤痕。
“放松。”袁瑾已不知自己的语气算是命令还是请求。
潜意识里,他不想弟弟再多受一丝一毫的痛。
可他不能停手。
不为别的,只因,他不能破自己的规矩。
扬起鼓棒,却意外地停在了半空。
袁静宸只听到鼓棒带起的风声,却久久未感到痛楚。
突袭不是哥哥的作风。
下意识地,他想回头,看看那个比谁都心疼自己的哥哥。
可瞬间,他被按住。
鼓棒长眼似地从他腿上一路敲下去,直到膝弯。
尖锐的疼,像被打折骨头一样。
两条大腿的后侧,能感觉到薄薄的皮肉争相肿起,一棱一棱,若即若离地贴着裤子。
他被放起来。
哥哥背过身去,威严的背影,看不到眉眼,只是一双大手攥紧了鼓棒。
袁静宸抖着手指整理衣服。
碰到左侧肩膀,那里依稀还残存着哥哥身上的温度。
他收拾完便告辞,踉跄着步子走到门边。
开锁,拉门。
外面各式杂乱的声音立刻纷涌而来,瞬间冲散校长室里的静谧。
好象门外才是真实的世界。
而门内二人的独处,不过南柯一梦。
袁静宸晃晃悠悠地走回办公室。
谁人能见他笔挺西装下已经湿了小半的衬衣。
额角凝着的水珠,随着他的步幅,慢慢地向下淌。
还好一路上,并未见人。
袁静宸特意理了衣服再进办公室。
可里面空空如也。
桌上依旧是一张便条。
袁静宸不以为怪。
他已习惯了严秋生这样的模式,只是在看到凳子的时候,臀仍不自觉地打哆嗦。
相比昨天挺腰就能勉强避开伤口的状况,今天他的处境显然更糟。
每一个不引人侧目的姿势都势必碰到肿痕。
袁静宸白了脸色。
即使坐着,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两瓣臀躲避地跳动。
彻骨的疼对他是意料外的习惯。
他想,也许自己真的没有想像中那么脆弱,他完全可以,让自己承受更多。
严秋生一直没再回来。
袁静宸则是照旧,先做一遍题,再根据答案批改。
过程虽然繁琐,但看着改好的本子,心里不免有小小的成就感。
臀上的伤在经过一个高峰后,渐渐进入了麻木期。虽然痛,但不影响工作。
只是,无法随意起身仍让袁静宸感到很是不便。
约莫两点钟光景,一个同来的实习生被差遣来送资料。
那人大概以为严秋生在,因此敲门时很是恭敬。
等进了办公室,看到只有袁静宸,便一下子放松下来。
到底同是实习生,心意相通。那人将东西放好后便凑过来与袁静宸打招呼。
袁静宸两日来的波折在实习生中已广为流传,得了不少人唏嘘。
大家都道是袁静宸
运气不好,才撞上这样的导师。
那人见到袁静宸算得满满的草稿纸,吃了一惊:“干吗非要自己算?不是有答案么?”
袁静宸一摊手苦笑一声。
对此他并不想多说什么去解释,也更不想被人误会是在抱怨。
“是不是没拿到呀?我先借你我的吧。”那同学显然没看明白袁静宸的意思。
他是很难得的乐天派,什么事都往好处想,虽然总被评说幼稚,但相比袁静宸、袁瑾等一干人,他的生活更快乐。
袁静宸叫不住他,又不便挪身,也只能任他去了。
不多时,那人果然将答案拿来。
只是薄薄几张纸,泛黄的,边角处有些褶皱。
袁静宸礼貌地接过,点头笑笑,待那人离开,便将答案放在一旁,依旧做自己的题。
他想,姑且就放一边吧,放学时还了就是。
袁静宸半个下午里已经做完了三份不同的题,并且将相应的作业全部批改完毕。
不知严秋生是否刻意练他,给他的题全都极其繁琐。到后头,袁静宸看见那五六行的题就觉得头晕眼花。
不得不说,答案是一样很有诱惑性的东西。
一直不停笔,把心思全部放进题海,忘了伸手可及的参考答案,尚能得一片心静。
一旦停下笔来,想起手上还有如此之好的工具,再想拒绝诱惑,就不容易。
此刻,袁静宸正处在这样一个时段里。
连续的做题让他心生烦躁,在拿起第五份作业的时候,他的手顿住了。
别以为他真是个多么听话的孩子。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说他用功,但他绝不是那种会一丝不苟地完成老师作业的学生。
他从来都只挑有益的,至于那些纯粹“体力”劳动的作业,偷懒抄答案的事对他也不罕见。
袁静宸一直认为,只要把握住度,适当偷懒也是一种好方法。
那么,严秋生给的这项作业究竟是有益还是无益呢?
诚然,上午严秋生的话,袁静宸或多或少地听进了一些,可是,真当作业量达到一定限度时,他很难像严秋生那样将之作为信条来遵守。
袁静宸颤着手拿起答案,才看了几道题又心慌地将答案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