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未有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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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静宸闻言也不好再多话,只是跟着哥哥上楼,走去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间,不待袁瑾发话,袁静宸就自己将全部的试卷拿给了哥哥。从他自然流畅的动作上,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心中的煎熬。
无论聪明孩子,还是笨孩子,总都希望能够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对方,就算是对亲近的人,也不例外。
凡是孩子,得了好分数自然想把卷子给父母亲人都传阅一番,就算得不到口上的称赞,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反之,若是考的分数不好看,不用人说,便自己把卷子藏好了,口上拼死不肯漏出半点风声。
可这些卷子就这么毫无保留的交出去了。此刻,就算是想拿些什么遮盖一下,也已无能为力。
这,是何等的悲哀。
眼看着自己最不想见光的东西,在别人的手里被翻来覆去地看,而自己还要随时面对对方的评论和指责。
袁静宸只觉得是将自己被活活剖开的心放在了这透着凉意的空气里,自己看着它,感受着由它传来的彻骨的冰凉。明明那么近,近得连上面的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可自己,就是没法拿到它,再放回自己的身体。
这段时间袁瑾太忙,甚至于在此深秋之时,他还不曾把弟弟房间里夏季用的白炽灯换成更适合冬天、也更为稳馨的暖黄色灯。
在若有若无的凉风里,偌大的房间被亮白的灯光一照,立刻就显得清冷许多,整个房间无端地给人一种无所遁形的压迫感。袁静宸顿时觉得自己才从餐厅里得来的热量全消散,整个人又不禁哆嗦起来。
袁瑾翻着弟弟给他的卷子,眉头蹙得更紧。不知何故地,袁静宸给他的每一份试卷,都是分数向内,露在外头的全是试卷的背面。
这太不合常理了。
一份可以说是偶然,但全部都是这样就一定是另有隐情。
袁瑾紧紧地捏着卷子,突然觉得弟弟的情况,比他所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你来,”袁瑾回头招呼弟弟,指了离桌子仅一步的位置道,“站这儿。”
要开始罚了么?
袁静宸心里猜测,暗吸口气,走到哥哥指的地方站定。
可袁瑾却没要罚他的意思,只是在桌上将卷子摊开。五大张卷子,将整个桌面给占得没一丝空隙。
与袁静宸截然不同,袁瑾放的每张卷子全是正面朝上,一个个刺目的分数看得袁静宸心里发慌。
终于,袁瑾将最后一张卷子也摆放妥帖。他转过身,不疾言厉色却同样不容置疑地对袁静宸道:“你站在这里认真看这些分数,然后告诉我,‘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究竟是什么意思?”
袁静宸听完这些,脸瞬间就白了,在这哥哥已离开的寂静的空间里,他却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这两句话,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熟记在心。而其中蕴涵的“持之以恒”的道理,到这个年纪,又有谁还会不懂得?
袁静宸情绪不好,很不好。
哥哥离开前的那两句话,就像重却还带着尖角的锤子,把他的心敲扁了,又刺出血来。
他一直以为,哥哥是最懂他、最了解他的人。
虽然,有时候哥哥不会因为他的理由和苦衷,就免除或减轻对他的责罚。可他一直信,信哥哥懂他的心,罚得重、打得狠,也只是想让他可以走得更远。
可现在,哥哥跟他说“看你的分数,你自以为聪明,不坚持努力地学习,这就是恶果。”
袁静宸死死地盯着那一排分数,憋得眼圈通红、鼻头酸涩,却留不出一滴泪。
他的努力,哥哥分明全都知道,怎么可以用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他所做过的全部抹杀。
他几曾因为成绩好而骄傲得像龟兔赛跑中那只停下睡觉的大耳朵兔子一样,不再坚持用功,不再努力奋斗?
他又何时真把自己看作了骐骥,看作了高人一等的聪明孩子,天真地认为自己便可以事半功倍?
哥哥的话,说得太伤人心了。
袁静宸不知道还有什么词汇可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伤心从来就与亲密度成正比。不很亲密或者陌不相识的人,再说什么,也只当是对方不了解自己,就算别人话说得再难听,也就听过算过,不会往心里去。若是面对对手,交谈前心里就本能地有了防御,对方的每一句话只当是口头上的战场,自然不会为此难过。
惟独,就是对那些亲密到可以完全敞开心扉的人,一旦被他们所伤,就真的是疼到心脏的每一块肌肉上,疼到最深的骨髓里。
他一直都当袁瑾是个完全值得信赖的哥哥。他的生活就像是走独木桥,他在前面走,而哥哥就跟在后面看着,他走累了,就靠在后面的哥哥身上歇一会儿,有时候,他站不稳,哥哥就恰倒好处地伸手扶一把。
他习惯了这样有目标却又安心的生活。
哥哥很忙,不能什么都管,什么都做。但哥哥替他准备的,一定是他不能安全地独立完成却又最需要的。
袁静宸颤着睫毛,按了哥哥的吩咐,一遍遍地看分数,看了一会儿,原先那种难过也就淡了。
毕竟是十五年的感情,十五年的信赖,就算有一朝哥哥的话真的说重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到是袁瑾从弟弟房间出来再下楼继续自己的晚饭时,才发现菜都已凉了,又不自觉地想起上楼前弟弟的话,不禁失笑:以前打他那么多次,可这个弟弟,心心念念的,却还是自己。
菜都凉了,可袁瑾也没再热一下的打算。他让弟弟站着,当然不是心血来潮地变相体罚。要他站,是因为才吃了饭,坐下不好,更别提挨罚。看卷子,也只是想迫他完全的面对分数。分数这种东西,越是躲着,避着,不想看,心里就越过不去。
至于那两句话……
袁瑾突然觉得自己方才没把话说透实在是很不明智。那两句话,但愿弟弟别多心才好。
高中,尤其是好的高中,作业会有很多,因此袁瑾一般会把惩罚挪到周末,可像今天这种实在不能拖的事情,时间是一定要掌控好的。
所幸汤锅的盖子是盖上的,牛肉汤的温度到还适中,袁瑾便就着汤将凉饭咽下,又喝了些汤,就将桌上的碗筷草草收拾了,擦了桌子,又洗了手,再次上楼去。
袁瑾进了房间,就看见弟弟站着的模样,不知怎么,总觉得和往日不一样。弟弟不是锋芒毕露的人,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自己的气场,是以,他不凶,却也压得住场。可今日,怎么看都觉得畏缩了。
袁瑾走近弟弟,还不及开口,一眼就瞟到弟弟红红的眼圈。
怎么就这样了?
他心里一抖,手指抚上弟弟的脸,觉得触手之处没有泪迹,总算是稍微心安了点。
袁瑾的手才用热水洗过,自然地,就要暖一点。袁静宸看向哥哥,虽然哥哥上来是要骂他罚他,虽然哥哥前面还说了那样否定的话,可看到哥哥,他总觉得要心安很多。
“看分数,就这么委屈?”袁瑾手还是抚着弟弟的脸,试探地问道。
袁静宸才垂下去的目光又抬起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哥哥半含无奈笑意的眸子。
他本想,哥哥先前那样的反应,出去前又讲了那几句训责的话,一定是很生气了。不想,此刻哥哥重新进来,却是处处透着温和与怜惜。他不禁怀疑自己先前那一番心思全都错了,哥哥从来不愿意自己难过,说的话定不是自己所想的意思。
“没有……”哥哥的手那么温柔地搭在他脸上,他好象连嘴都张不开了。
“静宸,”袁瑾收回了手,腿靠在书桌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少见的闲散的气息,“你告诉我,我前面说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眸子有种莫名的赞赏和期待,唇角依旧含笑,似乎屋子里再冷,有他在便也就暖起来了。
袁静宸看着哥哥,不禁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此刻,他连半点委屈都没有了。
“静宸想,那两句话是说……”袁静宸深深吸了口气,照了记忆中书上的注解大概地说了一遍。他当然明白哥哥想听的不是教科书上的内容,可是,至少这两句话,他能想到的,真的也只有书上写的那么多。
袁瑾听弟弟从“骐骥”谈到“驽马”,再从“一跃”论到“十驾”,就知道弟弟这次,恐怕真是想岔了,也难怪会那么委屈。
不管结果如何,他作哥哥的,怎么可能去否定弟弟。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瑾少有地打断了弟弟之后关于坚持不懈的论述,虽然弟弟说的没错,但都不在他今天想告诉弟弟的那个点上,“这两句话,你只要研究‘功在不舍’四个字就好,其它的,至少今天,你不用多想。”
功在不舍……
袁静宸抬头看哥哥,眼里有实实在在的疑惑。他一直
以为,这两句里,这四个字是最不值得展开的。因为这四个字,原本就说的足够明白,展开,也只是堆砌些更华丽的辞藻,而这些,对哥哥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你需要‘不舍’哪些东西?”,袁瑾看弟弟实在想不到,循循善诱地问道,“只有勤奋努力吗?”
袁静宸一怔,随即了然。这样的问题,实在是简单到连答案都不用给的。
“这些……”,袁瑾话锋一转,扭头去看卷子,“上面的题目,你会做也好,不会做也好,这张卷子是你做的,这个分数也是你考出来的。别人有所非议,不肯接受也就罢了,你自己,至于连分数都不愿看吗?”
不知是否这个话题太低沉,连袁瑾说着说着都觉得有些窒息,他换了口气,接着道:“自己的卷子就不肯光明正大地放外面,全都藏着,也不拿出来晒晒,难道就不怕发霉吗?”
袁瑾最后那几句当然不是真的,可其中隐含的意思,袁静宸又怎么能听不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脸。其实,那些分数,袁瑾逼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也就真的放开很多。
许多事情,就是不敢面对,总想逃一刻是一刻,真的鼓足勇气去面对,也就没那么难了。
说到这里,该讲的,也都讲完了。
袁瑾重新站直了身子,脸上也严肃了许多:“我不为难你,今天,为你的状态,我算五下。另外,你自己说,今天学校里所有的讲评课有没有全心听,没有的话,就再加五下。”
袁静宸沉默了会儿,大概是心里实在拿不定,又问道:“那么,全心听课的标准是什么?”
袁瑾摇摇头:“没标准的,你自己评判就好。”
“十下吧。”袁静宸想了想道。今天的课他心中纠缠不已,听是听了,可“全心”二字是绝对谈不上的。
袁瑾点头,目光垂在袁静宸腰上。
袁静宸当然明白哥哥的意思,伸手就去解腰上的皮带。因为恰是周一,学校统一穿的是正装,所以那根皮带此刻自然就在他身上。
解开皮带,袁静宸还要去解西裤扣子,却是被袁瑾拦下了。
袁瑾自然地从弟弟手里取过皮带,那种自己递皮带的、太有折辱味道的动作,他又怎么舍得让弟弟做。
他轻轻道了一句:“站着就好。”便自己转到弟弟身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特别多,欢迎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