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书-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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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从枝头落去,多少轮回化为归墟前的沙粒。
明明眼前的人着(zhuo)着一身紫衣,他却感觉分外熟悉。
浮驮风沙中,带着血色的背影。
那如盛开在幽冥路上的回顾之花,和眼前这样的少女突然重合到了一起。他不经打了个寒战,这样的想法到底是真相,还是错觉?
变故发生在眨眼之间,一把锋利的刀刃突然从后面舞姬的袖中弹出。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就不由自主地把她护在怀中。
原柘,你是龙王,你怎么能保护你未来的敌人。
可是她是无辜的,至少现在是无辜的。
“你的仁慈……会害了你。”
少女在耳畔轻轻叹息,一把剑绕过他刺进舞姬的胸口。
藏剑的人深吸了口气……“竟然是缠龙剑!”
绕在少女纤细腰间的银色,竟然不是腰带,而是一把真真正正的剑。从那上面传来的刺鼻血腥,提醒了他。这是把杀过无数龙的凶剑,被白曳帝当作玩具送给了心爱的孩子。这把剑属于她的先祖,那个叫青瓷的巫女,她从邶溟而来,最后死在了八荒。
这把剑,也是一把无情剑。
流传在人间的诸多流言,关于人龙巫女间的三角畸恋。那把斩断缘分的剑,也是这柄缠龙。
凡执剑者,非无欲无求,必伤己。
无辜
那舞台上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人措手不及,原柘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舞姬的身体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即便不回头,他也猜得出来那一剑快准狠,必然是没命了。他在夜煞门呆了两年,竟然连帝姬的一剑都比不上。这样的落差让他无法接受,他甚至连放开帝姬的肩都忘了。
君越必然是第一个跑上来的,他立刻拨开发愣的原柘,一脸紧张地看着帝姬。“华姬,你没事吧?”
“啊?”
她正不慌不忙地整理自己的衣袖,保持一国帝姬在人前的庄严素雅。如果撇开她刚刚那一剑,她倒真像个弱女子。
帝姬用死告诉了原柘,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弱者。因为,你以为的强者,也许恰恰就死在弱者手里。
那死在地上的舞姬竟然一点一点地化成灰烬,这是夜煞常用的手段。君越看向夜煞门主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一点冷酷无情。素朽慢慢踱上前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消失成一堆灰烬的舞姬,眼神复杂极了。
“是垌人。”
他的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层波浪。帝姬走到他身边问:“如何见得?”
“垌人,女子往往要在身上挂一种石头的坠子。这种石头,它最初看上去很不起眼,但是只要去了外面的一层皮,就会发现金光闪闪的颗粒。这种石头,垌人称为星陨。”
他从灰堆里扒拉出个不起眼的小石头,用指甲轻轻地刮了一层,便露出点点金黄。
“果然如此。”
众人皆是一叹。
垌人,是八荒一个少数民族。他们依山而居,生活的地方往往埋藏着大量的矿产。而帝国最近颁布的对垌人居地矿产的开发指令,对乡土保护意识极为强烈的垌人而言,是对他们的挑衅。
帝姬眼底的深色没人可以意会,但是敢刺杀帝姬,刺杀帝国唯一的继承人,这必然会遭到来自曜京的那位的报复。
即便无辜又如何?
强者从来都是以践踏弱者的尊严为生,他们活在高高的地方,怎么会在意脚下的蝼蚁?在意着他们的痛苦快乐?
素朽轻轻地摇头,他不能做什么。即便他日后会是名动八荒四海的公子玄,手里掌握着权力传承的帝玺。而此时,他也不过是人生之流里的一瓣桃花,随波逐流才是真理。
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这样的确很痛苦,和平像是什么遥远的童话故事。关于美人鱼,关于人鱼之恋,那些曾经被广为人知的浪漫,也因统治者的一声令下,化为殿前袅袅飞烟。
“此事,不要声张出去。”
帝姬缓缓地说。
“我若是在外听到些什么,必然……”
“华姬!若不给他们那些贱民一些教训,恐怕还会犯下这样的罪!”君越急忙道。
帝姬冷冷一瞥。“我自有主张。”
“今日无色盟垌人刺杀一事,影响恶劣。我父皇性格暴烈,张扬出去恐怕非垌人满族之血不能消我父皇之怒。我非慈善之辈,不过母后生辰在即,不宜见血罢了。”
说完,她就转身消失在桃花深处。
君越本欲追过去,但他想想还是放弃了。帝姬的剑法是藏剑门当年最强的女弟子花辞妍所教,尽得她的真传。她不喜欢学习琴棋画,书么,只因为她是储君,书必须要学好而已。她的舞应该来自她的母亲,听说是一位从小生在祭台上的巫女。
白帝(非南帝的弟弟)虽杀了王后青瓷,却始终不忘她。他将她的弟子们都请上祭台,让他在那里生活。在他思念成疾之时,看一看,以解相思。
那些人的情和恨,好像会追着血缘传承。龙王的孩子,巫女的孩子,皇帝的孩子,那样悲伤写起来,都叫人辛酸。
命运之门何其狭窄?通达成功的道路何等艰难?不能互相谅解的灵魂,早已去往归墟,留下的记忆也化为了小小的一枚沙粒。道路的终极,到底有些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花林深处,少女停在高枝上,像是无处可依的飞鸟。
“出来吧,原柘。”
她几乎没有低头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原柘心里的恐惧更甚,她到底是谁?
“我十岁的时候见到你,你还是一枚小小的龙卵,躺在白帝的怀里。”
“什么?”他吓了一跳。
“原柘是龙的后代,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因为,是我看着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并且把你交出去的。”她轻轻地说。“巫澈是你们的人,她会保护你的。等你从无色盟毕业,就去瑶川找她好了,她一直在等你。”
“等等!我不懂。”
“等你有一天权倾天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但是,你也要有那个本事攻进曜京。”
“原柘,我会在曜京等你的。”
她的轻功好快,几乎像是在飞。惊鸿步,林上仙,果真不是虚言。
她留下这样让他震惊的话,就离开了。他对她的熟悉,他对她的不由自主,是因为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见到的人吗?像雏鸟第一个见到必须是母亲一样,即便相隔了六年,他也在怀念着她么?
那个闯入禁地的小女孩和宫殿里诞生的龙类的那一个对眼,她们相拥在这个罪恶的世界。在祖先的仇恨里,她们却在温柔的拥抱。
“这里叫原柘殿,你就叫原柘好了。”
微笑的女孩逗着怀中的婴儿。
不安
夜色下的大海,平静得像母亲的怀抱。小新兵杜椽看着将军谢庆越发显老的背影,想到军中传言,君家对谢家的打压。越发不忍起来。
谢家守护这片城墙已经有两百多年了。当年随着白帝北去遥远冰海,征服龙族的伏波将军的谢昭安,在白帝的病榻前受命,愿意世代守护这堵围绕八荒的长墙。
这里的每块城砖都记载着谢家对帝国的贡献,每个谢家人的尸骨都埋在这堵墙下。对谢家人而言,墙,是他们的底线。而君家对这样的谢家充满了忌惮,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打压谢家的势力,他们甚至把目光盯上了还未成年的帝国继承者。尽管奇怪白曳帝如此疼爱膝下这一个唯一的女儿,并且早就宣布帝国会交给她。世间女子千千万万,白曳帝竟然没有一丝想要再生一个孩子的打算。所以帝姬的存在变得极为微妙起来。但是对于这个被父亲保护的极好的小女孩,底下的人没有一个敢上手。
其实白曳帝早已选好了他的女婿,早在小帝姬还在牙牙学语时,就选中了那个孩子。君家的人猜测是谢家的少年元帅谢赣,君越在军中的威望大,即便是个将军,却在一般事务上比谢赣更有说服力。
这一夜,颇不平静。
谢赣看着手中的灰烬,在它化为灰烬之前曾是一张上好的云文纸,上面用最好的墨写着几行字。
“怎么了?”
谢庆推开他的房门,见他一脸沉思。
“有些事想不通罢了。”谢赣摇摇头,似乎想要把头脑里的烦心事倒出去。
“有什么事可想不通的?成王败寇,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谢赣拍去手心的灰,他苦笑。“这样可以么?”
谢庆闭上混浊的眼睛。“但愿谢家列祖列宗不会……”
“父亲,帝姬到底要做什么?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透她了。”谢赣头疼地想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她就像一个永恒的谜,没有答案。
“赣儿,你知道么?看过的人越多,我越喜欢狗。”说罢,谢庆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就发生了谢家叛变的大事。史官在那页纸上轻轻写下:叛贼谢氏父子,于帝二十四年三月叛逃碧落。
隐藏在史书里的计谋,就像莫名盛开的花无人看透,也无人能懂。操纵这盘棋的帝姬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她只是为了培养一个新的君王来继承这一切么?
身为帝国唯一的继承人,她为什么不自己去完成自己的宏图?被她命令叛逃海族的谢氏父子,和十万谢家的兵卒。到底去了哪?
星如棋,谁是操纵众生命运的人?
她看着变化无常的星辰,竟然生出淡淡感慨。破军出现了,它在哪里?应验它命运的人是否已经踏上八荒的土地?
不知为何?
她的心念一动,准备看向她最熟悉的那个人。突然皓腕上的琉璃珠串突然断裂,像一颗颗眼泪滚落在洁白的大理石面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起身的,但是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起来。
“你怎么走在这样的路上啊?那路上满是痛苦和火焰,你必须要用万万人的鲜血才能为和平扫清道路啊!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路,告诉我,神。”
白玉的美人仰面向上,她宝石的眼睛里倒映着漫天星辰。在这圣洁的祭台之上,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诉说的故事。只有无声的风,吹凉一代又一代巫女的心。
哭泣无法阻挡在别人应走的路上,即便看见命运,你也无力阻止。
只愿她无怨无悔,始终坚持自己的事业,并且拥有幸福。
荼蘼
上古有神人,采东山之铁,集邶溟之银,于高阳山造炉铸剑。锤炼天之灵气,淬万古怨灵之恶。神人曰,此剑名缠龙,执此剑者,非无情无欲,必遭恶报。又曰,此剑,必诛龙族!
——《龙鳞书之缠龙篇》
暮日尽头,荼蘼盛开摇曳之景。繁花摇落,层层叠叠,飞花碎玉。有巫在末日盛景里起舞,她的身姿在夕阳里化成鲜红色泽。
“巫澈,后面,就交给你了。”
红色的裙像大朵盛开的曼珠沙华,她丝毫不理会她的话。她的舞蹈,是在同上天心灵相通,只有巫能看懂她的语言。
“华姬,你是旧时代最后的倒影啊。”
这是短暂的交汇,缠龙被交换了主人。她们在地狱一样怒红的花海上相望,眼底深藏着交替的光芒。那是新时代和旧时代的对立,也是她们最后的交锋。从此以后,她们不会再相见。一个会陪伴在男子身边,化为锋利的刀剑披荆斩棘,而另一个会沉默在华美的宫殿,陪着她腐朽的上层建筑,一起埋葬。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背叛自己的国家,但是,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