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不遇-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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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子余叹了一口气，”南笙为什么不自己做”
　　“具体原因我并不清楚，那么，你算是答应了吗”他揉了揉干涩的眼角，长睫微敛，绵长柔软，竟有几分少年的稚气。
　　莫子余轻轻点头。原来，无论是年少的莫子余抑或是现在的她都无法拒绝慕宁平的要求。
　　过去，莫子余最喜欢的就是他一双冷冽如同冬日湖水的眼，他寂静专注地凝着你的时候，你简直就要陷入墨色沉沉中去。他总给人拒之千里的感觉，偏偏细长绵软的睫毛又让他多了些天真纯粹的烟火气息，这样矛盾的组合在他身上总是能够变成独特的气质。
　　莫子余想起家里的旧书中还夹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摄于2007年的夏天。
　　那年她只身一人坐了五个小时的火车到达青城，去见慕宁平一面。她自然不是光明正大的与他会面，她只是偷偷地去看他一眼，去看看他所在的学校，看看他走过的路，念一念他曾借过的书。
　　她在木香浓郁的校道上看见他，他穿着浅绿色叶子暗纹的衬衣，高挑的个子，举着一台相机在拍些什么。他黑了些瘦了些，阳光滑过下巴分明的弧度，他微扬唇角，手指紧扣快门。　
　　莫子余慌忙地掏出手机匆匆拍了一张他侧脸的照片。
　　照片中他是微笑的，神色温柔，非常好看，非常。
　　莫子余写过那么多文字，懂得那么多词汇，却仍旧无法描述出慕宁平的样子，所有浓墨重彩的叙述，所有华丽动人的辞藻，所有诗词歌赋、文学丛书都找不到一个字描摹她心中的他。
　　这就是她的固执所在。
　　03
　　莫子余的工作变得更加繁重，她除去手头要写的一个电视剧剧本，还要抽出时间将南笙的小说写成电影剧本。她对电影剧本的制作很熟悉，清楚知道什么该删去什么该保留，效果更佳，但毕竟她不是原作者，她总担心这样的改动会让原本饱满的情感减弱。
　　莫子余知道这本小说是南笙为了他的前度男友写的。南笙和男友分开的时候闹得满城风雨，那个男人甚至很不厚道地将他们在一起的亲密照片发了上微博，照片中不乏南笙未着寸缕的私密照。当时莫子余与林浅都是气哭了，只有南笙木木然，没有任何情绪。
　　隔日，他就开始了《灯火阑珊》的写作。
　　那时候他是这样说的，”我想记录我们之间美好的记忆，我想留下些证据证明我曾经被珍视过，我不愿日后回忆起来只剩懊悔、埋怨。”
　　莫子余生怕自己的删改毁掉了一丝一毫的情深。
　　清脆的敲门声拉回了莫子余的思绪。
　　她的目光落到房门边。
　　南笙提着一大袋水果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慕宁平紧跟在后面，他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胡子也刮了，清俊逼人。
　　“哟，子余在写我的剧本呢”南笙大步走到床前，看了眼她的电脑屏幕。
　　“你还好说，你自己的小说自己不改，我现在觉得动哪里都不对。”莫子余大吐苦水。
　　南笙倒是毫不在意，”别那么紧张，咱们喝一杯吧？”
　　“你神经啊，我是病人啊。”
　　南笙贼兮兮地从袋子里摸出一瓶柠檬酒，”嘿嘿，病人就得喝酒补补。”他又摸出了两个水晶杯，满了两杯酒，”我对你多好，带了你最爱的柠檬味。”
　　柠檬酒是黄澄澄的颜色，色泽诱人，果香馥郁，莫子余咽了咽口水，抵挡不住美酒的诱惑只好接了过来，请啜一口，清新酸甜的果味齿颊留香。
　　“说你狗改不了吃屎吧，还说自己是病人，怎么没点自觉性”南笙笑话莫子余无法隐藏的吃货本质。他倒了一杯递给慕宁平，”你好像也是柠檬爱好者，喝一杯”
　　慕宁平皱皱眉，却还是接过了，”在医院喝酒好像不是很好。”
　　“死古板。”南笙白他一眼，一屁股坐上了莫子余的病床，”莫子余，我记得你喜欢柠檬味是因为宁平吧是不是，别说不是啊。”
　　莫子余直接一口酒呛在喉咙里，险些没噎死，她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南笙这蠢货没有眼色没有常识吗干嘛在慕宁平面前提起这个！
　　南笙没察觉莫子余的慌张，继续说：“你开始喝酒好像也是为了他吧你喝酒的第一个晚上就是告白被他拒绝的晚上吧，前几天浅浅提起，她不说我都忘了。是有这么回事吧”
　　慕宁平顿了顿，盯着莫子余的面孔，目光灼灼。
　　让她死吧。为什么她只是摔断了腿没有摔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来看，好难过好桑心，但还是会继续耿的，加油~~~

　　☆、Chapter　2（2）

　　04
　　莫子余看过一句话：有多少人，在愚人节这天借着玩笑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莫子余向慕宁平表白的日子是2008年4月1日，凌晨12点35分。
　　在一周以前，莫子余听南笙说了慕宁平与蓝夏分手的消息。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慕宁平是单身了，他身边腾出了一个空位，即便那个位置不一定是她的，但是一点点机会、一点点期待就足以支撑所有疯狂热烈的念头。
　　知道他们分手消息的第二日，莫子余逃课去了青城。
　　她买了一大袋草莓软糖寄放在男生宿舍舍管楼下，让舍管大叔帮忙将糖果交给07级导演系一班的慕宁平，她仔仔细细地写了张字条贴在粉色的包装袋上。
　　她写：　不管你曾经被伤害得多深，总有一个人的出现，让你原谅生活对你的所有刁难。
　　如今回想起来，莫子余都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文艺矫情，偏偏那个时刻看似可笑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认真努力地去争取、讨好一个人，那时候的感情滚烫浓烈到多年以后想到仍然叫人心动落泪。
　　她记得舍管大叔笑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怪腔怪调地说：“你都是第43个送东西给慕宁平的小姑娘了，再多七个就可以召唤神龙了。”
　　莫子余腾地红了脸，点点头尴尬地离开。她躲在宿舍楼下不远处的一颗大树边，她得亲眼看到慕宁平拿到了糖果才可以。
　　她等了好久，天都渐渐黑了。
　　三月份的天气还有些凉，莫子余只穿着一件薄毛衣在大树下冷得发抖。
　　慕宁平终于回来。
　　他的身形比上一回见到时还要瘦了，胡子拉茬的，刘海也长长盖住了眼睛。风吹得他的衬衣鼓鼓的，他就像个干瘦的病人，那么孤单脆弱。
　　他一定很喜欢蓝夏，才会在失去她的时候好像失去了全部希望与梦想。莫子余好想冲出去抱抱他，可她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巴任由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
　　慕宁平你一定不知道，你那么难过的时候，也有人和你感同身受着。当然，你不知道的事，多得是。
　　舍管大叔将糖果转交给他，他将糖果抱在怀里垂着头走上楼。
　　莫子余一层一层地看着他走过的楼梯，看着他孤孤单单的侧影。慕宁平是那么骄傲冷漠的一个人，他不容易喜欢一个人，他若是喜欢了必定是执着笃定的，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人舍得推开呢。
　　莫子余在树下站了一夜。
　　星星明了又灭，云层散了又聚，她只是一直站着，站在不远处，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寂静地看着他。
　　回学校后，她发高烧病了三天。
　　愚人节，莫子余决定告白，将七年满满的沉甸甸的感情告诉他。他的身边缺了一个人，能不能够将就地让她来填补，她不一定做得很好，但她会用尽全力。
　　她编辑了一条短信，改了又删，删了又改，手心满是黏腻的汗，心跳如雷。
　　闭上眼，咬紧牙关发送出去。
　　慕宁平，你好，我是莫子余，你初中高中的校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喜欢你七年了，能不能够给我一个机会认识你
　　时间一秒都难熬。
　　十五分钟，他回复了短信。
　　抱歉，我有女朋友。
　　他说谎了。他拒绝了。
　　即便他身边空了一个位置，他都不愿她来填补。
　　那是慕宁平给她发的第一条短信，后来换手机、换号码，这条短信却还一直存在那台旧旧的诺基亚手机里。她总是充满电，在想念他的时候翻看一下，那是他的答案，她等待七年的最终答案。
　　05
　　“莫子余，发什么呆啊你喜欢宁平好多年了，对不对”南笙笑嘻嘻地捏了把莫子余的脸颊，还一副洋洋得意自己的好记性的样子。
　　莫子余看着慕宁平，记忆犹如幻灯片一帧一帧地跳动。以前的他也是这样的，不发一言，冷漠地看着她，眼睛墨色沉沉，好似收纳了一整个冬天的冰雪。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男子，总是全副武装拒人千里的模样，他总是一个人静静地，不动神色，那样孤独，莫子余总想把自己得到的温暖和爱通通给他。换回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容。
　　她曾千方百计想做的，另一个女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她，不管过去还是现在。
　　她垂下眼，心忽而平静，涩涩地开口：“对，但。。。。。。”
　　“都过去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莫子余手里的酒杯就被人大力抢了过去，紧接着额头受了一记重重的拍打，莫子余吃痛地抬头看着一脸怒气的蔺颂。
　　他从未发过脾气，无论莫子余耍赖不吃药、不按时吃饭，他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她第一次看到他生气，眉头紧锁，唇线紧抿。
　　“帅哥医生，是我硬要她喝酒的，你别揍她，揍我吧。”南笙连忙将莫子余护在身后。
　　“在医院不许携带酒精类饮料，你们连这个常识都没有吗出去登记，三天之内不允许再来访。”蔺颂冷冷地说，目光却一直紧锁着莫子余。
　　南笙连忙拉着慕宁平快速离开作案现场，临走前还给莫子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自求多福，好好享受帅哥医生的□□吧！
　　这个二货！莫子余被气得简直要心律不齐。
　　“解释一下”蔺颂挑挑眉。
　　“这个嘛。。。。。。我只喝了一口您就进来了。。。。。。不算太严重吧。。。。。。”莫子余把脑袋垂得低低的，手指绞紧衣服下摆。这个帅哥医生平时那么温文尔雅，打起人来还真是不留情面，她的额头真的好痛。
　　蔺颂久久不回话。
　　莫子余抬头偷瞄他一眼，他的脸色似乎没刚才那么难看了，她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医生你刚刚那样，算不算虐待病人”
　　他的目光上移到她的额头。她的皮肤很白很薄，细腻到可以清晰看见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他方才是用了劲的，额头这下红了一大块，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就像一只被主人欺负的小猫咪，怒火一下子无处可发。
　　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发红的额头，”疼不疼”
　　见他不生气了，她放下心来，”我打你一下，看疼不疼我就是喝了一口酒嘛，你就要打我。”话一出口，莫子余怎么觉得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蔺颂摇摇头，使劲地又捏了把她的脸颊，”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病人。”
　　“喂，你又来！”莫子余不满地瞪他。
　　蔺颂微笑着耸耸肩，无赖又可爱。
　　不知为何，莫子余倒是有些感谢他的忽然出现，让她不至于那么尴尬。她其实不想慕宁平想起她曾向他表白的事情，她总觉得丢脸。别人都说，等你可以坦荡荡的将曾经喜欢一个人的事情公之于众，那么你就真的放下了痊愈了。原来，她还是无法释怀的。
　　她的伤口，从来不肯真正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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