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天外香-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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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涵夹了几筷子菜放在清音的碗里,又看见有清音爱吃的鲈鱼,便细细的挑了鱼肉的刺,把细嫩的鱼肉放入清音面前的碟子里。
清音目视着那刺已挑的干干净净的鱼肉,不禁有些怔然,半响,猛地抬起头来——那眼睛竟有些红肿,看来昨日定是哭了多时——狠狠的瞪了一眼紫涵,伸出筷子来,挟了些菜放在紫涵碗里,哼了一声:“菜都凉了,自己还不快吃!”
紫涵咧咧嘴,音儿这是原谅自己了!
相较于紫涵院落的冷清,那纪家公子的小院却一早就很是热闹。那杨融生恐慢待了佳人,衣食住行都细细安排了一遍又一遍。
这不掐着时间,纪公子应该已吃过饭了吧?只因那纪公子日前说过有些无聊,便一大早巴巴的抱了些乐器送来,什么千年的古琴了,精妙的笛子了,但凡庄中所有的乐器,都一股脑的给搬了来。
纪公子看着门外流水也似的搬来的乐器,简直有些目瞪口呆,这是,送来给自己玩的?可自己虽是男子,对这些乐器,却都不甚精通,看这架势,这杨融怕是把庄内收藏的乐器都挖了来吧?
“啾啾,啾啾,”耳边突然传来鸟的鸣叫声,二人扭头,却是一只绿色小鸟正在乐器梵上蹦蹦跳跳——可不正是整个山庄最骄傲的小鸟翠儿吗?
杨融大是惊喜,心说这只鸟儿果然不是凡物,一向除了那丑妇谁的帐都不买的,今天却一大早就到了灿阳院中来,回头看看朝阳下易发显得清俊尔雅的纪灿阳,一时有些呆了。
“扣扣,扣扣。”有敲门声。
二人回头,却是紫涵清音两个立于院门外。紫涵扫视了一下院内,下意识的想要搜寻那宝蓝色的身影,却并没有看到,不知为何,内心竟隐隐有些失望。
紫涵冲杨融一拱手,杨融眼中精光一闪,却又立时隐去。
“一大早突然不见了翠儿,我家姐姐有些担心,打扰了二位,还请见谅。”清音上前道。
“你我二人皆为山庄客人,何来打扰一说?公子真是太客气了。”那纪灿阳忙让了二人进来,“翠儿确是在此,呶,那不是吗!”
紫涵清音顺着纪灿阳的眼光看去,正看见那翠儿在梵上蹦蹦跳跳玩的不亦乐乎。
紫涵忙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抓翠儿,谁知翠儿却忽的一下蹦到了另一边,冲着紫涵啾啾的叫了两声。
紫涵又跑到另一边,谁知翠儿又蹦到了梵的另一头,偏着头看着紫涵,仍是啾啾的叫了两声。
清音扑哧一声笑了,偏头冲那纪灿阳道:“公子不知,别看翠儿一个扁毛畜生罢了,却最是难伺候,每日里想吃什么或想玩什么,便停留在那里,怎么也不肯离开,而且一定得我家姐姐亲自喂了或陪了它玩方可。看它现在这个样子,定是想要姐姐弹曲子给它听了。”
“梵这种乐器弹奏起来甚是困难,小姐竟是个中高手吗?不知我等可有这个荣幸,能聆听小姐弹奏一曲?”那纪灿阳粲然一笑,杨融本来要反对,却在这一笑中失了魂,竟是只贪看那醉人的笑颜,连带着看紫涵也顺眼多了。
紫涵微微颔首,翠儿啾啾的叫了声,唰的飞到紫涵肩头,偏着小脑袋,转动乌溜溜的眼珠盯着紫涵,表情可爱至极。
众人不由一下子全被逗乐了。
紫涵上前拿起那把梵,一时百感交集,这是自己前生最爱玩的乐器,也正是靠了它,才成就了蓝儿瑶华公子的美名;可也正是因了这个名头,最终害的蓝儿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甚至最后跌落高台!
蓝儿,还记得那首梁祝吗?姐姐这就弹给你听,若你尚在世间,就来告诉姐姐一声,让姐姐知道你还安好,姐姐的容颜变丑了,可姐姐的乐曲没变,姐姐的心更没变,姐姐会等着你回来,直到,永远!
试探(三)
金色的旭阳缓缓上移,透过稀疏的花架,从空中投下细碎的流光,不时有微风轻拂,随着花架上轻摇的绿叶,那光与影便宛若舞动的金色精灵,这静谧的春日如此的让人熏然欲醉。
紫涵低头用手细细的摩挲着梵上那细碎的花纹,那和暖的阳光将紫涵的影子拉的很长,却怎么也抹不去紫涵身上那别样的孤独和忧伤。
本有些嘈杂的院子忽然静了下来,众人目视着那静静凝立的孤独身影,竟忽然觉得这暖暖的春日却有着难以言诉的萧瑟和凄凉。
紫涵抱起梵,轻轻的抬起手来,那优美而又哀伤的旋律便从紫涵的指下流泻而出,那些幽怨的音符似乎不满于这院落的狭小,又慢慢的滑向那静默在春风中的众多院落。
杨融不由心下一紧,自己只顾哄灿阳开心,怎么忘了山庄的大忌?
记得上次,看云儿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大姐心急如焚,经多方打听,听说云儿在那里时,对乐器是极为喜爱的,便命庄中人大江南北的搜罗来了各种顶尖乐器送到蓝儿屋内,可谁知甫一抬眼看到梵,云儿便猛地站起,然后身子一仰便向后厥倒,竟是昏迷了一天方才醒来。
枉大姐堂堂的天下第一庄庄主,只惊得脸色惨白,跑出去寻大夫时,竟是跌倒了数次,对着昏迷的云儿更是痛悔不已。自那之后,这些千金难求的乐器便被扔到了庄中最偏僻的库房内,再也无人问津。今天若不是自己担心灿阳寂寞,也不会想到这些东西,只顾着让下人都搬了来,却怎么忘了这茬了?现在这丑妇竟挑了梵来弹,若云儿听到,有个好歹,大姐恼怒之下不会杀了自己吧?杨融摸了摸脖子,只觉脑袋后面嗖嗖的冒着凉气!
杨融只急的心如猫抓一样,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止。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云儿一向不喜出门,且和这院落还有些距离,不会那么巧,就恰恰被他听到吧?
纪灿阳本是戏谑的瞧着紫涵——这个女子,每一次见面都有出人意表之举,看她拿梵的姿势倒也好看,只不知演奏的水平到底如何?
可当那深沉舒缓的乐曲响起,纪灿阳一向云淡风轻的眼眸却蓦然睁大,这不是大江南北传为经典的名曲《梁祝》吗?
记得当日那瑶华公子藉此一举成名,自己那时恰有事身在京城,偶尔听人弹起,竟是一听之后再难忘怀,可据说那宝香园曲子一概不外传,且梵这种乐器一向难以操作,真正能弹出此曲底蕴的还是当推那曲作者宝香园总管夏紫儿,其他人则不过得了些皮毛罢了。那夏紫儿死后,自己还曾嗟叹再三,以为今生怕是无缘欣赏此曲了,可今日听这女子弹来,怕要比那传闻中的夏紫儿还要更胜一筹!
紫涵闭着眼睛,眼角却有一滴晶莹的泪珠。还记得那些初来异世的日子,那宝香园大门前孤独的身影,任他人纸醉金迷,蓝儿却始终如幽莲独清;见到自己时,那双黑亮的眼眸总是注满了喜悦,总是会在以为自己不注意时,偷偷的目送着自己离开园子,眸子中那满满的依恋和憧憬无数次让自己为自己的无能而难过!
蓝儿,那满身华衣却掩不去眸中创伤的人儿是你吗?姐姐的蓝儿不应该是永远快乐如一只小鸟的吗!
凄美的乐曲如此的缠绵悱恻,那哀婉的曲调更是如此的令人伤怀!
大家眼前突然一亮,一个白色的人影旋转着舞入了大家的视线,只见那人广袖长舒,脚步轻盈,翩然若凌波仙子;蛾眉淡扫,星眸微合,皎然似九霄神人!
杨融的眼睛摹地睁大,暗叫一声“苦也”,那美得让人屏息的男子不是云儿又是那个!再看庭院外,大姐杨凌二姐陈楚两个人不知何时也已站在了那里,可两个人看起来全无心欣赏曲子,只是死死地盯着那舞动的白色身影,都是面色铁青如临大敌!
突觉院中气氛有异,紫涵猛地睁开眼睛,一个白色的身影便在猝不及防之下映入眼帘。紫涵又猛地闭上眼睛,是阳光太灿烂,所以晃花了自己的眼吗?怎么好像又看到了自己和蓝儿苦练梁祝舞曲时的情形?
抬手拉完最后一个音符,紫涵已是泪流满面。
那白色身影却不曾随着曲子的结束停下脚步,而是直直的冲入了紫涵的怀中,一双手更是牢牢地扣住紫涵的腰肢!
紫涵手中的梵当啷一声摔落在地,抱紧怀中那颤抖的身形,任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入那人乌黑的发髻之中!
蓝儿,果然是你啊!
却突觉怀中的身形慢慢的向下软倒,紫涵赶忙托住那下坠的身形,却只对上一张牙关紧咬满面泪痕的惨白容颜!
“云儿!”一个身影箭也似的冲上前来,却是站在院外的杨凌飞身而至!紫涵怀中突然一轻,蓝儿已是被杨凌抢入了怀中!
杨凌紧抱了蓝儿便要疾奔出去,却扯得紫涵蹬蹬蹬跟着跑了好几步,猛地回过头来才发现,竟是蓝儿人虽已昏迷,手却是仍牢牢的抓着紫涵的衣袖!
杨凌已是红了眼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紫涵,“你也过来吧!”
院中诸人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那容颜绝美的公子,就是天下第一庄庄主寻回的宝贝弟弟吗?!竟不知是这样风姿绝雅的人儿!
杨凌急急的抱着蓝儿回了归云居,一路上蓝儿的眼睛都未曾睁开,可那手却也始终未曾松了紫涵的衣袖。
归云居中早有大夫等在那里,紫涵定定的瞧着那紧闭双眼静静躺在床上的蓝儿,全然不知身后的杨凌正用杀人一样的目光好像要把自己凌迟!
“庄主,”一个家丁在外探了探头,杨凌一眼扫去,那人蓦然噤了声。杨融摸摸鼻子,乖乖的走了出去。
那家丁赶忙上前,“三庄主,小王女说有急事,要先赶回去,待太师傅生辰当日再来拜会。”
杨融皱了皱眉头,“走了几时了?”
“就是刚刚。”
挥手让家丁先退下,杨融回首看看仍旧昏迷不醒的云儿,眸中竟添了些忧色。
……
溧水南岸靠近灵柯国的军营壁垒森严。
“母王!”一个女子有些急促的喊叫忽然打破了军营的宁静。
帅帐中的女子抬起头来,却正是执掌了西陵一半兵力的三王姨云清虹。
“菲儿也老大不小了,军营重地,这样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云清虹皱着眉头,颇不赞同的盯着闯进帐来的女子。
那菲儿却并不答言,不耐烦的冲帐中待命的将领挥挥手,“你们全都下去!”
“你不在凌云山庄好好呆着,又跑回来做什么?”
“女儿发现了一件颇为奇怪的事,”云紫菲的脸色竟是少有的凝重。
“什么样的事情会比凌云山庄的事情重要?”
“表姐去年冬不是因为误杀了那瑶华公子所以才入狱充军,并惨死路上吗?可我今天却发现那天下第一庄寻回来的弟弟竟和瑶华那贱人生的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云清虹的眼睛蓦地睁大。
“不独如此,”云紫非续道,“凌云山庄日前来了一位丑妇,所拉的《梁祝》竟和当年那夏紫儿弹得一般无二!母王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竟有这样的事情?”云清虹眉头紧锁,“这事果然蹊跷,按我们原先推测,那夏紫儿很可能就是云紫涵那孽女,难道那瑶华当初并没有死?这丑妇会不会就是紫涵所扮?”
“我问了阿寿,她说那丑妇面容绝不是易容,”云紫菲的目光诡谲,“不过母王,菲儿仍然觉得这里面好像有古怪,那丑妇身上绝对有秘密!”
“有秘密吗?传令给焰宫,找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