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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侬本多情-第68章

小说: 侬本多情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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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暄扯了扯嘴角——很多年前,在谢暄还是个单薄的青春期少年时,这个人曾经为了他被拒绝的妹妹狠狠地教训过谢暄,那时,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个染着黄头发脾气暴躁轻浮的混混,若不是那是谢暄活到现在唯一的一次挨揍,印象深刻,否则又哪里会记得。就是现在,能想起的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或者军队真是改造人的地方,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没有半点当年的轻飘——不过谢暄也不相信,仅凭那一次,就让胡宁军记到现在,但他没兴趣探究——
  谢暄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地说:“余家告你故意纵火和伤人——”
  胡宁军目眦欲裂,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整张脸都要扭曲了。
  谢暄掀起眼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后悔么?”
  胡宁军双目赤红,“我只是后悔怎么没弄死那群王八蛋!”
  谢暄轻笑,“我帮你怎么样?”
  胡宁军的神情凝肃,目光宛若鹰隼般摄住谢暄,谢暄毫不胆怯地回视,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仅能让你毫发无伤地离开这里,连着你妹妹的仇,都能一起报了!”
  胡宁军的瞳孔急促地收缩,谨慎地看着谢暄,但目光中又压抑着一种狂热的杀气——谢暄的话太具诱惑,要运用全身意志做抵抗,他慢慢地说:“我只要讨回公道。”
  谢暄的嘴边散开一个浅得看不清的笑,他站起来,摸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支,站在审讯室的角落里,像欣赏美术馆的世界名画似的看着某个地方,似乎在想什么,然后,他的目光由上而下落下来,直直落到胡宁军身上,像神俯视地面上不值一提的蝼蚁,轻轻地说:“有权人制定规则,有钱人玩弄规则,其他人遵守规则,这就是公道。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就是公道——”
  胡宁军的牙帮咬得酸疼,脖子上青筋毕现,放在身侧的拳头,都能听见骨骼的摩擦声。
  谢暄深深地看着他,然后才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可以帮你,但,你能给我什么?”
  胡宁军的神情冰冷而狠戾,“你想要什么?”
  谢暄审视地看了胡宁军一眼,低头抽烟,“你是退伍军人?”
  “是。”
  “什么兵种?”
  “侦察兵。”
  “怎么没继续留在军队?”
  胡宁军沉默了一会儿,说:“本来要提干的……”他没有说下去,但谢暄已经明白——某种意义上而言,军队是更看重背景的地方,更加现实。
  谢暄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跟着我吧。”
  胡宁军没有说话,谢暄已经站起来了,“你再在这儿待两天,我让何林留下来,等事情结了,他会带你来见我——”他说完,就径自出了审讯室。
  
  谢暄吩咐好何林,将车也留给了他,自己走回去。走出二三十米,何林拿着一把新买的黑伞匆匆追上来,将伞塞到他手里——
  其实雨并不大,但牛毛似的密密茫茫,时间长了,头发衣服也会被洇湿。谢暄撑开伞,一边走,一边思考——随着他跟谢晖竞争的白热化,和目前他的身份地位,会有越来越多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他身边确实需要这样一个人,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至于胡宁军,再看看吧——
  因为下雨,天色有些暗,有些人家已经亮起灯。
  谢暄跨进门槛,一眼就看见门口滴水檐下蹲着一个人,津津有味地吃着一个锅巴——谢明玉——
  谢暄有些吃惊,站在院子里微微拧了眉,“你怎么在这儿?”
  谢明玉有些尴尬,瞪着眼睛,脸上期期艾艾的,仿佛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嘴边还沾着一粒米饭——谢暄看出来,他手里拿的锅巴就是老虎灶烧的锅底饭,用铲子从锅底铲出,贴锅的那面发黄发脆,另一面雪白柔嫩,撒一层白砂糖,用手捏结实了,这种锅巴谢暄小时候老太太经常做给他吃——
  正在这时,老太太在里面喊:“明玉,还要不要?”
  谢明玉还来不及开口,谢暄先回答了,“外婆,我回来了。”
  他收了伞,放在廊柱旁,老太太出来了,身上挂着围裙,手里拿着一只刚做好的锅巴,“三儿,要不要吃锅巴?”
  谢暄微笑着接过,“谢谢外婆,正好饿了——”
  老太太很开心,转头问谢明玉,“明玉呢,还要吗?”
  谢明玉摇摇头,“外婆我这个都还没吃完呢——”
  “还要吃的话就跟外婆说,外婆再给你做——”老太太转身进了厨房。
  谢明玉已经恢复正常,亲密地挨近谢暄,嘴角的饭粒也已经抹掉了。谢暄靠在滴水檐的柱子上,看着他,“怎么过来了?”
  “想来就过来了呗——”他说得满不在乎,眼神灵动,神采飞扬。
  “公司里怎么样?”
  “没事儿。”
  “车子呢,停哪儿了?”
  说起车子,谢明玉的脸上,就出现郁卒,鼓着脸撒气,“扔大街上了——”
  近几年周塘的经济飞速发展,街上店铺林立,外来打工人口也明显增多,私家车往来不绝,曾经宽阔的大街就显得逼仄,时不时就要堵住。谢明玉那辆红色的玛莎拉蒂跑车确实够拉风够骚包,可惜碰上一点都不时尚一点都不拉风的周塘大街,周围都是电瓶车、三轮车、土不拉几的轿车,他一辆跑车卡在那边,巨大的轰鸣声响个不停,就不见挪动,更加上旁边时不时有小姑娘指指点点嗤嗤发笑——大概将他当做炫富的暴发户。
  谢明玉郁闷得够呛,少爷脾气发作,钥匙一拔,就将车扔在街上了。
  “待会儿把车开回来——”谢暄的话还没说完,唇已经被堵住了,谢明玉的脸上笑嘻嘻的,像个调皮的孩子,舌头伸进谢暄口腔,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笨拙,刚吃过锅巴的嘴里,又甜又香。
  谢暄一恍神,飞快地推开他,眼睛往厨房瞄了一眼,沉着脸用手背粗鲁地抹了下唇,“这里不是家里,别胡闹!”
  谢明玉的脸一僵,神色很难看,定定地看着谢暄,有些发狠。
  谢暄的神色不变,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明玉,你别闹——”像是警告,又像是劝诫不听话的小孩。
  谢明玉咬着唇,双眸深深看着谢暄,缓缓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我不闹。”
  他扭头走进屋子。
72、错过 。。。
  雨丝绵密,随风扑在脸上。
  后门围墙的石缝里生着青苔,被雨打湿后显得青翠,有些年头的砖头已经被染成了青绿色,湿漉滑腻,缝隙里偶尔冒出狗尾草、五角星花的身影。
  墙角的瓦缸里还有几支去年的残荷,谢明玉就站在瓦缸边,木着脸,漫不经心地用手撩着水里面条条肥大的金鱼,心里面忍不住产生一丝自怜——是的,谢小爷心疼自己,何必呢,巴巴地跑过来,把自己摆到如此廉价的地步,自己都觉得可怜——
  谢暄就站在后门,靠着门框,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抽烟。两人之间形成一种无声的僵持。
  一支烟烧到尾巴,谢暄回身,拿了伞,撑开来,走过去,将伞撑在谢明玉的头顶——谢明玉的黑色头发上蒙着一层细密的白色水珠,毛茸茸的,垂着眼睛,好像根本没有察觉的样子,有点事不关己的冷漠——
  瓦缸里的金鱼被人养了几年,笨得很,随便用手一捞,就能捞在手里。
  谢暄的手伸进水里,握住了谢明玉的手,金鱼便从他们手边溜走了,谢暄的手指顺势插、进他的指缝,扣住他的手掌。谢明玉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了,无动于衷地望着水中他们的交握的手。
  一声猫叫从他们头顶传来,谢明玉抬头,便看见一只黑色条纹的野猫优雅地立在围墙上面,琥珀色的猫眼高傲地俯视着他们——
  谢暄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去看身侧的谢明玉——相比起自己,谢明玉的变化并不大,虽已过了少年期,他的身量拔高,身体开始走向成熟,但身上依旧残留着少年时期的澄澈干净,黄昏吹着风的软,尤其是现在他仰头看墙头的侧脸——额头、鼻梁、嘴唇、下颌,明净俊秀,镌刻在江南烟雨的背景中,令人怦然心动——
  谢暄将伞慢慢往后倾,挡住两个人的身影,凑过去吻他的唇——并不深入,只是反复轻啄,仿佛深惜,他被雨水打湿的唇微凉,水中有被桃花香气浸润的清甜——
  谢明玉被扣着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谢暄的唇已经离开了,连带着也抽走了水下的手,将伞塞到谢明玉手里,他转身进了屋——
  谢明玉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三哥……”
  谢暄转过头看他——
  谢明玉将唇咬得通红,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周南生独自坐在KFC靠窗的座位上,桌上摆了一杯咖啡,一只汉堡,但他没有去动它们——他并不饿,坐在这里,仅仅因为,这是个安全的地方,这里没有人认识他——窗外是熟悉又陌生的周塘街道——曾经,他离开,义无反顾,然而在离开之后,想念最多的,依旧是这里,等双脚踏上这片土地,又忽然胆怯——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前面一桌是一个年轻的妈妈带着一个小孩,小孩儿四五岁模样,留着蘑菇头,雪白的脸,圆圆的,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有些雌雄莫辩——有服务生看小孩儿可爱,故意问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小孩儿挺着胸膛神气活现地回答,“我是纯爷们儿!”逗得一干人大笑,周南生也忍不住笑起来——他一向喜欢小孩,有时候也会想,若他以后有小孩会是什么样的,但总是没办法想到最后,好像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一样——
  前面的小孩儿趴在椅背上,好奇地望着他,周南生调整面部表情,朝他笑笑,小孩儿扭回头去搂他妈妈的脖子。
  周南生转头望着窗外,一个人影闯进他的视线,身体已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霍的站起身,不小心碰翻桌上的咖啡,却来不及看一眼,脚步已经向门外奔去——
  街上车来人往,却没有他想见的人,周南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终究一无所获,不禁露出自嘲的笑——是看错了吧,怎么可能那样巧——
  他走回KFC,桌上的东西已经被勤快的服务生收走了,他又退了出来——
  
  他到天华宾馆办了入住手续,房间在二楼,进了门,脱了外衣,拉开窗帘,楼下正对着车水马龙的大街——这几年周塘的变化很大,大得他都有些不认识了,走在其中,仿佛惘然所失——原本种了好几年的梧桐被砍了好几棵,街道仿佛也不复从前的宽阔,路上多了很多外来打工的年轻人——
  周塘其实已经没有他的什么容身之所,奶奶和叔叔一家虽然依旧住在周塘南村,但他与他们感情向来淡薄,奶奶对他这个大孙子从来没有一般老人对孙子的喜爱,他小时候也听惯了关绣对奶奶和叔叔一家的坏话,即使现在知道关绣的话并不一定正确,也已没办法消除掉那些隔阂。至于关绣——这几年,他一直有寄钱回去,不管关绣需不需要,她养了他,这是他必须还的——至于见面,还是算了吧,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也不知道关绣是不是想见他——
  
  第二天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如同蚕食桑叶。
  周南生下楼买早饭,时间不算早,早饭铺前的人不多,周南生要了粢饭,挑了一根刚炸好的油条,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周南生?”
  周南生转过头,看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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