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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侬本多情-第14章

小说: 侬本多情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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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本可以像以往那样,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将手臂搭在谢暄的肩上,然后用言语将孙兰烨气得满脸通红,美目圆睁,他喜欢看孙兰烨被他惹得生气的模样,从小学那时候开始,他就喜欢这么做,他隐隐约约能够明白些自己对于孙兰烨的那些朦胧的心思,但是在那一刻,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止步了,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模样让他觉得那么刺目——
  他想起小学六年级有一次,孙兰烨将一片漂亮的叶脉书签送给了谢暄——他恶作剧地将那书签抢过来,结果脆弱的叶脉书签便毁在了他手里。孙兰烨委屈生气得眼睛通红,趴在桌子上埋头流泪。他却一点儿不觉得愧疚,反而觉得快意,但又很生气——那天放学,他不等谢暄,一个人快步地走在前头,谢暄远远地跟他后面——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为孙兰烨送谢暄书签生气,还是因为谢暄接受了孙兰烨的书签——
  这种心情在今天,忽然再次降临,甚至更多了些什么,他理不清。
  曾经那个干净漂亮却有些单薄的男孩儿已经长成了挺秀少年——身体虽不如他那因为打篮球而飞速窜高结实,但骨肉匀称,眉目温润,如同被月光洗过一般,皎洁而高远,举手投足都是沉静,说不出的写意从容,与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同的。教室角落、走廊里,经常听见女孩子凑堆窃窃议论谢暄的声音。他曾为自己身为谢暄唯一的朋友暗暗自喜,但在谢暄越来越忙越来越与人应对自如之后,感觉到失落和寂寞,尽管他并不承认。
  谢暄是不一样的——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尤其是升上初中时候,那种家世在骨子的沉淀便慢慢显山露水——周南生忽然意识到,总有一天,谢暄是会离开的——
  
  院子里黑幽幽的,一只野猫叫了一声,从他面前飞快地窜过,他吓了一跳,穿过院子,大门已经关上了——这是意料中的,像露天电影这样的热闹,关绣是不可能错过的——他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用力拧了几下,钥匙却丝毫没动——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他觉得奇怪,退后几步,看着黑糊糊的没有一丝儿灯光的房子——难道关绣已经睡了?这不可能,周南生马上将这个念头否决了,他忽然忆起晚饭时关绣反常地问他去不去看电影,虽是问话,语气神态却是极力想让他去的。那时,他心里面念着的是谢暄,急急忙忙扒完饭,将碗一放便奔向谢暄的外婆家,对关绣,他从来就是不耐烦的,若没有必要,他是绝不肯多说一句的——突然,一个明知道不该有的念头窜进他的脑海,怎么甩也甩不掉——
  他的目光阴沉,望着漆黑的二楼卧室,想听出什么动静,可是耳朵里只有从村头传来的电影打斗声。他抿了抿唇,忽然用力推锁上的门——楼下的双开木门因为年代久远,油漆已经剥落,米板之间的窟窿可以进出一只野猫,锁对它来说已经成了摆设——小学时偶尔忘记带钥匙被关在门外,他便用力撞门,几下便撞开了——这个法子他百试不爽,这一次,也不例外——门,不堪一击,他没有开灯,摸黑走进去,撞到了椅子,迎面骨被撞得生疼,他也不管,压着呼吸,一步一步地走上楼——
  卧室的门同样紧紧闭着,门口两双鞋,一双她认识,是她母亲关绣最喜欢的黑色高跟鞋,镶着亮晶晶的假钻,一只立着,一只倒在相距两尺的地方;另一双是男人的皮鞋,擦得锃亮发光——
  轰——
  周南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面轰然倒塌,他被砸得晕头转向,毫无还手之力,手脚冰凉得仿佛都不是自己的。恐惧、绝望、愤怒、仇恨排山倒海地淹没了他,他张开嘴,没法呼吸,没法呼救——
  他悄悄地离开家,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村里黑漆漆的小路上,冷得彻骨,却停不下脚步——
  
  第一场电影结束,郑绪岚甜美婉转的《牧羊曲》飘在夜空中,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那宛如牧歌般宁静悠远的情绪中,大人开始催着明日还要念书的孩子回家睡觉,孩子支支吾吾磨磨蹭蹭,换来大人的打骂,一些习惯早睡的老人也收拾了条凳,慢吞吞地走回家去——
  谢暄没有等到周南生,决定回去,遇上还伸着脖子等看第二部的周进——
  “哎,谢暄,周南生呢?我找他要数学作业,不然明天早上又忘记了——”
  谢暄回答:“他没有跟我在一起。”
  周进诧异,“他不是找你去了吗,没找着?”
  谢暄摇摇头,也有些奇怪,于是便没有直接回家,去了周南生的家,但那小楼里漆黑一片,谢暄叫了几声南生的名字,没有任何人应答。
  
  少年人总是渴睡的,几乎一沾着枕头,谢暄便睡过去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被窗户的砰砰声闹醒——整个村庄已经进入了酣睡,外面的风很大,拍着玻璃窗啪啪作响,秋意已经很深了。谢暄翻了个身,才初初进入浅眠,又被啪一声惊醒——这回他确信是小石子打在了他的窗户上——
  谢暄狐疑,掀开温暖的被子,绕过宁式大床来到朝北的窗户,刚刚打开窗户,迎面而来夹杂着雨丝的大风便使得他一哆嗦,他往外看去,看见围墙外面一个身影正裹着身子伸着脖子朝他的窗户望——天太暗,又是风又是雨,他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但直觉里知道是周南生,他吓了一大跳,赶紧蹑手蹑脚地下楼,打开厨房后门——
  周南生已经熟门熟路地翻墙进来,站在养荷花的瓦缸旁边,缩着肩和脖子,冷得说不出话——还好雨才开始飘,他的头发、衣服只略略有点湿意。
  “你怎么来了?”谢暄无法排揎心里面的惊疑,一把将他拉进屋内,“这么晚,出什么事了?”
  周南生却不说话,微低着头。
  “南生?”谢暄伸手去握他的手——冰凉彻骨。
  谢暄的手的温度对周南生来说温暖得近乎滚烫,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脸上一派笑嘻嘻的玩世不恭,反去将手冰谢暄的脖子,“好冷,给我暖暖!”
  谢暄被冷得抽了一口气,去推他,周南生却像是玩上了瘾,抱住他,整个冰凉的湿漉漉的身子都贴上谢暄的背,谢暄自然挣扎,两人的动静惊醒了楼上的老爷子——
  “谁在那里?”
  有些年头的木楼梯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那是有人下楼了——
  谢暄和周南生吓得一动不敢动,竖着耳朵听动静——
  老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三儿,是不是你?”
  谢暄赶紧挣脱周南生的桎梏,将他推到门外,沉着地应道,“嗯,我有些渴,下楼喝点水。”
  话音刚落,老爷子披着衣服就出现在灶间,“怎么连灯也不开?”说话,啪一下,灯光大亮,冷风夹杂雨丝从大开的门口灌进来——
  老爷子皱起眉,“是你把后门开了?小心感冒,现在晚上温度降得厉害,出来要披件外套——”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走去,关上门,上锁。
  谢暄吊着一颗心,点头。
  “热水瓶里有热水吗?可千万不要贪图方便喝自来水——”老爷子拎起一只热水瓶,往一口搪瓷杯中倒了半杯水,递给谢暄,“喝完赶紧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嗯,我知道了。”谢暄捧着搪瓷杯乖巧地点头。
  老爷子又嘱咐几句,便上楼了。
  谢暄一直等到楼上的完全安静下来,才又轻手轻脚地打开后门,急急地去寻周南生——凄风冷雨中,并不见他的身影。谢暄内心焦急,却又不敢出声喊,也不管脚上的棉拖身上单薄的睡衣,一头闯进夜色中,夜风嚣张,扯动他宽大的睡衣,人像没了重量,凉的雨丝儿扑在他的脸上,钻进他的脖子,他四处张望,终于在东北角的芭蕉树下找到周南生——
  他孤孤单单地靠站在墙边,看不清模样,但浑身上下有一股阴郁冰冷之气,又敏感又脆弱。
  谢暄走过去,小声叫他,“南生——”
  周南生缓缓地抬起头来,看见他,模糊地笑了一下,“我走了啊——”
  谢暄赶紧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了,你去哪儿?这么晚了,你妈妈知道你出来吗?”
  周南生沉默不语。
  谢暄摸索到他冰凉的手,拉了拉他,没拉动,再用了点力,周南生终于朝前走了一步。
  谢暄拉着一言不发的周南生进了厨房,重新倒了一杯热水塞在他手里,然后关上门和灯,一根手指放在唇间,朝周南生“嘘”了一声,两人静悄悄地回到房间。
  等关上房门,谢暄才真正放松下来,回过头来看木头人似的周南生。周南生避开他的目光,机械地喝着搪瓷杯中的开水,热的液体通过食管一路向下,像烫开了一条路,他慢慢感觉到手脚的存在,略略扯了下僵硬的脸部,“外面好冷啊,我都快冻僵了——明天肯定要下雨——”他像是没话找话似的,抬头看了谢暄一眼,有些尴尬有些难为情,无法为他的深夜来访作出合理的解释。
  谢暄坐在床边,嗯了一声。
  “今天电影放了什么?”
  “《少林寺》和《城市猎人》”
  “好看吗?”
  “嗯——你没去看?”
  周南生又不做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递了递手中的搪瓷杯,“你喝吗?”
  谢暄点点头,周南生走上前,将杯子递给他。谢暄将杯子里还剩的小半杯水都喝完了,然后将杯子放到一边,“睡觉吧,你关灯。”
  他自顾自地躺到里面,留下外面一个床位给周南生。
  周南生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脱掉潮湿的衣裤,关灯,在黑暗中摸索到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被窝还是暖的,残留着谢暄的体温,周南生感觉到自己那颗冷得没有知觉的心稍稍悸动了一下,身边热乎乎的身体触手可及,黑暗中,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周南生平平地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床顶,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去勾谢暄的手指,“三儿——”他的呼唤带着点儿试探,带着点儿珍重,带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还没有凝结的水汽。
  “嗯。”谢暄应了一声,似乎就要睡去。
  周南生的手伸过去,沿着谢暄的手指,滑过他的小臂,在触到他的肚脐的时候,谢暄忽然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周南生很久没有动,就在谢暄即将睡着的时候,他忽然也转过身,伸出手臂,框住谢暄的肩,压向自己的胸膛,下巴扣进他的颈窝。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动,相贴的肌肤滚烫火热,有一种感情像纤细的藤蔓茸茸地探出头来,有一些什么东西悄然而至,那样的暗妙像唇间的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很慢热,目前为止,谢暄还没有展现出他真实的性格,只希望大家能够耐心看下去。
感谢carionyy的地雷。




17

17、雨夜 。。。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间被人推醒,窗外已经泛起了微微的亮光。周南生穿戴整齐,俯□对他说:“三儿,我走了。”
  谢暄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闭着眼睛并未醒来。
  周南生轻手轻脚地关好门,冷清的空气里飘着雨丝,他翻墙出去,一个人走在昏昏迟迟的弄堂里。
  
  谢暄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周南生。天阴得厉害,夹杂着小雨,班主任破天荒地没有久留。谢暄去周南生的班级找他,但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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