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本多情-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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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眼泪,看似冷血无情,但心其实已经空了,风钻进来,雨落进来,蛇和老鼠跑进来,只是阳光照不进来。
是直到这一刻,那些痛才一点一点地从淤塞的神经传达到他的感官。起先是无声的,大滴大滴的眼泪敲在象牙白的琴键上,他试图制止,扭过头努力克制,然而就像坏了的水龙头,无论你怎样努力,眼泪像绝了堤的洪水,再然后,悲怆的哭声终于从喉咙溢出,他蜷缩起双肩,整个人像风中颤抖的叶子,哭得身体痉挛,使听到的人都感到肝肠寸断。
这是谢暄记事起唯一的一场痛哭,抛弃所有,像一个赤、裸的孩童。
作者有话要说:明玉你英雄救美了一把。
下章,真的温馨了~
112、坦诚相对
晚上洗脚,谢暄将热水和冷水兑在木质脚盆里,端到楼上,谢明玉坐在谢暄的床上,脱了鞋子和袜子,将脚浸泡在热水中,舒服地喟叹一声,谢暄坐在他对面的板凳上,等他洗完将水倒掉——
谢明玉问他,“你怎么不洗?”
谢暄说:“我待会儿洗。”他看起来已经于平常无异,只是眼睛里还有血丝。
脚盆够大,其实可以两人一起洗,他第一来周塘的时候,老太太也是这样端上来一大盆洗脚水,让哥俩一起洗,他们的脚丫在热水中互相碰触,那种体验对谢明玉来说是新奇的。他故意拿脚撩水去甩谢暄,谢暄躲了一下,抓住他的脚摁在脚盆里,轻轻地说:“别闹。”
他的手握着他的脚一下一下地揉搓,就像以前外婆给他洗脚一样——谢明玉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掌的每一条纹路,每一个薄茧,他有一双完美的手,手指很漂亮,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有种坚忍淡定的气质。水是温柔的,像丝绸一样滑过他的脚背,又从趾缝间溜走——
一个男人替另一个男人洗脚,换了别人,谢明玉不定怎么觉得古怪恶心,但谢暄低着头弓着背的样子,却让他整个人像是三伏天下的冰激凌,慢慢融化,融化,化成一水。
谢明玉说:“谢暄,你记不记得从前你也这样给我擦身体?我那时候困得不行,你偏还要像个老妈子似的,我那时候烦死你了——但其实心里面还是很高兴的,我就受不了你这样对我好。”
谢暄微微愣了一下,摇头说:“你长这么大,肯定也有别人这样对你。”
谢明玉点头,“是,但那不一样。”谢明玉停了好一会儿,轻轻地唤道,“三哥——”声音有些哑,像努力压制着什么,然而那声呼唤里又饱含着炙热的欲、望
谢暄没抬头,嗯了一声——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都有强烈的渴望,何况又相隔那样长的时间,几乎是在谢暄的手握住他的脚的一刹那,欲、望的野火就在腹部窜起,并迅速沿着经脉游走,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烧成灰,剩下一张薄薄的皮,紧紧地裹住谢暄。
谢暄的身体也有反应,但他克制住了,将谢明玉的脚擦干,站起来将洗脚水端到楼下倒掉,然后上来,站在门口对他说:“你早点睡吧。”
谢明玉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看着谢暄,“不在这儿睡?”
谢暄说:“你睡吧,我去外婆屋里睡。”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谢明玉光着脚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熄了灯,躺在大床上——但燥热空虚并没有因此离开,反而因为黑暗变得更加清晰强烈——他想起他们在这张床上的第一次,谢暄几乎是有些凶狠地吻他咬他,动作近乎野兽般的原始野蛮,但又怕惊动隔了一个房间的老人,勉强克制着,这几乎让他们兴奋得不能自已,手脚发颤,谢暄进入他的时候,他报复般地将他的肩背抓得伤痕累累——第二天起来,他们神情自若地穿衣收拾,一个冷淡,一个浑不在意,那种隐秘的暗妙放、荡像上瘾的毒药,真是一对“衣冠禽兽”,谢明玉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现在想起那一夜依旧癫狂迷乱,并不清晰,明明灭灭,梦一般,在凝视中迷离,又在迷离中真切。
平心而论,那次确实是谢明玉故意勾引谢暄,他是百无禁忌的性子,那时对谢暄又有着一点好感和喜欢,便想尝尝男人之间的欢爱。谢暄是青春期,血气方刚,本就容易冲动,又有暗夜做催化剂。否则以他的性子,又怎么会同谢明玉一起荒唐?
但谁又想得到,之后的他们,会像相互交缠的藤萝,越缠越紧,藤蔓上的刺刺伤对方也被对方刺伤,但如果一旦强行分离,却要忍受如同撕扯下皮肉般的疼痛,并且,萎在地上再没有向上的力量。
他的毒,其实三个月前已经戒掉,他却没有立即回来,他一个人旅游,没有目的,到处走,住在陌生的酒店,很少与人交谈,距离远了,他的心便越静。
以前,他总是觉得,他和谢暄之间后来闹到那种互相仇视的地步,是谢暄的错,是谢暄固执地不肯放下周南生。后来渐渐明白,两个人之间出问题,不可能只是一方的错,他同样要担负责任。
他问谢暄,为什么他们曾经那样讨厌彼此?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两个人都了然于胸,只是不曾讲明,不肯承认。
小时候的记忆已模糊,他对谢暄的最初记忆是从他初回谢公馆那天开始的。他从外面回来,看见一个少年就站在房子前,背对着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身形消瘦,也不知在看什么,听见脚步声,就回过头——一张平凡的脸,黑的眼,黑的发,神情安静,甚至有些寥落,望着谢明玉像看一棵树一棵草一朵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那一瞬间,谢明玉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词——“菩萨低眉”,这很荒唐,但少年谢暄身上确实有种行走于佛烟渺渺中的疏淡冷清。
他们相似却又完全不同,在彼此身上看到自己不曾拥有却又渴望的东西。
现在想起来,他们那样互相厌恶,不过是预感到自己会被对方强烈地吸引而潜意识里产生恐惧和抗拒,但却又无法控制将自己的注意力投注在对方身上。
在离开的一年里,谢明玉明白一个词——命中注定。他与谢暄,要么相爱,要么想杀,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谢暄躺在床上并未睡着,正对着的墙上有两帧老人的遗像,即使看不清楚,他能想象得到,因为照片就是他选的,是在自家院子拍的,老太太穿着她最喜欢的孔雀蓝香云纱旗袍,别着那枚半开的牡丹形状的黄金胸针,照片中的外婆还没像后来那样老,她是在外公过世后才一下子老去的。拍这张照片时外公还在世,她对着镜头抿着嘴笑,仪态优雅,神情从容满足。
房门被轻轻打开,谢暄没有起来,他知道是谢明玉。谢明玉像一尾鱼似的滑进谢暄的被窝,他居然没有穿衣服,光滑紧致的肌肤贴着谢暄的身子滑动。他躺了一会儿,悄悄地伸过手去摸谢暄,侧过身,用鼻尖擦着谢暄的脖颈,湿热的鼻息让谢暄的汗毛敏感地立起来,喘息粗了起来,他侧过头,用力地亲吻谢明玉,缠绵的湿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但他并没有继续下去,轻轻地将头靠回枕头上。他觉得遗像中的外婆正睁着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他们,那既让他兴奋紧张又让他愧疚,这种感情反复煎熬他。
但谢明玉并不想就此停下,他不厌其烦地吮咬着他的耳垂、脖颈,肩膀,谢暄试图抓住他,他却滑溜德如一尾泥鳅,手伸进他的内裤,揉捏他的阴、囊,阴、囊表面布满神经,尤其敏感,谢暄已经压抑太久,轻易便被撩拨得粗、硬,谢明玉剥下他的内裤,翻身坐在他身上,一手扶着他的阴、茎,一手掰开自己的臀瓣——来之前,他已自己做过润滑,润滑油已经开始融化,烧得整个甬道粘腻灼热,他小心翼翼地坐下去,寂静的黑暗中能够除了努力降低的喘息还有淫、靡的滋滋水渍声,刺激着感官。在他艰难地吞没谢暄的整根灼热后,谢明玉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两手撑在谢暄的腹部,开始上下动起来——
清白的月光从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泄进来,谢明玉微阖着眼睛仰着头,露出优美的脖子和肩胛,被子从他身后滑落,他没像以往那样情动地叫出声,只是张着嘴,不停地喘息,像是痛苦又像是欢愉。谢暄已经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眼里只有谢明玉,他先还扶着他的腰随他上下挺动,然而这缓慢地节奏很快不能令他感到满足,他仰起身子,抓住谢明玉的头发,狠狠地吻他,吮吸他口中的一切汁液,依旧觉得不够,心里面似乎有一头巨兽张开着血盆大口,要将一切吞噬。他忽然将谢明玉用力压在身下,谢明玉发出短促的惊呼,声音很快淹没在唇齿交缠间。他将他的腿抬高,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力地撞击,不顾一切地贯穿他,一下,一下,一下——
宁式床已经老了,像忘了上油的机器关节一样,一直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谢明玉的双眼已失神,只是胡乱地喊着三哥、谢暄,慢一点,慢一点,啊,嗯,嗯~那呻吟像大提琴的尾音,在室内不断环绕。在他与谢暄的性、爱中从来没有这样过的癫狂,好像下一刻就要死去,在谢暄退出的短暂时刻,他立刻感到空虚,他紧紧缠着他,不让他离开一秒,脑子里萌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就不要停不要停,一直做下去,做下去,就让他们以这样的姿势死去吧——
这场野蛮的性、爱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两人同时到达了高、潮,快感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他们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颤动,脑中是一片空白,身体疲累而满足,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他们就着相连的姿势抱着睡在一起。谢暄将脸埋在谢明玉的颈间,谢明玉感觉到颈部有些湿润,是谢暄的眼泪,他伸过手,慢慢地抚摸谢暄的头发,像安抚一个孩子。
过了一会儿,谢暄开口,“我一直以为,最先死的人会是我。”
他们很快又做了一次,这一次用的是侧入式,两人都很有耐心,做得很温柔。谢暄从侧面进入谢明玉的里面,环抱着他缓缓律动,谢明玉侧躺着,眼睛依稀可以看见墙上的遗像,便像个坏心眼的孩子,小声说:“你外婆知道我们在她的床上做、爱,一定很生气。”他咯咯地笑了,笑声被谢暄撞击得零落破碎,与木床吱嘎吱嘎的声音混在一起。
这次做完之后,谢明玉累得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任谢暄帮他清理身子,很快就睡过去了。
谢暄却睡得并不好,总是在半睡半醒间,看见很多人,外婆、周南生、连从不入他梦的外公都出现了,在河另一边,他们隔着河岸谈着一切,可是谢暄刚想过去,他们就离开了,仿佛在眼前消失了——
他醒来,天还未亮,他被沉重的忧伤笼罩,但他看到谢明玉就睡在他身边,睡得很沉,他的心就安定下来,觉得快乐极了,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闭上眼睛,又忍不住睁开,摸索到打火机,就着幽蓝的火苗瞧瞧他的模样儿……他摸索到他的左臂,用指腹一遍一遍地摩挲那些丑陋的烟疤和针孔,眼泪就掉下来,洇湿了被子,这一天,他似乎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他知道谢明玉永远不会对他讲毒瘾发作时的痛苦与肮脏,也不会讲独自一人戒毒时的孤独与绝望,所以他的心才震荡得那么厉害,他俯□,亲吻他的额头、眼皮、鼻梁脸颊、嘴唇、脖子——就是这样,谢明玉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