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如菊-正文-第4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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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心觉得黄豆有趣,也没推辞,笑着接过那担竹筐,刚想问这娃儿两句话,却见他已经转头去找袁县令了,顿时心里就平衡起来――连县令也要被他指使去挑土呢,自己挑土也不算委屈。
可是。他想着等袁县令一块走,两个没干过粗活的文雅人在一块,也有话好说不是。谁知黄豆却没让县令挑土,却安慰起他来。说的话再次让方靖宇惊掉了下巴。
原来黄豆想起爹让人叫自己时说过:胡扯可以,不能无礼,县太爷是不能得罪的,得罪了当官的是要倒霉的。
于是,小娃儿见县令黑着一张脸站那,惯会看人眼色的他心想县太爷这是生气了哩,就想法子要挽回他的心。
这也不难,哄人那是他最拿手的活计了。
他走过去堆起一脸的笑,对县令说道:“县官爷爷。你年纪大了,就不要去挑土了,累坏了身子我们心里也不好过――”县令心里翻白眼:谁要去挑土了――“只要县官爷爷呆在这,就是不干活,也不要紧。你可是我们的父母官哩。”
方靖宇心道,当官了不起呀,凭啥我挑他不挑?
袁县令心里一肚子气。怎会被他两句话就哄好了,于是“哼”了一声,没说话。
黄豆也无所谓,自说自话,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县官爷爷肯定生气了,我瞧得出来。我人小,也不是没眼色的哩。我心里难受哩,我姑姑和表哥他们都在山上。也不晓得咋样了。我板栗哥哥和小葱姐姐才八岁,红椒妹妹才三岁,山芋弟弟才一岁――等过年他们就都长一岁了。昨儿我们还商量等下雪了用竹匾罩麻雀……”
他边哭边说,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于是停下话头,用两指捏住小鼻子。身子前倾,使劲地呼出两条软糯鼻涕,另一手从小袄儿口袋里扯出条灰色棉布手帕,擦擦红红的小鼻头,再擦擦手,然后把手帕方方正正地叠好了,放回口袋,吸了吸鼻子,继续对县令哭诉。
县令看得心里直抽,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对,人家可是斯文的很,再者他被来来往往的人用异样的目光扫过,浑身不得劲,好像自己这个当官的在欺负小娃儿似的。
“……前天我姑姑还教我跟红椒念了一首诗,头两句是‘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要不是着了火,县官爷爷来这了,我们还能不杀一只鸡,留县官爷爷吃饭?虽然喂一只鸡长大不容易:孵小鸡都要二十来天,见天还要帮它们扫鸡栏、出鸡粪,要是弄不干净了,就要害鸡瘟。唉!烦死人哩,又不能在它们屁股上套个袋子。我姑姑说就算编草袋子也费工夫,天天换的话,本钱也不小。可是,杀一只鸡给县官爷爷吃我娘还是舍得的……”
袁县令听了他的话,觉得自己连鸡的影子都没见到,已经受用不起了。
黄豆见自己又扯远了,跟放风筝似的,忙把线往回收:“我一想到我姑姑就难受,我……我……要是……要是我姑姑烧死了……可咋办哩……”
想到菊花可能会烧死,他刚擦干净的小脸立即汹涌澎湃,哭得跟什么似的,鼻子里还一个劲地往外吹泡泡。
青山和黄瓜本就心里不好受,听见弟弟说姑姑,又哭得伤心,也跟着哭了起来。
忙碌的人们以为他们挨县令的骂了,顿时过来好几个庄稼汉和媳妇,对着县令又是请罪又是赔礼。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说他一个当官的,不该跟小娃儿计较,人家才这么点大,姑姑家又失了火,脾气大点那不是常情?几个媳妇更是心疼地搂住黄豆,帮他擦泪,自己也跟着落泪。
袁县令气得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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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众生相
黄瓜见坏事了,忙告诉人说三弟跟县令大人说话,是弟弟说起姑姑心里难过,才哭的。
人们这才放心散去,然后忙忙地继续挑土挑水。
面对伤心痛哭的小娃儿,县令大人就算刚才受了气,也无法用官场上那套来应付他,他孙子都跟这娃儿一般大了呢。
“你也无需难受。瞧那通道铺了好长了,怕是要到张宅门口了。那个……本官也没生气。本官身为县令,不过是为大局考虑,才跟你们有些分歧……”
不等他说完,黄豆就止了哭声猛点头,迅速地又清理了一遍鼻涕,拖着鼻音对县令道:“那是,当个小官儿是好容易的事么?就跟夹心煎饼差不多(菊花姑姑说的)——”袁县令猛地睁大眼睛,要不是小娃儿刚擤完鼻涕,他就要抱着他亲一口了——“干啥事都不容易哩。我奶奶说,就算啥也不干,跟狗一样吃屎,都不容易哩:吃屎还要起个大早,要是起晚了,那屎就被拾粪的人捡走了,再不就叫狗给吃了……”
方靖宇听得呆了,袁县令也不比他好多少——拿当官跟吃屎比,头一回听,粗俗,却很贴切。
这娃儿一会“我姑姑说”,一会“我娘说”,刚刚又是“我奶奶说”,好像家里人说的话他全记在心上了,说出来你还没话回。
黄豆说完了,转头见方靖宇站在一旁,刚要说“你咋还不去干活哩”,就听他急忙道:“我叫县令大人一块去挑土。”
说完也不管小娃儿那诧异的神色,一把将袁县令拉到一旁,低声道:“大人,此时不宜多说。不如亲身救火,尚能安抚民心。”
袁县令听了连连点头。
于是,两人也加入救火大军,就算每回挑的不多。也令往来人众对黄豆几个小娃儿刮目相看了——能让县太爷帮着挑土,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很快,袁县令就为自己这一决定庆幸起来,也真心感谢黄豆逼他改了主意。若是还坚持原先的措施,只怕他就要被人活埋了。
原来,橡园山下人越来越多,清南村周边该来的人都来了,再远一些地方的人,等他们赶来也是帮着扑灭余火,救人是指望不上的。
那些雇工的家人也都赶来了。除了两处木耳场子离得远。不在火圈之内,有大概三十多个人及时逃了出来,剩下的雇工都跟张家人一样,深陷火海。
看着已经抬出来的十来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再看看汹涌的火海,那些人都疯了,自觉亲人凶多吉少,生还无望。那真是哭声震天,哀嚎遍野。
有几户人家闹着要找张家人拼命,可是张家人也深陷火海。一时间也找不着人,张槐青木等人在山上忙得脚不沾地,他们也没见着。
这些人见葫芦等几个小娃儿在山下支应,于是就围住他们兄弟叔侄,辱骂讨公道,进而要动手推搡打人,那情形竟是要拿这几个小娃儿抵命了。
这下可惹恼了清南村的人,李长雨正好下山来挑土,见状大怒,跟赵三等人冲上来一阵喝骂。拦住他们,双方对峙起来。
葫芦差点被人从马上扯下来,又见黄瓜和青山把黄豆护在身后,被人推得直趔趄,他不禁怒睁双目,一咬牙。狠狠地抽了那人一鞭子才让他松手,又接连对着几个拉扯黄瓜青山的人猛抽。
就听“啪啪”鞭响不绝,一个汉子脸上被抽中了,立时肿起一道红痕,跟鬼叫似的嚎丧起来。
吓得这几个人慌忙后退,惊疑不定地瞅着这个暴怒的小娃儿,只见他满脸戾气,从马上直立起身子高叫道:“刘黑皮——马小六——”
远处的黑皮和马小六听见他叫,急忙跑过来。
葫芦指着那群闹事的人喝道:“带几个人过来,拦住他们。谁敢闹事就捆了他。有冤屈等事后找县令大人告状好了,我郑家接着。”
那些人一听要上公堂,都呆住了。
有个婆子哭道:“没天理了哩。烧死了人不认账,还要跟人打官司。有钱人就是心黑……”
“闭嘴!”葫芦抬手用马鞭指着她骂道,“老虔婆,眼睛里就认得钱。这会子大家都在救人,难道你要我们坐下来算你儿子的烧埋银子和性命钱?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当初是谁托人跪在我姑姑跟前,求她给你儿子一口饭吃的?你当这橡园是谁都能进来的?”
这个婆子恰好是他认得的,因为她拐弯抹角托了槐子大舅找上门来,才为儿子谋到了这份差事。
那婆子顿了一会,马上尖叫道:“我送儿子来干活,又不是来送死……”
清南村有人道:“你是猪脑子哩?这火是张家自己放的?自己放火烧死自己?”
“那也是张家坏事干多了,才招了人来放火……”
葫芦见黑皮已经叫了十来个人过来,心里松了口气,以马鞭指着那婆子高叫道:“大伙都瞧见了?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求你的时候就下跪,喊老爷太太;东家有了难,马上就说东家坏事干多了才倒霉。往后遇见这种人,就算看见她快饿死了都不要管她,防止救了她跟蛇一样反咬你一口。”
周围人哄然议论起来,都用异样的目光瞧着那婆子。
那婆子受不住,往地上一倒,打滚撒泼地哭喊起来。
黑皮将十来个汉子往前一排,自己跟马小六一边一个,站在葫芦马前大骂道:“老东西,在张家当雇工都比人家种田划算,哪个不晓得?你转了十几道弯子,找上老爷大舅才得了这份工,这会儿翻脸不认人了?咱太太和小少爷还没救出来哩,你吵啥?”
葫芦喝道:“跟她啰嗦啥?捆了她。”
那婆子家人上前阻拦,质问他凭啥捆人。
葫芦嗓子都喊哑了,却依旧昂然喝道:“张家虽然遭逢大难,所有死伤的雇工,事后都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有啥话到时候再说。若是现在闹事——”他满脸煞气地扫过人群——“说明她不安好心,故意跟张家作对,趁机闹事来了,说不定就是那放火的人。黑皮,谁再敢闹事,就捆了她交给县太爷处置。闹得凶了,打断她的狗腿,再问她是谁指使的。莫要手软,我正抓不到头绪哩,送上门来倒好。”
人群一静,都被这娃儿的话震住了。
赵三一拍巴掌大叫道:“说得好。谁敢在这欺负人,咱清南村的人打断他的狗腿。王八羔子,忘恩负义。”
李长雨见九岁的葫芦面对闹事人的围困,不惧不慌,反而凶狠地盯着那些人,如同一头野狼,要择人而噬,暗想自己儿子终究是比不上这小子了。
可他也不想想,这样的成长是多么残酷。
葫芦从站在这大火前开始,到直面县令,再到面对闹事的人群,这完全不是一个九岁的娃儿该经历的,可是,他在几个时辰里全部经历了一遍,逼得他跟个大人似的应对筹划,连伤心想念姑姑的心思也不敢有。
寂静中,就听有个媳妇嘤嘤哭道:“……黑心烂肝的哟……害东家,也害了他爹……他爹呀……你可要活着,你要有个好歹,咱娘儿们指望哪个……”
有那从火里逃出来的雇工就骂道:“黑心的东西,也不分个好赖。她娘,要是哪一回咱倒霉没了命,不许找东家麻烦。这事能赖东家么?”
他媳妇心有余悸地抱着他胳膊,连连点头。
马上就有人说他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逃了命,跑出来了,现成的好听话谁不会说。
听了这话,立即有个老汉张着没牙的嘴哭道:“话不是这么说。儿子没了,咱……心里难受哇,那……那……也不能瞎眼乱怪人哩,这火还烧着哩,太太和少爷小姐们也没逃出来哩……”
人群再次陷入沉默。
葫芦对李长雨等人道:“多谢赵三爷、李叔和刘叔了。这事我自己来处理,三爷爷只管去忙吧。”
赵三就叮嘱了黑皮几句,要他照顾好几个小的,然后和李长雨等人继续挑土去了。
葫芦让青山将黄豆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