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在水中央-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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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夏。
阴沉的天空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明明是夏末,却像梅雨天一般下起了连绵的细雨。周遭黑压压的一片,有人从我身边经过,眼光或是同情或是怜悯。
今天是爷爷的葬礼。
爷爷一生多舛。出生在战乱年代,童年经历家破人亡,少年时飘零至国外。后来遇到我的奶奶,可奶奶在我父亲八岁时病逝,从此爷爷未再娶。爷爷生命最后的几个月一直昏迷着,嘴里一直颤颤抖抖地念着“姑姑”二字,手里紧攥着一张照片——一张被撕掉一半的合影。那照片上的女子脸庞已经被时光模糊了,只能依稀的看出她神采飞扬的笑容。那张照片,从我懂事时就经常从爷爷手里看到,以至于从小我就好奇那女子到底是谁。
葬礼后的第三天,我和哥哥遵照爷爷的遗嘱,带着他的骨灰回到中国,可是爷爷却没有说应该将他葬在哪里。我忽然想到了那个照片上的女子,或许爷爷在这里还是有亲人的吧?
我与哥哥找了一家酒店落脚,我们的祖籍是江苏高邮,于是我便开始上网订票。我迫切的想知道爷爷的过往,以及那女子的身份。
葬礼后的第五天,我们到达高邮。以前总是听别人怎么形容自己的家乡,总是忍不住去向往,如今自己看到了,感觉却是不过如此——真是微妙的关系。
我们把东西放在酒店后就去了博物馆,那里或许有我们想知道的过往。却意外地碰了壁,遇到博物馆闭馆装修。我们两个蔫蔫地回到酒店,刚打开电脑哥哥就说:”我们可以试试别的方法。“我顿时血满复活两眼放星地看着他:“什么方法?”他笑着拿起手机,我恍然大悟,对啊,现在社交网站这么多,或许通过网络就能找到我们想要的。
哥哥把那张旧照片与我们寻亲的故事传上了高邮吧与微博,我们兴奋地等到了晚上,回复很多,却没有一条是我们想要的。哥哥安慰我说或许明天能有线索,于是我便在被窝里祈祷着明天能有好消息。
葬礼后的第六天,我是被哥哥从被窝里拖出来的,他像打了鸡血般的满屋子乱转着:“小妹,我们有消息了!我们快要找到我们的亲人了!”我“嚯”地一声从被窝里弹起来:“真的吗?在哪里?”
我们照着私信里的地址找到了一个位于老城区僻静的院落,门前的青石板上长满了青苔,院门上没有门铃,哥哥用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一边敲门一边问“有人吗”,敲了许久都未有人回应,我有点泄气地说:“咱们是不是被人骗了啊!”哥哥没有接我的话,自顾自的敲门,许久后终于听到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我一下子来了精神。(。pnxs。 ;平南文学网)开门的是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男生,白白净净的,和哥哥差不多一样高。我们忙不迭地说“你好你好”,他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我睡过头了,忘了我们约定的时间了,你们进来吧。”
这是一个有些年代的院落,很大,种了许多植物,此时正是植物最茂盛的时刻,因此也给寂静的院子带来了一些生机。那男生让我们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进屋给我们倒了杯牛奶“不好意思啊,我们家没有别的饮料,我爷爷就爱喝牛奶,你们等一会,我去看看老爷子醒了没。”哥哥笑着说:“对不起打扰了。”
“哥,你说他们会是我们的亲人吗?”那男生走后我问。
哥哥端起牛奶,思索了会:“我感觉不像。”
我切了一声,嫌弃地说:“你的感觉值几个钱啊。”
他白了我一眼:“那我们赌赌?”
我又切了一声满不在意地说:“谁要跟你赌啊,你有的东西我都有,你拿什么跟我赌啊。”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哟~”他阴阳怪调腔的,听得我满身不舒服,才到中国几天了,就这么文绉绉的。
我再一次打量这院子,发现有一处角落种了许多油菜花,此时正过了油菜花开的季节,叶茎绿油油的,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那男生扶着一位看起来七八十岁左右的老人坐到石桌边“两位,这就是我的爷爷。”我和哥哥连忙站起来问好,那老人摆摆手让我们坐下,老人打量了我们许久,悠悠的开口:“昨天我听我小孙说你们找人?”哥哥连忙点头说是,那老人家“哦”了一声,又仔细地瞧了瞧我们“你们可是姓江?”我与哥哥相视一眼,彼此看到对方眼中的激动。哥哥再次说是,老人点点头,不再说话,似乎在考虑该与我们说什么。
我和哥哥面面相觑,此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来打破这沉寂。
许久后,老人才缓缓的说:“我姓程。”
我们仿佛被浇了盆冷水般,从上淋到下。“我还以为你是我们的亲人。”我失望地说。
老人叹了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张照片,那照片竟也是被撕掉一半。我与哥哥看到后再次相视一眼,我连忙从包里拿出那张旧照递给老人,老人接过照片,与自己那张拼接在一起,我不禁诧异,那里面没有我预想的爷爷,也没有我眼前的这位老人。那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子与一个穿着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洋装连衣裙的女子的合影,那男子的模样也被岁月模糊了,依稀能看出他与那女子不寻常的关系——那女子巧笑如烟,这样看来,分明是幸福的笑容。
”你们回去吧。”老人站起来,杵着拐杖说:“这是一段大家都不要知道才好的往事。”那白净的男生连忙过来扶着他,老人在孙子的搀扶下走进屋子。
我有些莫名其妙,我以为我们会想先前那样一帆风顺地知道我们想知道的。我冲进屋子,对着老人的背影说:“我们想知道,您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老人的孙子回头看了我一眼,说:“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我不甘心地说:“那是一段让我爷爷记挂了一辈子的过去,你们知道吗?他已经死了,临死前还想心心念念着那个姑姑!”
听到我的话后,老人踌躇了许久,这才回头用一直及其沧桑的语气说:“作孽,真是作孽啊。”
我们被请到了屋子里,室内的装修如外面的院子一样,充满了时间的味道。我们坐在沙发上,老人徐徐地讲起了那段被快被历史遗忘的往事……
只道是年少(1)
1933年,春。
邮轮的汽笛声不断闯入子衿的耳内,令她颇有些烦躁。走出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露台,空气里满满的都是海水的咸腥味。子衿倚靠在扶手上,看着蔚蓝天空,心情这才有些纾解。
现在依稀的能看到城市的轮廓来,在国外十年不曾回家,此时父母的样子在子衿的脑海中只剩个模糊的影子了。子衿狠狠地吸了口这咸腥的空气,还是有些紧张,不知道爸爸妈妈还能不能认出她来,这或许就是近乡情更怯吧。
”dearvisitors,isabouttodockinhalfanhour……”广播里传来的声音把子衿吓了一跳。拢了拢被海风吹乱的长发,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回到房间收拾行李。
”please,sir。”子衿有一种想拍死自己的冲动,好好的把护照落在了船上,现在想上船拿都拿不了了,本来想着拿不到就算了反正以后也不打算回去,可是这码头上的人没证件就不让出去,现在就只能祈祷这些洋人能有些同情心放她一马。
”showyouridplease。”
”please,sir,myidcardintheboat。”
”i‘msorry,ican‘thelpyou。”
子衿垂头丧气的走回放置行李的地方,坐在行李箱上,手托着腮,眼睛紧紧盯着出口处,盼望着父亲母亲能进来寻她。
忽然看到在距离码头检票口五十米左右的一辆汽车上下来一个人,急匆匆地跑动检票口跟那洋人唧唧歪歪地说着什么,还指了指车内的人,子衿顺着那个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的的侧脸。
子衿的视线又回到和洋人交谈的那个人,忽然他手指方向一转,指向了自己,那洋人不住的点头,往子衿这个方向走过来。子衿正被指的莫名其妙,看到洋人又朝自己走过来,子衿心里凉了半截,完了,八成是要把自己带到警察局了。
“你可以走了。”那洋人用及不熟悉的中文对子衿说。
子衿再次莫名其妙了,指着自己说:“你是说我吗?”
洋人点点头,看看那车上的人,然后走回自己的岗位。
和洋人交谈的那人已经回到车内,子衿一头雾水地提起行李箱准备去给那车上的人道谢,可是那车却在子衿走了两步之后发动引擎,走了。
子衿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想着可能是运气比较好,遇到好人了。
刚走出卡口,就有许多黄包车夫凑上来,把子衿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着“小姐到哪啊?”“小姐坐车吗?”
子衿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
“让让,让一让”一个中年男子拨开人群,仔细瞧了瞧子衿,才用一种不确定的口吻问:“你是小姐?”
子衿打量这人,一身长衫,像是个管家模样,仔细地想了想,发觉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禁摇了摇头。
“子衿!子衿啊!”一个穿着青色长旗袍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紧紧攥着子衿的手口里不断呜咽着“对的,是我的子衿,是子衿没错!”后面一位中年男子和两名年轻男子也跟了过来,皆仔细打量着子衿。
那些黄包车夫看到没什么生意可做了,便都散去,那几名男子这才得以走到子衿跟前。
子衿仔细的瞧着那女人,与记忆中模糊的脸庞竟是无二,泪水顿时像珠子般掉了下来,声线颤抖地喊了句“妈妈”。
那楚江氏听得十年未见得女儿竟然还认得自己,泪水忍都忍不住,索性一把抱住子衿哗啦的大哭了起来,边哭还边讨伐着江父:“都怪你那爹,怎么能把你送去国外这么多年,你还那么小,还那么小……”剩下的话说得模模糊糊的,子衿也听得不太清楚。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抱住楚江氏流泪。
江父也是自责,把女儿送去国外一送便是十年,想来女儿定是对自己诸多抱怨,便说道:“子衿可曾怪我?”
“怎能不怪你?一心听那老道士谗言……竟然对自己女儿……如此狠心。”那楚江氏呜呜咽咽的,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好了妈,小妹回家大喜的日子,这么哭着像什么话?看小妹只记得母亲一个,看样子倒是不认识我们了?”说话的人体型较瘦,一双桃花眼竟是与子衿的相差无二。
子衿不禁“噗嗤”一笑,离开楚江氏的怀抱,说:“我怎么可能忘记二哥呢?”继而又转头对江父与另一男子说:“爸爸,大哥。”
江父这才喜上眉梢,说:“子衿这番奔波定是累了,咱们赶紧回家吧,佩如还在等着。”
父亲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