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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春草碧-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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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瞧见门口的老道长,阿芍多少有些吃惊。

    桑榆下了马车,顺着她的目光一瞧,果见门口站了一个穿着道袍的老者,身形瘦削,时不时摇头晃脑,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道长上门?”

    阿芍刚想说不知道,一抬眼,又瞧见有人绕过门内的那堵影壁走了出来,忙道:“娘子,六郎出来了。”

    桑榆定睛一瞧,果见虞闻带着仆从大步从影壁后走了出来。

    虞闻刚走到门口,就瞧见几步之外站着的主仆二人,微微颔首,又对着老道士恭敬地作了个揖:“真人,久等了。”

    姓贾的这位老道士捋了捋花白胡子,眯着眼睛,摇头晃脑:“虞家六郎是么,官运亨通,是个有大作为的。”

    虞闻笑笑:“借真人吉言,希望日后虞某真能官运亨通。真人来的正好,府内正好有些事,还需麻烦道长。真人,里面请。”

    贾道长点头,昂着头就往门内走,虞闻看了眼阿祁,忙几步上前引着老道士往正堂走。虞闻略一顿足,等后头的主仆二人走上前,这才开了口:“琅轩院出了点事,回去后记得陪她说说话,让她别太在意,当心些肚子里的孩子。”

    桑榆闻言,眉心微微蹙起:“那位老道长是来做什么的?”

    虞闻微微叹了口气:“没别的事。”顿了顿,又道,“宫里想请你师公进宫一趟,你若是能见着单大夫,就劝劝他,莫要执拗,当心得罪了一些小人。”

    这世上,多得是背后插刀的人。单一清在民间的声望,大得足以压过太医署,自然而然有很多人在暗地里并不希望他肯点头进宫。

    所以,尽管是宰相府几度去请他进宫,得到的总是各种推诿的理由。

    这一点,不光虞闻心里清楚,桑榆也是明白的。

    却说琅轩院那边,因为虞阗发病的事,桑梓受众人指责,蒙在房中委屈地大哭了一场。等到阿琉轻轻推开门,站在床边轻声说贾道长来了,她这才恍然间醒过神来,脸色微微发白,赶紧让阿琉服侍自己洗漱更衣,匆匆忙忙往前赶。

    白云观的老道士看相卜卦颇有些本事,至于这本事是真是假,却是旁人说不准的。

    白云观是奉元城方圆几百里香火相对旺盛的一家道观,除了寺庙以外,这里也是官家富户的女眷们最爱去的一个地方,自然香火钱也就多得不行。虞家偶尔也会去观里,桑梓也因此同贾道长结识。

    桑梓才走在半路上,就被秦氏身边的婆子喊住,说是大夫人请她过去。

    内堂之中,虞家的女眷全都聚在了里头。

    “无量天尊!”随着一声洪亮的宣号,贾道长捋着胡子,精神爽利地走了进来,灰蓝色的道袍干净整洁,看得出来被人打理的很好,进门之后,往那一站,手中拂尘随意地往后一甩,右手做道家手势,弯腰行礼。

    秦氏见来人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心底微微舒了口气,想着理当不是个坑蒙拐骗的假道士才对,但一想到正是这人的符水才害得次子旧病发作,顿时脸上的神情又不满了起来。

    “真人来了,请坐,看茶。”

    贾道长摆手:“贫道就不坐了,只是听闻贫道的符水似乎出了些事,故而特地过来看看。”

    贾道长面无表情地眯着眼睛在内室看了一圈,方才道:“谈氏可在?”

    秦氏扫了眼坐在下首的桑梓,只见她脸色微白,神情有些激动,听到贾道长问话,赶紧起身恭恭敬敬地道:“真人,那符水可有什么问题,夫君喝了之后立马就上吐下泻,还旧病发作了,是不是……”

    见桑梓一脸的焦急,贾道长眯了眯眼,摇头晃脑道:“这符水是没有问题的,兴许是虞二郎的身体并就不好,不妨让贫道去给二郎诊诊脉。”

    桑梓愣愣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扭头去看秦氏。

    秦氏有些迟疑。这些年给虞阗看诊的,不外乎是奉元城内的那些个有名的大夫们,却是从来没想过白云观的道长竟是会给人看诊的。

    贾道长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捋着胡子,正色道:“贫道早年也曾学医,自然能为人看诊。不知夫人可愿让贫道给二郎诊诊脉?”

    秦氏和袁氏对视一眼,袁氏颔首上前,一把拉住桑梓的手,走到贾道长面前,屈身行礼:“劳烦真人了,请真人随我们来。”

    桑梓眼眶微红,声音也带着微弱的哭腔:“真人,二郎的身子打小就不好,求求您一定要治好他。”

    如果让桑榆知道,桑梓竟是将自己丈夫的身体健康押宝在道士的身上,听信他们喝香灰水,拿着桃木剑跳大神就能治好顽疾,兴许她会急得直跳脚。

    桑榆没听到这些话,一直站在内堂外的虞闻却是听得仔细,一时间气得脸都黑了,想骂她们吧,又碍于身份不得对长辈无礼,只得沉着脸往琅轩院赶。

    半路上,就遇见了急匆匆赶来找桑梓的桑榆。
第32章 双翠羽(八)
    桑榆是从琅轩院跑出来的。

    她本是去琅轩院找阿姊,不想去了才知道阿姊被秦氏的人请去了内堂,等到想走的时候,又遇上了因为身份关系不得往内堂去见贾道长的丁姨娘,被缠着冷嘲热讽地说了不少话。

    好不容易摆脱了丁姨娘,桑榆这才往内堂赶。

    从底下人嘴里,桑榆总算是了解到了琅轩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连没念过书的阿芍都听得目瞪口呆,更别提桑榆在听闻来龙去脉后,一脸的难以置信——就算虞阗病了那么多年,早就是个药罐子了,吃什么也好不了,可也死不了,但还不至于请道符水来治病吧?

    “六哥,那个老道士呢?”看到虞闻朝自己这边走来,桑榆赶紧过去询问道。

    “大嫂和二嫂领着真人去给二哥看诊了。”

    “走!我倒要看看,这个老道士究竟有没有本事给人看诊!”

    说吧,二人一前一后往前走。半路,桑榆忽地停足,眉心微蹙,正色道:“师公那里,我明日就过去问问。师公的脾气六哥应当知道,他不想做的事,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用,而且,师父快生了,师公爱妻如命,怎么也舍不得这个时候离开师父进宫的。”

    “无妨。”

    桑榆噎住,再看虞闻的表情,心说既然说了无妨,那做什么还一定要去请师公进宫?眼下也顾不上其他事了,只想着赶紧往琅轩院走,生怕迟了一步,就让阿姊着了那老道长的道。

    二人进了院子,果见房门外聚着人,再往里走,隔着屏风就听到了内室的说话声。

    “真人,您快给郎君看看,这药吃了那么多年,也不见郎君的身体有好转,之前喝了符水又吐又泄的,还旧病发作,是不是……是不是又不好了?”

    二人快走两步,绕过屏风掀开珠帘直闯内室,正好看见那贾道长坐在床沿上,看了虞阗的面色,又看他舌苔,最后才号着脉,摇头晃脑道:“这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身体里积着毒呢,不然,贫道的符水也不至于会吐了出来。”

    桑梓脸都白了。

    虞阗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闻言又气又恨,不知是觉得自己被一贯看诊的大夫坑了,还是觉得这道士说的都是假话。

    虞闻勉强按捺下心头的愤恨,咬牙问道:“真人的意思是?”

    贾道长捋捋胡子:“郎君这些年吃了喝了太多的药,身体里积着毒,因此喝了符水后这才会上吐下泻,将身上的毒排出来。”

    他顿了顿,又道:“不妨,郎君这病看着凶猛,实则不然,不过是很轻松的小病罢了。”

    桑梓忙施礼:“求真人施以援手!”

    贾道长摸摸胡子,道:“自然。只是这药材,贵重得很……”

    “药材贵重否无所谓,只要有用就好!”桑梓急忙道,扭头就让阿琉把自己的私房找了出来,“银子我有,灵芝雪莲人参,多贵都没关系!”

    “那就有了,贫道这就为二郎写方子,娘子只要按着方子抓药,十日后,必定药到病除。这里头的十几味药材,约莫十七两金子,虽贵,却都是实打实的好药。”

    他说完,提笔刷刷地写下一个方子。桑梓接过方子,也不细看,直接就转手交给阿琉,要她赶紧去外头抓药。桑榆却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一把夺过药方。

    藁(gao)本、王不留行、五倍子、没(mo)食子、旱莲台、乌麻花、落葵子、枯白矾、赤芍、人参、当归、党参……却说都不是什么太贵重的药材,这十七两金子要价太高——按着大邯如今的物价,十七两金子,足可以买到两个健壮的奴仆。

    她也顾不上什么,沉着脸,直接就把药方子拍在了桌上:“阿姊,这药不能抓!会吃死人的!”

    话音才落,贾道长的脸就黑了,桑梓生怕他这时候撒手不干,赶紧上前抓住桑榆的手,焦急道:“二娘,别胡说!真人医术过人,这药吃下去,你姐夫的病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她心里又急又怕,手下难免用了重力,桑榆被抓得有些疼,眉头忍不住皱了皱,却是不肯松手让阿琉拿走药方:“阿姊!你信我,这方子是假的,会吃死人的!”

    贾道长气得浑身发抖,重重地甩了拂尘,高声道:“小娘子既然觉得贫道的方子能吃死人,那贫道走人就是!倘若二郎活不过今夜,这条人命也是小娘子闯的货!”他说完,气呼呼地就要走。

    虞闻却是不肯就这样放这个老道士走人,几步上前将人拦住:“真人先别急。真人的方子是真是假,待我们将它交给医馆的大夫们看一看就清楚了。”

    “六郎这是何意?贫道的方子难道是作假的不成?!虞家莫要仗势欺人!”

    桑梓急了,作势就要去抢桑榆手下的方子。袁氏心知按着桑榆的脾性,说得必定是真话,这个时候她是怎么也不敢让桑梓犯傻了。

    这药下去,要是二郎好了便罢,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可就要算在桑梓的身上了。

    看得出这屋子里除了桑梓外,各个都是精明的人,贾道长生气得很,眯着眼睛一言不发,眼底的精光却透着狠意。

    秦氏派了人过来询问方子的事,结果进门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情况,有些吃惊,正要转身跑回内堂向大夫人禀告,结果直接就撞上了后头匆匆赶来的阿芍。

    阿芍顾不上被撞得生疼的肩膀,赶紧领着身后的葛衣郎君往屋里走。

    之前听说那贾道长要给虞阗看诊,桑榆生怕出事,赶忙让阿芍出门去崇贤坊请师公帮忙。虞家和单大夫往来多年,已经是熟的不能再熟,听说自己几年不见的病人竟然沦落到要靠一个装神弄鬼的道士看诊,单一清当即铁青着脸跟着阿芍就赶了过来。

    桑榆一直绷着脸,见到师公终于露了面,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贾道长却在这个时候勃然大怒:“虞家这是何意?既请了贫道为二郎看诊,又何须找来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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