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心者-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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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就是刚才泡你的那个凯子。怎么,你不认识他?”
“我怎么会认识他,他在洗手间门口遇到我,就缠着说要送我回家,我还没说‘不’呢,就半路杀出你这个小瘪三。”
“你才小瘪三!”阿照嘟囔道,“你不认识他管那闲事干什么?”
女孩理了理头发,笑着说道:“在我看来你们都不是好人,报警就是要把你们统统抓进去教育教育。”
“哟,还挺有正义感,你在哪个场子上班?报警是妈妈桑教你的?”
“什么场子,你什么意思,你看我像吗?”女孩杏眼圆睁,转身朝阿照怒道。
阿照瞥了她一眼,“像啊,怎么不像?就是胸小了点……别动手啊,你动作太大,裙底下都走光了。”
他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把车停下来。
“走吧,这里好打车。”
女孩纹丝不动地坐在那,“你要向我道歉,为你刚才的话。”
阿照不以为然地笑起来,“门都没有。你还赖上了是吧。也行,不花钱的话我也不介意……”
他作势要凑上去,只见女孩右手一抬,他眼睛顷刻间火辣辣的,像要瞎掉一样。
“我操!”阿照大叫一声捂着眼骂道,“你搞什么鬼!”
“防狼水!”女孩淡定道,“谁让你想占我便宜。”
“我他妈才不想占你便宜,是你霸占我的车,你想吃我豆腐还差不多。”阿照闭着眼腾身去后排找水,手里忽然被塞进一块湿漉漉的东西,“这又是什么,防狼布?”
女孩的声音像是在忍住笑,她说道:“湿巾,你擦擦吧,这水不算很厉害,否则你早进医院了。”
阿照也管不了那么多,拿起湿巾就擦拭着疼痛不已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睁开一条缝,艰难地打量依旧坐在副驾驶的女孩,纳闷道:“你他妈到底是谁?!”
“别说脏话,小瘪三。”女孩嘴角带笑,“你问我是谁,你想泡我?”
阿照把擦过的湿巾扔到一边,“泡你?见鬼了,除非我眼睛瞎了!你以为人人都像傅至时一样没眼光。”
女孩说:“你眼睛本来就快瞎了,我有什么不好吗?”
阿照眼睛疼得厉害,无心和她啰嗦,“走走走,再不走我真的不客气了。”
“你本来也没客气。”
“信不信我把你办了。”阿照想要摆出面露凶光的样子,无奈眼睛着实不给面子。
视线朦胧中,他似乎看到女孩笑了一下,“费那工夫干什么,我把你办了还差不多。”
他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印上了温软的东西,还带着淡淡的果香味。阿照打过无数场架,却没遭遇过一次这样的场景,整个人都蒙了,等到她抽离,只知道捂着嘴吞吞吐吐,“你……你……”
女孩笑得开心,“小瘪三,你还蛮可爱的,这是你的第一次?别哭啊,你还掉眼泪了?”
“那是你的防狼水!”阿照气急地吼道,模糊中找到她的脸,双手捧着,不甘示弱地亲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他才气喘吁吁,示威一般扬起下巴,“只有男人才能占女人便宜。怎么样?”
“味道真不怎么样。”女孩皱眉咂了咂嘴。
“废话,我刚吐过。”阿照终于觉得扳回了一城。
女孩说:“还有血腥味。你被打得不轻吧。”
说到这个,阿照直起了腰,“他们几个对我一个算什么好汉,不过我也没让他们占便宜,后来四对五,我还是赢了!要不是傅至时那家伙溜得快,我非揍得他满地找牙。”
阿照说起他“赢了”时,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都仿佛绽放出光彩,这光彩可比他看到辣妹时要生动得多了。
“赢不赢就这么重要?”女孩有点不理解,当然,还有小小的不服气。
“说了你也不懂。”阿照靠在椅背上,眼睛逐渐能睁开了,他看着在一旁补口红的女孩,问道:“你到底从哪冒出来的,一个人跑到那种地方玩,存心喂狼来的?”
女孩收起小镜子,回答说:“告诉你吧,我是自己来旅行的,网上攻略说那个夜场是这里晚上最好玩的地方,我就和路上认识的一个洋妞一块来凑凑热闹,谁知道她半路就被人领走了。”
“你从哪来?还旅行呢,我们这地方有什么可看的?”
“我是台湾人。”
“难怪。”
“什么?”
“我说难怪你口音特别嗲,听起来就不像本地的。”
“我还打算明天到瓜荫洲去的,据说那里有很多特别漂亮的老房子。”
“瓜荫洲?”听到这个地名,阿照来了精神,“你还知道瓜荫洲?那你听说过傅家园吗?”
女孩也眼睛发亮,“当然,都说傅家园是瓜荫洲上最有代表性的老宅子,我当然想去的,可惜说是不对外开放。”
“嗨,你早说啊,我就是瓜荫洲土生土长的。我……”阿照本来想说,我七哥就是傅家园的主人,后来一想,难怪傅至时说自己仗着七哥狐假虎威,傅家园是七哥的,又不是他的,有什么好说。于是就改了口,“我小时候就住在傅家园……的对面。”
“你该不会骗我吧?”女孩高兴地抓住了阿照的胳膊。
“我用得着骗你吗?你别赖上我就谢天谢地了。”阿照神气十足地说。
女孩笑眯眯的,“你住在傅家园的对面,那你家一定也很有来头啰?”
“是有来头,大大的来头,我住的房子归上帝管!”阿照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吓到了吧,傅家园对面是过去教会的孤儿院,我是个孤儿。”
“这样啊。”女孩口吻中似有一些同情。
“不过傅家园我还是熟悉得很,你感兴趣,包在我身上,我可以想办法带你进去。遇上我你是走大运了,瓜荫洲没人比我更熟。”
女孩飞快地在阿照脸上亲了一口,“一言为定,我们什么时候去?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叫贾明子。”
“‘假名字’!”阿照笑了,“这是什么名字?”
“是明子,明白的明。”女孩也不生气,爽朗地说,“你就叫我明子好了,我的朋友都这么叫。你呢,你叫什么?不告诉我的话,我就叫你小瘪三。”
“谁是小瘪三?我叫苏光照,别人都叫我阿照。”
“阿照,我们什么时候去瓜荫洲?我特别特别想看看传说中的傅家园是什么样的。”
阿照说:“现在肯定不行……”
“谁让你现在去了,大晚上的你不怕我还怕呢。这两天我都有空,你给我打电话!”明子拔出口红,刷刷地在阿照的白T恤下摆写了一排数字,“一定要找我啊。”
阿照点了点头,两人聊完这个话题,忽然静了下来。阿照的心忽然跳得有些厉害,对于接下来的事他没什么经验。这车方灯明早要用,他也说好了要给姐姐带宵消夜回去。他有些为难。
明子却在这个时候推开了车门,“好了,我也困了,要回酒店好好睡一觉,就在这拜拜吧。阿照,我等你电话,不许爽约啊。”
她想下车才发现高跟鞋在阿照强拉她上车时掉了一只,于是半要半抢地把阿照脚上的板鞋穿走了。
阿照目送明子打车离开,一下子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直到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响起才如梦初醒。
电话是方灯打来的,她那头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还说傅镜殊来过电话,说急着要点资料,让阿照明天就赶回马来西亚给他送过去。
阿照想起了和贾明子的约定,他这一回马来西亚,就不是一两天能回来的,到时她还会留在这里吗?但是七哥的事肯定比较重要,这是毫无疑问的。他低头去看自己T恤的下摆,发现有几个数字已经被自己的手蹭得模糊了。
看不清就看不清吧,阿照转念一想,又满不在乎了起来。反正是稀里糊涂认识的,酒醒后说不定都不记得了,就这么稀里糊涂算了吧。
阿照回到方灯的住处,在路上买了她喜欢的鸡粥。方灯见他大冷天的鞋也不穿,眼睛红红的,嘴角还肿了一大块,就问他是不是又在外头闯祸了。阿照怕方灯担心,连连搪塞说没事。换了往常,方灯未必肯轻易放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阵子总是心事重重,见他回避,竟也没有过多追问。阿照暗自庆幸。
只有傅镜殊不在的时候,阿照才会偶尔住在方灯这边。他搬张椅子坐到方灯对面,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喝粥。以前方灯读卫校,阿照就在附近打工,他们的日子过得很简单,有时晚上就在学校边的粥店解决一顿饭,方灯喜欢那家粥店的味道,阿照喜欢的则是和姐姐在一起相依相伴的时光,当然,还有七哥。他常想,如果他们能一直像小时候那样朝夕相处该有多好。
“姐,我听七哥说,等那块地批下来,他说不定就可以经常回来多常住一段时间。”阿照的声音里有单纯的喜悦。
而方灯依旧喝粥,仿佛没听见一般。
阿照想了想又说道:“有时我真盼着姓郑的老太婆早点死了才好。”
方灯吃了一惊,放下勺子责备道:“你提这个干什么?千万别在你七哥面前乱说话。”
阿照不太服气,“我不信七哥从来没有那么想过,老太婆一把年纪了,还抓着那么多东西不肯放手。也不想想,这些年要不是有七哥在,他们傅家早沦落成东南亚的小财主了。她活着一天,七哥就要束手束脚的,大家都跟着受气。不过要我看,她也没几年好活了,等她腿一蹬,什么都是七哥说了算,你就可以一起到马来西亚,或者干脆把公司搬回来,我们就又能和从前一样了,免得七哥老惦记着你,你也……”
“你真以为郑太太死了,我们就能和从前一样?”方灯淡淡地说。
阿照不明白姐姐的意思,她的脸上有一种他很少见到的疲惫感。
“当然,为什么不行。”
“想要和从前一样,其实一点也不难,只要他愿意放下手头上已经得到的东西,什么不都和以前一样了吗,问题是他做得到?你又愿意以那样的方式和他一起回到原点吗?”
阿照轻轻拍了下桌子,“凭什么呀,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人只有有权有钱,才能不用去看别人脸色,不受傅至时那种小人的气。这不是你以前告诉我的?”
方灯悠悠然地想,她是说过这样的话吗?如果是,那时她自以为聪明,其实什么都不懂。人很难有真正自由的一天,如傅七所说,越往上爬,就越依赖手里的那根绳子,当他到了一定的高处,就再也没有松开手的勇气了。
“姐,你会帮七哥那个忙吗?”阿照忽然问道。
方灯一怔,“什么忙,谁跟你说的?”不会是傅七,他既然把决定权交到她的手里,就绝不会在阿照面前多说一句。
果然,阿照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是崔敏行说的,但他没跟我说具体是什么事,只说这事很重要。我说他想多了,要是七哥有事,你怎么可能不帮?”
方灯没了胃口,推开面前的粥。
“假如这件事是我不喜欢做的呢,阿照,那样你还觉得我应该去做吗?”
阿照没有想到方灯会这么说,闷声想了会儿,才道:“换做我,我会替七哥去做的,无论什么事。我今天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也信他做的事都是为了我们好。”
方灯没有再说话,就这么看了阿照一会儿,才垂下眼帘。连他都觉得她应该为了傅七无条件地去做任何事,甚至不去问是什么事,也不在乎她心里怎么想。就算直心肠如阿照,大概也能猜到她能帮傅七的是什么忙。方灯还记得九年前,阿照刚知道她去马来西亚做那个老头子的“私人护理”时,哭得稀里哗啦就像个孩子。现在呢,他也和傅七一样,挂在同一根绳子上,眼里只有高处的风光。他们当初拼尽一切往上爬,只是为了不被人踩在脚底下,爬着爬着,已顾不上理会自己脚下又踩着什么。
人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