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成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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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根本就没事。”北良低声嘟嚷了一句,马上就受到了霍帅严厉的眼光警告。
寒蕊公主望一眼站在身旁的北良,这是个很帅气的男孩子,国字型的脸上洋溢着阳光的温暖,眼睛又圆又亮,嘴角微微上翘,看上去,就好象始终都在微笑一样。她感觉到他的不服气,又为自己的狼狈样子而尴尬,于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出来,然后微微一笑,随着唇角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她慢吞吞地说:“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霍帅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连忙把公主搀扶起来,回头叫道:“平川!”
平川这才如梦初醒,焉焉地走过来,望着公主,眼光有些迟钝,还带着迷离,不知道他的头脑中此刻在想些什么,一副忧郁而沉闷的样子。
霍帅用命令的口吻说:“还不跪下,给公主赔礼,幸好没事,否则你难逃罪责。”
平川默默地望着公主绯红的锦袍发呆,那颜色,红得纯正,在他看来,却分外刺眼,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他刚才还因为没能接住坠楼的她而满腹愧疚,想到她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寒蕊公主他心里又凭添了些害怕,可是她全然不顾气氛的紧张和别人的担心,装做晕倒不说,还开着玩笑咬北良的手指,让他的愧疚顷刻间烟消云散。而此时正眼看去,她绯红的锦袍,更是给了他极大的刺激,他的心情是如此地低落和悲痛,她却一袭红艳艳的喜气,此刻的鲜红,灼伤了他的眼,比刚才眩目的阳光更甚。
他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他妈的,刚才怎么就没跌死你!
“平川!”霍帅看见他发怔,再次低吼一声,是提醒,更是催促。
平川还是没有动,反而挺了挺脊背,阴沉而倔强地看着寒蕊公主。
她也正好奇地望着他,俏丽含笑的眼,粉红的脸庞,煞是好看,她眨一眨眼,忽然笑了,映出了深深的酒窝,打着旋:“你怎么就没接住我呢?是我掉得不是时候,还是你接得不是时候,你想什么去了呢——”眼睛弯弯亮亮,牙齿雪白整齐,声音轻巧悦耳。
他冷着脸,没有回答。这个时候,他没有心情跟任何人开玩笑。
“平川!公主问你话呢!”霍帅从后面重重地推了他一下,他抵挡不住,肩膀往前就了就,脚步还是钉在原地,嘴巴也没有张开。
“要你说句话就这么难呢?”寒蕊公主咯咯地笑起来:“只怕以后你想说,我都不要听呢——”她摆摆手对所有人说道:“没事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边说着,一边也转了身,提了裙摆往台阶上走。
走了几步,忽又回头,朝向平川:“你叫什么名字?”
平川望着她,没有说话。他压根就不打算跟她搭话。
“他叫郭平川。”倒是跟在后面的北良紧走几步,回答公主的问话。
“郭平川?”寒蕊公主默默地念叨一句,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若有所思地问:“那,郭破虏,郭帅是……”
平川感觉到她探究的眼光在脸上扫来扫去,但他只默然地望着雪堆,两眼发直,就是不吭声。
“是平川的父亲。”见状,北良赶紧答话。
哦,寒蕊公主点点头,真诚地对平川说:“你父亲是个大英雄,可惜……”一想到郭副帅的死可能触及平川的痛处,她没有再往下说。
平川闻言,从鼻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惺惺作态,这虚伪的一套是你们皇宫的必修之课,可是,你这一身红衣,就让所有的做作现形。
寒蕊公主见他始终僵着个脸,只当他是心情不好,也不好多说什么,带了随从,就离开了。
霍帅一行也跟了公公,径直进了正阳殿。
寒蕊公主转过正阳殿拐角,忽然停住了步子。
“公主?”贴身侍女红玉凑过来,不知寒蕊公主有什么事。
“他好象很生我的气呢,”寒蕊懊恼地说:“早知道他是郭帅的儿子,我就不会跟他开什么玩笑了。”
红玉小声开导她:“不知者无罪呢。”
“人家父亲刚刚过世,心情不好,我还调侃他,”寒蕊想了想,折身往正阳殿:“我得跟他解释解释。”
“陛下,他们来了。”皇上贴身的李公公见霍帅等人来了,赶紧小声地禀告。
皇上迅速地起身,匆匆地走过来迎他们。
霍帅刚到率领众人下跪,皇上眼明手快,一把托住他的胳膊,说:“统统免礼!”
他们闻言,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只好垂首站着,等待皇上发话。
“赐座!”皇上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朕一直等着你们,朕……”他深吸一口气,说:“你们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朕代黎民百姓感谢你们!”
“臣愧不敢当。”霍帅闻言,连忙跪下,一干人也跟着跪下。
“请起,请起!”皇上由衷地说:“关山一役,你们以三万人马挫败蒙古十万大军,并将他们驱赶至回栾山脉之外,是奇功一件啊。蒙古这一败,数年都难复元气,中原,终于可以好好地出一口恶气了。”
皇上双手抱拳,朝向天际,动容道:“朕百年之后,有颜面朝见祖宗,全亏了你们啊。”
面对皇上如此的赞誉,霍帅并不答话,默然合眼。
“朕要好好奖赏你们!”皇上抬高了声调。
“臣有罪!受之有愧!”霍帅忽然说道:“臣指挥失误,致使郭副帅为国捐躯,臣罪该万死!”
“霍帅……”对霍帅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平川大吃一惊,他想制止,却来不及了。
“不是你的错,都怪朕,”皇上长叹一声,悔恨地说:“都怪朕,不该刚愎自用,胡乱插手,不然……”他垂下头去,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皇上……”霍帅显然也没有想到皇上会如此直白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吃惊之余,免不了感动,也难掩心痛。他跟郭副帅纵横沙场几十年,虽然年纪相差近十岁,却情同兄弟,如今关山一役,让他痛失左膀右臂,而这失误,又分明是可以避免的,这叫他如何不心痛?!
皇上沉默良久,忽然问:“郭帅的儿子,随你一同来了么?”
霍帅一把扯过身边的平川:“这就是郭帅的儿子,郭平川。”
“郭平川——”皇上沉吟片刻,有感而发:“一马平川,好名字啊!”
“抬起头来,”他踱到平川跟前,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说:“不错,颇有乃父之风啊。”而后仰天长叹一声道:“因朕的轻率,痛失一员猛将,战虽然打赢了,朕的心里,却沉重得很啊。”
皇上幽声道:“大军要三日之后才可回朝,近日急召你们回京,是因为朕有一个决定,一定要在大军回朝之前宣布。”他轻轻地抬起手腕,身后,公公展开早已拟写好的圣旨,宣:“自即日起,封郭破虏将军之子平川为骠骑将军,引领霍家军一字营。”
第2章(上) 诚心道歉奈何人不受
霍帅脸上漫起一层惊喜,连忙推平川一把:“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叩谢圣恩!”
平川一头扑在地上:“谢主隆恩!”
皇上点点头,说:“远道而来,风尘仆仆,都平身吧,赐坐。”他缓缓地在龙椅上坐下,沉郁地说:“平川,你是家中独子,如今父亲去了,重担都落在你一人肩上,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跟朕说。”
平川恭声道:“谢皇上抚恤。”
“拜将军,是件大事,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但一想到你父亲,朕实在没有心情,想必你也是如此,”皇上幽幽地叹道:“朕记得当年你父亲拜将军的时候,圣旨一宣,他从队列里站出来,朕问,卿今年多大了?你父亲回答说二十二。朕惊异道,没想到霍帅举荐的将军这么年轻。你父亲高声答道,破虏不在年纪,志气不在出身!”
“当年的情景,朕还历历在目,”皇上动情地说:“朕当时对他的能力还心存疑虑,只因霍帅力荐还是授予了将军大印,而后二十余年,你父亲以长胜不败的战绩成就了常胜将军的名号,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皇上将目光转向平川:“你父亲二十二岁拜将军,当属难得,但你如今二十就拜了将军,还胜他一筹,朕将霍家军里最勇猛的一字营交给你,郭家常胜将军的名号能否由你继承,就看你的了,这是朕的期望,更是你父亲的期望啊——”
平川普通一声跪下,泣声道:“臣一定肝脑涂地,再所不辞!”
皇上默默地,将他扶起来。
这时,公公端着一个托盘,轻轻地靠上前来。
皇上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展开了双臂,说:“换上。”
霍帅一看,竟是一件孝袍,他脸色一变,慌忙跪下:“皇上,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皇上在公公的帮助下,把手臂捅进孝袍的袖子里,慢悠悠地说:“郭帅军功盖世,如今以身殉国,朕指挥不当,难辞其咎,于公于私,都应该为其戴孝。”
听了这话,平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皇上,是要为父亲戴孝,这怎么可以?他连忙磕头不止,意图阻止:“使不得,使不得,折煞父亲,折煞郭家了,谁人担当得起啊?!请皇上卸去孝袍,留臣一条活路吧!”
公公见他们反应激烈,便停下了手,小心地望了皇上一眼,皇上只沉着脸,一言不发。公公踌躇片刻,还是系上了孝带。
“皇上……”霍帅和平川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都不要劝了,朕已经决定了,”皇上用手指指殿外,稍稍提高了声音道:“你们看,昨日还晴空万里,一夜过去就是满城素裹,就连老天,也感念郭帅的英年早逝,以漫天大雪来一个天下尽孝!”
“今天朕只等你们来,”皇上一挥手:“传朕口谕,从现在开始,国丧三日,宫里所有人等都将预先准备好的丧服穿戴整齐,为郭将军思悼,年内不举行任何庆典仪式。”
“是。”公公应了,退下去。
“父皇……”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
皇上转头一看,是寒蕊,畏畏缩缩地站在大殿门后面,只探出半个头来。
“什么事啊,进来吧。”皇上说。
寒蕊踌躇一阵,还是不肯进殿。
“你这孩子,平日里都不是这样,今天怎么如此瑟缩起来?”皇上的语气里虽有责怪之意,却仍旧听得出对她的娇宠:“有什么事就快些说吧,父皇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呢——”
“我……”寒蕊终于扭捏着从门后走了出来。
一袭喜庆的红色再次刺伤了郭平川的眼睛。
皇上皱了皱眉:“你怎么还不去换丧服?”他转向寒蕊的贴身侍女:“红玉,是昨日公公忘记通知你了,还是你自己忘记了?”
红玉慌忙跪下来解释:“奴婢该死,只因公公昨日通知说要等统一命令,所以早上起来红玉就没有按要求替公主穿戴,奴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