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寄余生-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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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是两不相欠,该咋地咋地。
问题就是,当薛文锡赶在路上的时候,耿森平突然又改了口,说他也不确定薛文锡的想法,认为薛文锡是在试探他的口风,更好的话还可能借此不伤一兵一卒换回人质。
田中小二郎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又不想放人了。
耿森平知道田中小二郎就是个善变的主,自己拿不定主意却整天想邀功,于是趁机又提出来要利用靳云鹤。
田中小二郎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直接把人交给他处置。
耿森平答应了一声,带上人去了仓库。
其实说起来,在这整件事里耿森平是最没有利益动机的人了,他所有的用心良苦都不过是为了讨那人欢心。
而那人如今正浑身玻璃渣子躺在医院里,咬牙切齿说要教训靳云鹤,他怎么能不答应呢?
那就教训一下他吧。即便再绕几圈远路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个警署。
变故发生的如此之快。此时的薛文锡还在路上疾驰,心里因为那一个电话而备感希望,靳云鹤就已经被人踩着脸摁到了地上。
耿森平没有露脸,只是远远地站在仓库门口。他对手下人的吩咐是让里面的人吃点苦头,手下人进去了,他也就走了。
耿森平走得毫无感情,殊不知对于靳云鹤来说,即将到来的,将是生命中最肝肠寸断万念俱灰的一个夜晚。
第35章 叁拾伍 狗仗人势
耿森平吩咐的那些打手都是日本人,与薛文锡毫无联系,因此并不认识靳云鹤。他们有些是打过仗的,有些只是跑腿的,有些是日本人,有些是中国人,但统共有个特点,因为在中国的英租界,失去法律的约束,住久后便愈发狗仗人势起来。
靳云鹤怕他们,是真的怕。
他根本就无处可逃,自己手脚都被绑起来了,嘴也被堵住了,这间仓库一看就是废弃已久没人来的,更何况外面天都没亮,再怎么着也不会有人能来救他。
心里突然念叨起薛文锡来,盼望着他如果发现了,还能及时赶到。能赶来该有多好啊,因为他真的太怕了。
因此当他用半肿的眼睛看着几个黑色人影走过来的时候,突然呜咽了几声,腿脚在地上扭动起来,他希望那些人可以摘掉自己嘴上的布。
其中有一个果然蹲了下来,歪着头看他:“想说话?”
靳云鹤冷静下来,点点头。他以为这些人可能并不会太坏,兴许服个软求求情,他们还能放了他。
那是个中国人,说起话来流里流气的,还带点南方口音,靳云鹤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抬头对同伴说道:“长得挺好,这小子。”
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他看着那人再次转过头来摘掉了他嘴上的布:“有什么话赶紧说,就怕待会你嘴忙都忙不过来。”
耳边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笑声,响声不足,龌龊有余。
“我求……”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靳云鹤刚要说话,嘴里就真的被什么塞住了,他知道那是什么,恶心得想要呕,嘴却被堵着呕不出来。
接着便有人用脚狠狠踩住他的腰,让他一动都动不了。
他只能感觉到眼泪不断地往下流,那只半肿的眼睛流得更多,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有些流到了嘴里,但连咸味都盖不住腥味的难忍。
他想一口咬下去。
然而那人顶着腰撞了几下,突然又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便抽身而退道:“要不我们扒了他的裤子吧,脸上摸起来嫩得跟豆腐一样,想必身子也不差。”
随即又把靳云鹤摔到地上,摔得他一阵眩晕。
他只想死了算了。
但那群人似乎并没能成功统一,开始七嘴八舌地吵起来,到了靳云鹤耳朵里便成了一些嗡嗡的乱音。
“只是让他吃点苦头,你知道他什么来路?别让色心迷了回头连命都保不住。”
“就是啊,有那股邪火憋到窑子里放去,在这儿撒什么野?”
“都已经成这样了,还扯个什么鸡。巴。蛋,你撒尿撒一半还能撤回去啊。就算出了事,那也出了,还不如好好快活快活!”
靳云鹤知道他们是真吵起来了,便晕着脑袋用胳膊肘撑起点身子,开始用牙咬手上绑的绳子。他都感觉不到疼了,也感觉不到牙,连命都不要了,要这一口破牙有什么用?
他咬得满嘴是血,绳子也没断,反而因为第二次绑了,绑得也不紧,那绳子倒自己解开了。
朝地上呸了一口血沫,靳云鹤开始满地爬着摸索——他摸到一块石头。
石头!好啊!
这次他学聪明了,知道脚上绳子怎么绑的,便很快用石头割掉了绳子。
然后他手里紧紧握着石块,疯了一样地往外跑。
“跑了!”
“操他娘的,追啊!”
身后的人很快反应了过来,几步就把靳云鹤摁到在地。
“操你这小子,还敢跑。”
又是几个耳光扇过去,靳云鹤再也没有力气抬头了,索性把头垂着,像死了一样。
那几个人拉着他的腿开始往回拖,他又生出了一股狠绝的想法——手中紧握的石头突然朝脸上划去,拉出了一道长口子。
因为太狠绝了,伤口几乎深得救都救不回来,一辈子不可能好了。
而石头划到的地方——那道口子里面,肉都翻了出来,脸上鲜血模糊,几乎分不清五官。
把脸变成这样,还有人愿意操?
靳云鹤绝望地想。
然而身后的人却只是顿了顿,说道:“把他翻过来。”
原来真的有万念俱灰。
他现在也不求薛文锡会过来了,他求薛文锡不要过来。横竖仓库外面就是江水,等到天一亮他就跳进去死了算了!
靳云鹤嘶哑地叫了一声,感受到下半身的凉意。他的裤子已经被扒掉了,身后是十几个等着上他的人。
疼痛袭来的一瞬,他几乎条件反射般举起手里那块石头狠狠扎进了身上那人的大腿。
又是一股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这次终于不是他的了。
“操!”那人惨叫一声,薅起靳云鹤的头发就把他的头往地上撞,连着撞了好几下,靳云鹤便真的晕死过去,再也没有知觉。
他都没想过自己还能见到天亮。
但天最终还是亮了。他醒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他感受到身上裹着温暖的毛皮。
熟悉人的侧脸就在眼前。
他想说话,可是动不了舌头,他想笑,可是动不了嘴角,他想哭,可是再没有任何眼泪可流了!
汽车在路上疾驰。
他的眼睛几乎被满世界的红色覆盖,看不到薛文锡的面色表情。然而他感受到了那人的颤抖,他也想象到了那人的震怒和难过。
于是他用唯一一只还可以动的手,覆在了薛文锡手上,就像那只大手曾经无数次地包裹自己的小手一样。
啪嗒一声,他的手上落了一滴泪。
他看不到,所以不敢以为薛文锡哭了。但薛文锡哭了,这又有什么呢?他曾经有多少次想看一看薛文锡流泪,想看一看薛文锡是不是真的已经心如匪石。
而如今那人真的哭了,他却只想收回自己身上的惨痛代价。
“你……突了?”靳云鹤艰难地动了动舌头,发出一句模糊不清的疑问。此刻的他觉得脑子里有几千只猴子在打架,头疼欲裂。
“没有。”薛文锡不承认,“没哭。”
然后轻轻吸了一下鼻子。
“你……不要……骗恩……”靳云鹤一字一句往外挤着字,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
薛文锡用手死死抠住了方向盘,像平常一样说道:“好,我不骗人,我们回家。”
靳云鹤微笑着点点头,安心睡了过去。
此刻太阳刚刚升起,江边的人多了起来。码头边的废弃仓库一向是锁着的,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
薛文锡开着汽车疾驰在路上,他要带靳云鹤回家。
第36章 叁拾陆 亡命
整个薛家都很沉默。
薛文锡自从回家以后就没有说过话,他默默地打了几个电话,把钥匙交给了曹管家。
薛覃霈和余绅都收拾好了东西,本来总共有五个大箱子,薛文锡给他当场扔了一个,后来缩缩减减,又变成了两个。
余绅倒是没什么好带的,他像个沉默的影子一样跟在薛覃霈身边,也不说话。
他们都没看见靳云鹤的样子,薛文锡用自己那件黑亮的大氅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来半张脸,即便是这样靳云鹤也像死了一般,团在里面一动也不动。
薛文锡知道靳云鹤必须得去医院,可是这样的情势之下,他去不了医院了,因此只得花重金请来休斯医生,让他一路跟去香港。
早在几天前他就定好了去香港的船票,如今事发,更要偷偷摸摸地走,因此只能委屈他们一下,让他们藏在船员储物的屋子里,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至于自己,走一步算一步吧。他在香港有处私宅,若是能走得了,那自然好,但若是逃不了,他也只能尽量寻觅机会,以后再说了。
“小齐?”薛文锡叫了一声,小齐几乎吓得屁滚尿流,即刻麻利地应声前来。
“路上好好照顾你家主子,这次再出岔子直接崩了你。”薛文锡面露狠色,当着小齐的面收好了自己的枪。
小齐知道自己上次是犯了大错了,本来靳云鹤自己跳下车,自己也该跟下去才是,谁料到他竟然在后座上睡着了,也没有被气得头昏脑涨的薛覃霈发现,就这么一路跟回了家。
醒来的时候才知道,竟然犯下大事。
“好了,赶紧走,老王也跟着你们。”薛文锡站在门口,看了看这个自己从小长大,长大后却不怎么愿意回来的大房子,心想以后也未必有缘了。
老王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火都没熄,就等着一脚油门就能离开。
薛家有四辆车,如今一辆都带不走。
曹管家站在薛文锡身后,面色无甚动容,然而看着看着,却也把头低了下去。
薛文锡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曹管家,你辛苦这么多年了,现在房子还是你管,下人该打发的都打发走吧,出事了你就都揽到我头上,待不下去了你就走。我如今已经自身难保,你也自求多福吧。”
曹管家点点头,朝薛文锡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四爷好走。”
薛文锡不再看了,转身出门,把家里仅剩的几个人也都赶了出去。靳云鹤是一直在车里,老王接替了他的位置,正手握方向盘。
薛覃霈和余绅坐在后排,余绅临走时看着薛文锡,牵扯出一个笑容:“薛叔叔再见。”
薛文锡却只看见以前在自己家浑玩的那个小孩,他抬抬手,然后移开了眼睛。
“再见。”
薛覃霈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得说些什么,因此他又打开车门下了车,无声地给了自己的父亲一个拥抱。
他知道这次自己错了,错得离谱,然而他说不出任何有用的话,做不出任何有用的事,虽然薛文锡给他的父爱有限,可他已经很伟大了。
薛文锡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