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的夜与日-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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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字箴言。”他很果断的回答。
在藏区，六字箴言是非常常见的，人们甚至还在山坡上用白色的石头排列出巨大的六字箴言。然而我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刻在巨石上的藏文，尽管不知道怎么断句，但看着很长，中间很明显的有个间断，我猜应该是六字箴言和另外的一句什么话吧。
“六个字有这么长？还带空格？我看应该是两句话。”我说。
“有可能吧。你拍下来，发到网上，看有没有人知道。”老喻也皱着眉打量那一行字。
我给那块石头来了个特写，又试图拍出这“巨石阵”的气势来，结果丝毫找不到合适的构图，拍来拍去画面都是一片混乱的感觉，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我摇摇头。老喻见状，拿过相机，一瘸一拐的攀爬到一块石头上，蹲在上面咔嚓咔嚓的拍起来。
我在这巨石阵中上蹿下跳，手脚并用的往里走了一段。巨石形状各异，互相倚靠，有的地方，两块石头是倾斜着靠在一起，下面的空隙相当之大，往下看看还真有些胆战心惊，不知道如果掉下去还能不能上来。
我不再往里走了，站在一块石头上，试图思考。然而我再也找不到那天的感觉了。脑子里却空空如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需要思考。我笑着摇摇头，或许那天也可以称得上“悟道”的前兆了。巨石阵中几乎是寸草不生的，连石头上也鲜见青苔或野草。石头表明颗粒粗糙，也没有任何花纹。我蹲下来，仔细打量着身边的几块石头，好像想从石头上看出什么端倪来，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冒出来。比如说，我突然想到，小的时候听女娲补天的故事，只是觉得奇幻动人，现在却忽然觉得，要真的用石头去补天，每天想到头顶的天空上悬着那么多块大石头，还真是件骇人的事情。古人又是怎么想的呢？难道他们早有预感，知道地球只是这浩瀚宇宙中一颗微小却被赋予了灵性的星球，在地球的周围，确实围绕着很多的“石头”？
想着想着，自己忍不住笑出来，再看看老喻还像猴子似的蹲在石头上，煞有介事的拍照，忽然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我想到一首歌，是Beth Gibbons的一首老歌《Mysteries》，她在歌里唱到：
God knows how I adore life
When the wind turns on the shores lies another day
I cannot ask for more
When the time bell blows my heart
And I h*e scored a better day
Well nobody made this war of mine
And the moments that I enjoy
A place of love and mystery
I'll be there anytime
我迎着风吹来的方向，喃喃自语地说：“the moments that I enjoy； A place of love and mystery； I'll be there anytime，这就足够了。”
【79】‘80后美女作家’
老喻喊我过去看他拍的照片，毫无章法的构图，他却喜欢得不得了。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阵，巨石渐渐少了，又零星地出现了那种像箭矢一样的不知名植物。我让老喻停车，说要去拍照。他有些不解，我学着他方才的语气说：“把这种植物拍下来，发到网上，看有没有人知道。”
过了稻城的古冰帽遗址，我们上了盘山路。又开了一个小时的样子，前面的路被一辆工程吊车挡住了。老喻停住车子，说：“哦，这就是前天出事的车！”说着就下了车，单脚蹦过去，我也跟着他下去了。吊车正在往上拉一辆摔到山谷下面的车。那车已经摔得不成样子，能看出是辆越野车，但看不出是什么车了。车子已经被拖到了半山腰，有两个藏民打扮的人站在车子旁边，每当吊车把那辆车往上拉一点，他们就往车轮下垫砖头，免得车子滑下去。
这里并不是那天护栏断掉的地方，离那里大概有个三十米的样子。老喻说，那辆车是没有注意到弯道，控制不了速度，就直接冲了出去，一直翻到现在这个地方。我很吃了一惊，难怪这车子已经摔成了这个样子。
老喻到前面和援救人员聊了一会儿，回来后把车子沿着左侧山体和吊车之间的狭小空间开出去。
“每年川藏线上都有车子翻下去，都不止一辆。”老喻说：“都是那些自驾游的。川藏线坡陡弯多，自驾的人不熟悉路况，不是胡闹么。”
我忍不住问：“车上的人怎么样？”
“听说是两死两伤。”老喻叹了口气，说：“去年5月份我入藏的时候，刚过芒康县脚巴山，离容许兵站还有一公里的地方，在我前面的一越野车忽然翻车！把我吓坏了我，那辆车开始在我后面，后来超到我前面去了，开着开着，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就翻车了！”
“别是被你逼的吧？”我想起老喻那一路超车的劲头。
“乱讲。我还下去救人了呢。”老喻一本正经的说，“人倒是没事。那几个人，还要把车子翻过来继续开，我跑过去给他们看了一下，底盘上的轴都断了，他们都看不出来。唉，就这样的人还敢来开川藏线。”
“哎，老喻，我以后也来开川藏线吧！”我突然兴致高昂起来，“这里面有很多噱头的，肯定能火。找人炒作炒作，标题都有了， ‘80后美女司机勇闯川藏线’，‘生死川藏线，惊现女司机’，或者‘川藏线唯一女师傅，挑战男人的世界’，还有什么‘名校金融硕士当司机，折射中国教育危机’，你喜欢哪一个？”
老喻嘴张得老大，忍俊不禁地说：“你可真是一个活宝，好，我等着你来，鼓掌欢迎，还放鞭炮。”
“我是说真的呢。有句话说，永远不要嘲笑别人的梦想，你应该尊重我的梦想。”我很不满意老喻的态度。
“我也是说真的。不过，你来抢我的饭碗，可没有那么容易，谁敢坐你的车。”老喻不屑的看了我一眼。
我撇撇嘴，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只要出了名，就什么都好办了。就比如我来开川藏线这事儿，这就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想啊，有了这么多噱头，再炒作炒作，我立马火了！然后我再出一本‘路上小说’，谁写的不重要，反正冠我的名，什么美女作家、身体写作、私密情感的，名利双收！”
“什么是身体写作？”老喻冷不丁的问。
我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老老实实的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就知道网上整天都是这么写的，‘80后美女作家，身体写作’。”
“不像什么好话。”老喻很严肃的样子。
“那也行，就不要这句了，就‘80后美女作家’了。”我还是很激情澎湃。
“哎，你这个人，现在都是90后的天下了，你可真是大器晚成啊。”老喻故作同情的看着我说。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强，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80】太阳底下无新事
老喻说中午到理塘吃饭，问我想吃些什么。我想了想，还是说：“吃点特色吧。”
老喻又拿出名片簿，现在我已经一点都不担心他单手单脚开车了，他用实力赢得了我的信任。他说去吃骨头锅，便给一个饭店打电话，要他们提前准备。他扭头跟我说，排骨没有了，要不要猪脚。猪脚是我的大爱，我斩钉截铁的说：“要！”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给我那师弟李亚打电话。于是一个电话给他拨过去。
“喂，李亚，听说你去环球旅行了？环到哪里了？”我开门见山的说。
李亚还挺诧异的，他说：“听谁胡说的。我就去个西藏”。
“原来如此啊，真让我失望啊”。我忍不住说。
听他说，他也是从成都一路过去的，不过是因为一路搭车，又不着急，所以已经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现在正在八一。
“我大约要8月9号能到拉萨，你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我问。
“我估计那个时候我还在的。我现在在八一，明天去墨脱，差不多5，6号到拉萨。”
“那不错，正好赶着10号去看雪顿节。”我说。
“到时候看吧，那个时候我肯定逃了，估计在日喀泽。”他说。
“嗯，到了再联系吧。”我挂了电话。
李亚也要去墨脱了，不知道能不能碰到唐宁杰，我忍不住想。但又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唐宁杰从亚丁骑车过去，在时间上肯定碰不到李亚，只能说空间上会有交错。我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李亚会去墨脱，唐宁杰也会去墨脱；我们三个都会去拉萨。还有很多人，他们也是沿着川藏线进藏。我们看到同样的景色，在同样的观景台拍照。我不知道谁是始作俑者，剩下我们每个人都在重复着别人的经历。我想到《圣经&；#8226；传道书》里的第一节，那一节的标题是：everything is meaningless，里面有一段被广为流传，
What has been is what will be；
and what has been done is what will be done；
and there is nothing new under the sun。
翻译过来就是，“已有之事将来必有，已行之事将来必行，太阳底下无新事”。好一个“太阳底下无新事”。这种感觉其实我以前也有，那还是在学校的时候，每年的宣讲会时，各大公司都会找来之前已入职的校友们，介绍公司的情况，职业发展路径，培训项目之类的。我坐在下面，感觉也是很奇怪，就和今天一样。想到要去经历别人曾经经历的一切——受到同样的培训，从事一样的工作，沿着同一条职业发展路径，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那可真是“everything is meaningless（一切皆无意义）”了。推而广之，其本质还是西绪福斯和大石头的故事。
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提到的两个有趣的观点我还的记得很清楚。一个是说，并不能把地狱说成是未来的惩罚，实际上，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就是地狱，人每天都在受惩罚。因为重复就是一种惩罚，而遗忘却是一种幸福，这就是为什么地狱里人们时时刻刻在反省自己的罪孽而不是让他们轻而易举的遗忘。日复一日的重复所谓的“每天都是崭新的”生活，实际上就是在被惩罚。
另一处则说，有人坚信人类的各种生活的描写早就出现在世界某地的一部长篇小说里了，问题就是要找到这部小说，看看里面有什么在等着你。这固然是一种宿命论的说法，但是也不妨将之理解成，发生在你生活中的事情，也曾在某个不同的时空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反之亦然。也就是“太阳底下无新事”吧。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