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至无语-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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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的口音是北京人。我访问乞丐快有半年了,还从未遇见过北京籍的乞丐。你很独特呀,快跟我说说,你怎么干上这一行的?”王凤好奇地问。
是啊,我怎么干上这一行了?因为几天前,我遇见一位大师,这名号还是我给他封的,认了师父。本想学艺,结果被他搜走了钱包,一脚踢到街上成了乞丐。。。。。。。
显然不能这么告诉她。谁信啊!她一定认为我在撒谎,而且这样的故事对她的论文也没啥用处。看来只能编一个了。这倒是小意思,从小到大说瞎话一直是我的强项。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喃喃地说,看一眼身边的王凤,她真漂亮,属于那种瞄一眼就能让人冲动的女孩。我又看傍边的路灯,对面的高楼,偶尔驶过的汽车,看了一圈,我叹口气说,“我不知道,一直都不知道。”
王凤没说话,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我。凌晨时分,大街非常安静,我几乎可以听见她眼皮眨动的声音。我发现她的眼睫毛很长,像是贴的假睫毛。
我很想问问她睫毛是不是假的,但忍住了,边想边说,“上学的时候,我没好好念书,因为我不喜欢读书。虽然我有很多喜欢做的事情,但都做不成,因为不是老师不喜欢,就是爸妈不喜欢… …”这些都是实情。
“你喜欢做什么呢?”王凤打断我问。
我可不想告诉她我喜欢干的那些事,会损害我的形象,我摇摇头,“都过去了,不提它们了。我真不该喜欢那些事情,我应该喜欢读书,像你一样,你将来肯定是一个很有出息的人。我是彻底失败了,我什么都做不好,光花钱,不挣钱。我做的每一件事周围的人都认为是坏事。我觉得那个正儿八经的社会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北京之大却容不下我这一双小小的脚丫。”
我叹息一声,接着说,“于是,我转入了地下,进入另一个世界,乞丐的世界。这很有意思,你看啊,就同一条街,却存在两个世界。就像我们两个人,坐在同一把椅子上,却是属于两个世界。在我的世界里,我不再需要那些我爸妈天天挂在嘴边的东西,不为它们烦恼。有口饭,有口水,喂饱自己就行了,轻轻松松过日子,走到哪儿算哪儿,死在哪儿算哪儿。”
王凤轻轻哦了一声。
“空闲时间也很多,我开始想一些大问题。比方说,人是从哪来的?你还别说,愣是给我想明白了,我认为人绝对是上帝造的。还有,人为什么会死呢?因为上帝造人是为了用来玩的,玩腻一批,就嘎嘣儿弄死,再搞批新的。有一次,我和老棍去西单讨钱,发现那条街上的人的特抠门,因为那儿的人忙啊,没闲工夫搭理我们,就连老棍都不灵。我们只好坐在街边看美女,看着看着,我突然想到这满大街的人都会死呀。想想真没劲,一街的死人,都蹦跶不了几天。只要上帝烦你了,嘎嘣儿一声就弄死你。今天早晨,我从垃圾箱里翻出一张报纸,报纸上登着:XXX,那么有名的人,嘎嘣儿死了。还有,前两天的电视上,有个什么地方的首富嘎嘣儿被人拿刀捅死了。还有个女明星,多漂亮啊,嘎嘣儿,被车撞死了… …”我觉得自己有点话痨,肯定是美女在侧造成的。
王凤打断我,“是啊,是啊,每天都有很多人嘎嘣嘎嘣地死,别管他们,说你自己,你现在快乐吗?活的很轻松吧?”
我不假思索地说,“不快乐。活的一点也不轻松,反而更累了。”
“为什么?”王凤问。
“开始还好,挺自在的。后来认识的乞丐多了,发现他们中太多有追求的人了。比方说,老棍吧,这个老不死的,白天黑夜地挂念他儿子家的正在盖的楼。晚上愁的睡不着,白天像只上满发条的兔子,一整天都追着人要钱。本来我一个仇人接济我一千块钱,我一冲动,给他了,他拿着钱,连谢都没说,直奔邮局寄给他儿子,寄完了,才想起跟我说声谢谢。天天被他们这么影响着,我也开始有追求了。经过冥思苦索,我发现我喜欢权力。于是我有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奋斗目标,那就是京城少年乞丐王子,简称丐王。本来我是想当天下第一神丐帮帮主,担心被你哥他们误认为黑社会给剿了,就取了这个名。”
我仰起头,看着北京的夜空感慨,“做一个有追求的乞丐,感觉真好,但是很累啊!我每天都鼓励自己,一睁开眼,我就喊:我要,我要,我要要要!现在好多乞丐都跟我学,你要是起的够早的话,你就能听见北京的很多地下通道和桥底下,在清晨回荡着‘我要,我要,我要要要’的呐喊声。我的人生口号就是,既然我们一定会被上帝玩死,就自己玩死自己先!”
王凤似乎被我的话感动了,她说,“如果不是你身上这么臭的话,我真想抱抱你。我不光要把你写在我的论文里,还有把你写在我的博客里。来!我给你照个像吧!”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很薄的数码相机,让我站起身,摆出各种姿势,拍了大概有十几张照片。。 最好的txt下载网
jerk和idiot
我和王凤一直聊到天亮。开始是她听我说,后来是我听她说。她说的远比我说的多,她开始说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酒,二锅头,扁扁的小瓶子,北京人称之为‘小二’。她打开瓶盖,啜一小口,然后告诉我说,她刚开始访问乞丐的时候,心里怕怕的,就用小二给自己壮胆,后来就喜欢上了。时不时地需要来一点。她还问我要不要来一口。我不喜欢喝酒,尤其不喜欢喝二锅头,劲太冲。但她的盛情难却,于是,我扭捏着答应可以喝一点。可她又反悔了,说乞丐不能饮酒。
她先说她的论文,说一开始为了选题愁坏了,不知道该写点什么,好像她能想到的都已经让别人写完了。直到有一天她在王府井逛街,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行行好!美女!她一转身,看见一位乞丐满面谄笑地看着她,手里举着个搪瓷缸子。那个乞丐年纪不大,除了脏点,人长的眉清目秀。她说,就在看见那个乞丐的一瞬间,她感到灵感袭来了。她给了乞丐五块钱,问他为什么讨饭?乞丐的回答令她无比震惊,因为乞丐说,人家喜欢嘛。
于是王凤决定研究乞丐,她的想法得到导师的大力支持和男朋友的坚决反对。一说到男朋友,她突然不高兴起来,连灌好几大口,恶狠狠地说,他是个jerk。我好奇地问,什么是jerk?她瞪我一眼,你不是上过中学,学过英文吗?连jerk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个idiot。我又问,idiot是什么意思?王凤道,混蛋、恶棍、笨蛋、白痴,大概就是这些意思。我赞叹道,太好了,用英文骂人的感觉真好,你教教我吧。我要做丐王,骂人也得洋气点。王凤就教我这两个词怎么拼,怎么发音。我一下子就记住了。并且奇怪为什么以前上学时,我一上英语课就犯困。我其实是很喜欢英文的,并且天分也不错。王凤甚至夸我的发音有纽约黑人的风范。
以后,我经常用jerk和idiot称呼我的乞丐同行,他们也很快学会了。成了北京乞丐界的时髦用语,有一段时间北京的乞丐们见面打招呼都这么说,Hello,jerk!或者bye,idiot!他们这么说的时候,感觉自己是很有品位的乞丐。
在教会了我jerk和idiot之后,王凤就开始骂她的男朋友吴强。越骂越血腥,直到要把吴强的身上的各种零件割下来喂狗。我附和着她道,对,就这么办,割的时候我来动手,风姐姐,你说割哪儿就割哪儿。王凤眼睛闪闪发光,她喝口酒,拍着手道,对,就这么办,我认你做弟弟。以后,你得听我的,我指向哪儿,你打向哪儿。我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姐,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王凤说,太好了,你去找几个最脏的乞丐把赵娜给我办了。
我语塞了几秒钟后,战兢地问,赵娜是谁?王凤说,是一个bitch。于是我又学了一个英语单词。王凤对我解释了bitch的意思就是‘贱货’后,便趴在我肩头哭,一点也不在乎我身上的臭味。她哽咽着说,为了研究你们这些臭乞丐,呜,吴jerk离开了我,呜呜,他问我要他还是要乞丐,呜呜呜,我要了乞丐,他就要了赵bitch,呜呜呜呜… …
我说,姐,此仇咱一定要报。我天亮就去干,先办bitch后宰jerk。王凤擦擦眼泪说,你真idiot,不要冲动,等我把论文写完再干。说完,她摇摇手里的瓶子道,我靠,喝完了。
疯女人
我和王凤聊了几乎一整夜,她是乘早班车走的,我不能肯定她是否喝多了。因为虽然她上车的时候脚步有点蹒跚,但说话的口齿一直很清楚。临上车的时候,她勒令我记住她的手机号码,她说一遍,我重复一遍,一直到重复到公共汽车开走。
我觉得很困,便回到街椅上,伸个懒腰,躺下,打算睡一会。我闭上眼睛,又默念一遍王凤的手机号码,觉得这号码很难记,一点规律也没有。我有点担心忘了,便爬起来,在地上找了块小石子把号码刻在街椅的背后。刻完,放心地躺下。
还没睡着,就走过来两个带红袖章的家伙,他们态度蛮横地勒令我离开。我赶紧爬起来,沿着街向前走。一边走,一边睃瞙可以睡觉的地方。天渐渐亮了,大街嘈杂起来。在白天找个合适的地方睡觉是很难的,到处都有城管、街道、保安和有觉悟的市民们的眼睛,令我们无处栖身。我一直转悠到复兴路上,发现一排要拆迁的房子。四周围着栏杆,部分墙壁已经推倒了。
我心中大喜,赶忙钻进去,在废墟中捡了几块废纸板,找了个背风的角落,舒舒服服地躺下,我闭上眼睛,身体的许多开关仿佛瞬间关闭了,我觉得自己缓缓旋转着落入某种温暖的黑暗之中。
过了不知多久,我闻到一股熟悉的臭气。这是肯定老棍!我想,使劲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他,正对着我的鼻孔呼气。
“哈哈,你醒过来了!”老棍呲牙裂嘴地嚷道,“我的醒脑神气真他娘的灵。快起来,我的丐王,京城第一届丐王大选马上开始了,快去!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说罢,他拉起我就奔跑起来,速度奇快,我们脚不沾地似的,掠过朝阳区、东城区、西城区,最后进入海淀区的工人体育场。体育场内外人声鼎沸,全是乞丐。我大吃一惊,心想难道城管*了吗?没等我想明白,就被拉到了主席台上。大磨盘正腆着个大肚子在演讲,“谁敢不选我,就整死谁!”看见我上来,他气势汹汹地问,“你敢不选我吗?”并向我抡起拳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想起王凤的话,‘其实他特怂。’于是我飞起一脚,果然,他就像一个稻草人一样被我踢飞了。全场乞丐盯着他划了一个巨长的弧线飞出了体育场。“我敢打赌,他得到六环外才能落地。”老棍在我耳边说。全场欢声雷动,丐王!丐王!“下面请丐王讲话!”老棍用浓重的四川话说。我看他一眼,你原来是四川人,隐藏的很深呀。我捋捋头发,挥动手臂,大声道,“孩儿们!听我的命令,让我们去办了bitch,杀掉jerk,出发!”乞丐们再一次欢声雷动,蜂拥而去。体育场内霎时空空荡荡,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胃也是如此空荡,又下了第二号命令,“去给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