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隐-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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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笑了笑:“真好,我还可以省一大笔银子呢。”
舒书笑不出来。
“我母亲,她在那里?”
热闹的繁华街头,舒书看着她,突然觉得四周静如暗夜,悄然无声。掌心濡的全是汗,缰绳握在手上腻腻滑滑,几乎拿不住。他知道她必有一问。真的问出来,他只觉得似乎是在念她的生死判词,何其残忍。
小词紧紧看着他的眼睛,等不到他的回答,自言自语道:“她去世了,对吗?”
舒书开口的声音似乎不是自己的,虚弱而绵软:“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计遥那么急着和我成亲,急到居然去求桑果。他一向清傲不喜求人,也不喜欢和女子纠缠。所以,我很奇怪,我想到了定州的风俗;那么急大概只有这个原因了。我猜,母亲每年都去药王谷不是去陪云想,她是去试探药王有没有研制出解药。药王谷里的坟茔要么是个衣冠冢,要么是别人的孩子。只是父母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女儿还活着,掩人耳目罢了。眼看十年之期在即,母亲一定是绝望了,她不能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而无法救我,就象当年眼睁睁看着父亲为我而死却束手无策一样,她不能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痛苦,所以,她先走一步等我,等我们一家团聚。你说是吗?”
她黯然的眼神直视过来,似是求证。舒书哑口无言;怔然看着她。
“我还不是太笨,终于猜对了一次。”她苦笑,忍着眼泪。
舒书无话可说。他有时觉得她单纯的可爱,而有时又觉得她聪颖的让人意外。
“好了,你不说,就是承认了。我来一趟京城,只抱着一个幻想,希望找到母亲,或许还有希望,既然连母亲都绝望到放弃,那么,我也不再幻想了。我手里有一大笔银子,我怎么花才好呢?”她自言自语;从他脸上移开了目光。
舒书几乎要疯。她越是这样冷静这样淡定,他越是心痛。
她眼看就象一抹流光稍纵既逝;他急不可待想要留住。“你随我去画眉山庄好吗?我寻遍天下名医也要治好你。我不信天下只有薛神医是医术最高明的,你相信我。”
小词横他一眼,噘起嘴:“我才不去画眉山庄。你是我什么人?以后,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她似乎象是小女孩在赌气,一副娇嗔的样子,恍惚又回到了以前,舒书痛楚地看着她,恨不得在她的周身罩下一座时光之网,让她永远停留在此刻的辰光里,永远没有雪落的时候。
“舒书,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要什么?你再不说,可就没有机会了。”她突然收敛了赌气和娇嗔,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的眼睛。
那一句话在唇边呼之欲出,却就是无法出口。若一出口就玷污了他的爱慕和真心,从此万劫不复。
他摇头,脉脉地看着她,柔声道:“我要的不是东西,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小词突然脸色一红,扭头就走。
舒书一把拉住她的缰绳,她就势停住了步伐。
“你要是不住在画眉山庄,我就立刻飞鸽传书,告诉计遥你在这里。”
“你!”小词恼怒地回头,使劲从他手里扯过缰绳,恶狠狠地瞪着他。
“做君子,没有做小人痛快。哼。”舒书故意不看她,阴冷着脸,抱着胳膊。
“你和你爹一样出尔反尔,你不是说在我面前做君子么?”
舒书装没听见。
小词忍无可忍,眼睁睁地看着舒书从她手里抢过缰绳,牵着两匹马就走。
她恨恨地跟着后面,不情不愿。她倒不是怕他什么,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时光并不多,她一时没想好怎么度过,也不敢想。偏偏舒书要挟她。计遥,是她的死穴。
画眉山庄一切照旧。似乎离开的这些的时日是一片真空。她依旧住在宝光阁里。一屋子的玲珑宝物,看来以前猜测舒书觊觎宝藏的确有些不合理。说他他富甲天下也不为过。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说话,行事,察言观色的样子让小词哭笑不得。弄玉和含烟依旧紧随在小词的身侧,对她很恭敬,俨然当她是半个主人。
舒书回来后,一天都不在画眉山庄,这让小词长舒一口气。她没有要在这里久留的意思,她只要找个机会,在舒书不备的时候离开就好。她放任他随着自己来到京城,本是想给他一个机会成全他的梦想。他却抵死都不说,反而恩将仇报,要挟她住到画眉山庄,看来他小人的本质一时无法改变。
夜深,人静。
小词端着一杯酒,在树影幢幢的卵石小径上漫步。月色迷离如醉,此刻的锦绣山应该氤氲有雾。她情不自禁想起计遥。他常常躺在树杈上,屋顶上神游,虽然有最美丽的风景,最精妙的剑术,他却是一副时刻想要离去的架势。她总是想要留住他,没想到,现在要逃开的竟是自己。
她举起酒杯遥对月空,离开幽州已是半月有余。他的伤应该好了吧,已经过了三月之期,他终归和她是无缘,让她知道了一切。让那一场约定落空。
她一口一口的细抿浅尝杯中之酒,似就着月色与人对饮。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竹叶沙沙,带来清凉的风。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弄玉呢?”
“你是留客还是禁锢?”小词没有转身,不是质问的语气,只是有些不满而已。
“我只是不放心。”
小词哼了一声:“你的地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呵呵,我其实,无处可去,你这里,琼楼玉宇,山珍海味,还有人侍侯,我真的不想离开。”
舒书低哼了一声,道:“你,这是迷惑我,好乘机逃走,看来,我更要看紧些,我留客的招数很多。”舒书半真半假地说着。
小词回身嫣然一笑:“原来被你看出来了。你果然狡猾奸诈。”
舒书索性再赖皮些:“你好久没骂我卑鄙了。我还有些,怀念。”
小词扑哧笑出来。也许是对他无爱,也许是因为绝望。她反而在舒书的面前彻底放开,毫无惧怕,连死亡都可以闻见气息,数的着时日,那么,还有什么可怕的?她可以坦然与他笑谈生死,放开芥蒂。独独对计遥,她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只有逃开。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分别。
“舒书,你今天忙些什么呢,怎么不见人影?”
“我去见了外祖父。”
“对了,他在京城怎样?”小词这才想起云长安就在京城。
“还好。住在京郊的另一处宅子里。”
“他为何不住这里,可以常见到你。”
“因为,他常去云氏皇陵转悠。住在那里比较近。”
小词“哦”了一声,抿了一口酒。
“你这么小气,怎不请我喝一杯?”
“我怎么知道你会来。你这人总是不讲理。”
“是,我总是不讲理。”舒书幽幽地重复了一遍,想起那日的初见,的确,自己是很不讲理。若是知道后来有这么一天,他一定会很讲理,做谦谦君子。可惜,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盛夏的夜晚,月色让人放松,清风令人舒畅。只是两人都有沉重的心事,不能释怀,于是那沉默的寂静让人觉得窒息。
“舒书,你一会到宝光阁来。我有样东西送你。”
小词说完,转身离开。
舒书站在竹林前目送她的背影隐于黑暗,一丝浅淡的酒香似乎还没飘散。
他在竹林前慢慢跺步,卵石路来回走了三趟。她要送他什么?
他走到宝光阁,轻轻叩门。
小词拉开门,让他进了房间。
“舒书,我还记得那一天,我说有样东西落在隐庐,要取回来。你最初不同意。后来听说是印章,便答应陪我去。我思来想去,我身无长物,也许你想要就是印章吧。这有两个,都送你。”
她慷慨的抬手一指桌上。似乎那是两块石头,与她无关。
舒书看着桌子上的两枚印章,心潮涌动翻腾,却硬生生地压下。他与她缘于印章,纠缠与印章,她送给他,就是割断,离开的意思。
印章一红一白在烛光下相映生辉。他拿起一枚,放下,又拿起一枚。
“好,我要这个。”他说完,立即出门。
小词听着他的语气很奇怪,似是赌气,似是生气。她愣了愣,走到桌前,拿起剩下的一枚印章,云深。
她叹了口气,略一思量,步出屋子,来到舒书的卧房。
舒书在灯下仔细仔细地看着那枚印章,小词。
“这个,我也没用了,一并送给你。”
舒书抬起眼帘,看着她手里的印章,曾经心心念念,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在眼前,她亲手送出。他却觉得举步为艰,无法接受。是因为她的赠送带有施舍的意味?是因为接受了就意味着与她之间就是利用与利益,撇情了情感?还是因为从此自己心里就少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纠缠?
“我真的没有用,你要是也没有用,就扔了吧。”
她说完,放下印章就转身。
舒书腾然站起,拦着她。
“小词,我现在对你,并不是因为这个。“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若是必须选一个,我也要选这个印章么?”
小词没有回头,说道:“舒书,你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我知道你要做大事。你有你的原则,虽然很多我不理解,也难以接受。但是,我愿意成全你。只当是感谢。”
“我要的不是感谢。”
“你要什么?难道不是印章?”
“我要什么,你知道。我告诉过你,要不要我再说一次。”
“不用。”小词急忙想逃。
舒书叹气了一声,松松地抱住了她。
小词连忙挣扎,舒书低声道:“别动,动了我就做小人。”
他的怀抱很松,只是虚虚一臂,略挨着她的肩头。她心里略略放松,不敢再挣扎,他说到做到,她仍愿意他是个君子。
“小词,我很想是一直陪着你的人。你若愿意。”
“你知道我心里只有计遥。”
“我知道,你打算怎么说,怎么做,让他一直找不到你,发疯发狂吗?”
她心里猛的一坠,该怎么做?太在意他的感受,以至于怎么做都觉得是错。
“舒书,你说是爱一个人记得更长久,还是恨一个人记得更长久?”
他的胳膊一僵,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是想让他忘记你,还是想让他记得你?“
她哏着嗓子,决然道:“自然是,忘记。“
“那好,我就传书过去,说你和我私奔了。“
小词一恼,挣开了他的胳膊。
“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我也不是。”
“我不想伤他。只想他慢慢淡忘就好。”
“你觉得他会么?”
“时间长了就会,出现另一个人,就会。”她的语气悲伤到无法抑制,生怕眼泪在他面前落下,只有匆匆离开。
舒书看着桌子上的印章,心情复杂的难以言表。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只是惆怅和感伤。她送来这个,就仿佛是割断了与他之间的关联一样,让他不安,显然她去意已定,他更加想要留住。
执念
翌日,小词突然提出想去云氏皇陵看看。舒书对她的一切要求都愿意满足,只要留住她。
空旷的高地,依山而建的皇陵,气势宏伟而寂寥。百年前的辉煌至贵至今不过是沉寂萧廖的黄土砖石,即便有堆金砌玉的残存光芒在夕阳下闪烁,也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