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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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端沉默,半晌答,“是,找个稳妥些的人来做,手脚麻利些。”
“呵,这些你尽管放心。”
“警局同医院那边……”
“我都有可靠人脉。”
又是一阵沉默,维持了三五十秒,“隐蔽些,要快……万万不要吓到他。”
电话挂断,仓促的忙音……
尹芝怔怔看路俊辉,问,“这是什么,这声音……”
“不错,是许伟棠同许伟伦。”
作者有话要说:
☆、旧事如烟(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大概一两章的内容 就要更完啦~
一日黄昏,刚做完一台手术的路俊辉在酒吧小酌,忽然接到老友电话,令他前去诊病。
他开车往槐中路去。女佣来开门。
他弯身换鞋子,笑问,“小祖宗又不舒服了?”
“腹痛一整日。”佣人小声答。
他跟着上去二楼,一路都有清越的花香,才发现二楼的偏厅搬来一颗盆栽栀子,雪白花朵,开得正好。沈喻然一直爱这种花。
推开卧室门,人正斜在枕上,许伟棠陪在一旁,电视开着,两人看一档科普节目。见他拎着药箱进来,沈喻然皱眉头,“你身上一股子腥气。”
走过去捏他鼻头,“一身血水还未洗去就跑来看你,你还嫌弃。”
沈喻然咯咯笑,“屠夫一样。”
佣人给他搬过一张椅子,他坐下来,认真问,“哪里难过?”
沈喻然指指小腹,“闷闷的痛。”
许伟棠在一头搭腔,“像是受了凉。”
路俊辉逗他,“小姑娘。”
许伟棠也禁不住笑起来,“莫不是到了生理期?”
沈喻然圆一双眼瞪着这一对无聊的猥琐老男人,掷过来的拳头力道十足,他的病想是也不碍事的。
路君辉替他吊上盐水,有人敲门,是管家,贴在许伟棠耳边小声低语,“楼下有客。”
这里是他俩一处隐蔽的私宅,平日里绝无不请自来的访客。许伟棠十分纳罕,问道,“可问了是谁?”
管家懦懦,“说是沈少的父亲。”
三人面面相觑。
沈喻然伸手去拨针头,路俊辉连忙按住,“岳父大人登门,干脆叫他们翁婿单独见个面。”
许伟棠随管家下楼去,路俊辉不禁问,“令堂怎么找来此处?”
沈喻然惨笑,“我这会儿才记起来,家父在本市有位做侦探的故友,可谓手眼通天。”
路俊辉点头,“你躺一躺,我下去凑个热闹。”
厅堂沙发上端坐一名中年男子,眉头收得有些紧,像是壮志未酬的书生。鼻端架一架金丝眼镜,由皮见骨的斯文。沈喻然的眉眼并不十分像父亲,反而承袭他清癯的体态同清高的气质。路俊辉暗自揣测他的来意,心下萌生隐忧。
“伯父。”许伟棠恭恭敬敬。
沈先生态度疏冷,“若没记错,许先生同我年纪相仿,叫伯父恐怕不合适。”
这话扫尽人颜面,许伟棠却十分大度,一笑道,“您今日忽然到访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对方板住面孔,“喻然不好一味在贵府打扰,这次来,是带他回去的。“
路俊辉站在一头忙插话进去,“这恐怕不大方便,喻然碰巧身体不适。“
沈父抬一抬眼,“这位是……”
“爸爸……”沈喻然终究不放心,下楼来了。
“喻然,回家去。”沈父即刻站起身来,低着嗓子命令,十分威严。
许伟棠同路俊辉一齐去挡驾。
沈喻然却垂下眼,十分乖顺,“我去令佣人收拾几样东西。”
他转身上楼去,许伟棠跟了上去。在卧室中,他俩小声说话。
“我原也是预备同他讲的。”
“讲什么?”
“我们的事。”沈喻然停一停,又道,“这会儿他怕是自旁人那听说了,他虽常年旅居国外,在都会到底还有些熟人。”
许伟棠俯身抱住他,亲吻他的头发,“别怕,有我。”
他伏在他肩头,“我已想通,长痛不若短痛,我一早摊了牌,日后便轻省了。”
许伟棠放下他,“我说你等一等,改日我亲自上门……”
他伸手掩住他的口,“这是我私事。”
他事事有坚持,若只是关乎自己,那么他从不托赖他人。
许伟棠笑,那时他还不知,这事来得如洪水猛兽,“你打算如何说?”
沈喻然认真想了想,“说我山无棱天地合也未能与他绝。”
许伟棠听罢大笑,却听见门外佣人说,“沈少,令尊催快些。”
“明早公司见。”沈喻然推开许伟棠。
他拎着一叠公文走了,送到门口,许伟棠才想起来,忙问,“腹痛可有好些?”
沈喻然低头看看,“奇怪,不知何时竟止住了。”
隔天一早,他的办公室内却空空不见人影。秘书十几通电话拨过去,今日有重要行程不能耽误,可却一一转进语音信箱。
明知他不会回槐中路的住宅,许伟棠仍旧差人去看,结果可想而知。早时听说沈父在本市暂住吉祥酒店,赶去找人,却被告知退了房。
一日两日,全无音信。许伟棠心若明镜,沈喻然摊牌不成,反被软禁起来,又或者索性将他带走,永世不得同自己相见。于是托人去查出境记录,没有,他们仍留在本埠。
是夜,风雨大作。
路俊辉当班在医院。办公室电话铃响,这么晚了,会有谁?
拿来听,对方急急问,“路医生,您在?”
他认得这声音,诧异,“郑伯?”
“是,请找几位稳妥的医外伤的医生,我们稍候到。”
“喻然?”
“唔。”对方匆匆挂断。
他心里七上八下,忙令人叫来几名心腹在急救室备战,自己到贵宾通道等人。他知道,为了避开难缠的记者,他们定然走此路。
约莫十分钟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许伟棠怀中托一团红物,滴滴答答滴着水。一旁的管家面色惨白。
他把人接过来,抱入诊室,一眼望去,遍体鳞伤。
他却仍醒着,微张着眼,面上全无人色。他小声唤人,“伟棠伟棠。”
许伟棠俯下身去听他说话,太痛,沈喻然发不出声音来,急得不住朝他摇头。他将他小小手掌握在手中,点头道,“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听罢安了心,合上了眼。
路俊辉忽然发现,这位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贯刚强坚毅,而今居然掉下泪来,大颗大颗,滚滚而落。
路俊辉为沈喻然医伤。
从医廿多年,自认为多么惨烈都肉身都见识过,无非是碾碎,割裂,撕破,一堆烂肉而已。而如今这人的伤,竟令他心头发麻。有人用鞭子狠狠抽打他,背上股上无不皮开肉绽。又似在水中浸泡过,分开的皮肉惨白地翻像两侧。用过镇痛药,效果不大。他仍旧不住醒来,拧着眉,大口大口呼气,像条被抛在旱地里的鱼。用盐水洗伤口,那痛感恐怕用语言无法形容,他却一声不吭,整个过程犹如一卷默片。
万幸不曾伤及筋骨,都是皮肉伤。从处理到包扎花去一个时辰,沈喻然太过疲累,终于睡去。
许伟棠来坐在老友的私人休息室中,吸光一整盒烟。
“睡到半夜,忽然有人叫门,佣人开门去看,他浑身是血站在门口,赤着脚,也没打伞……”他嗓子全哑,说不下去,两手巨震。“他自他父亲那逃出来。”
路俊辉恼怒,“为人父母,怎忍心下此毒手。”
许伟棠一只拳头狠狠砸在墙上,“老路,我吞不下这口气。”
沈喻然昏睡数日,好歹熬过炎症,醒了过来。路俊辉到病房中去探他。许伟棠有事出一趟门,他坐在一头削水果给他吃。
“痛吗?”他问他。
沈喻然摇头,面色苍白如纸,虚弱得不成样子。
“怎么能由着他去打,拼不过力气好歹也要早些逃。”
沈喻然惨然一笑,“他这一生,许多事不遂心愿,到我头上又令他颜面无存,好歹给他打两下,出出气才是。”
“这哪是打两下这么简单,这是家庭暴力,等你好了,就去同他打官司。”路俊辉气不过。
沈喻然拼命摇头,“不不,他喝了酒,醉得不省人事,哪知道轻重。”
路俊辉咬牙切齿到发昏,恨铁不成钢。
“阿路,答应我一件事。”
路俊辉看他。
“别令伟棠伤害爸爸。”
路俊辉叹一口气,“你快快好起来,别让他心痛。否则,你比我了解他。”
沈喻然不语,闭上眼,疲累至极。
几日后,沈父再度找上门来。开口便道,“烦请许先生归还犬子。”
呵,好一个犬子,许伟棠险些呛声他是否真当儿子作犬养。
可他到底年长一些,已不似早前那般年轻气盛,“世上凡事尚有道理可讲,喻然千错万错,到底是个孩子。”他口中温言,心中已紧握一把枪。
“许先生同沈某谈教子?”
许伟棠看定他,“不敢,不过,您今日要将他带走,恐怕须问问在下意思。”
“伟棠!”沈喻然扶着门,他伤还为愈,周身裹满绷带。看得许伟棠肉痛。
“爸爸,我同您您回去。”
许伟棠一把扯住他,“好了,别任性!”
他站定,看住他,“这是我家事。”
许伟棠顿时气馁,松脱了手。
他终究还是同父亲回了去,自此断了几日音信。在一个微雨的黄昏,他打电话来,他在那头说,他要回到美国去。
他到底选择做孝子。
许伟棠问,“所以你放手了?”
“不,”他说,“说服了爸爸,我即刻回来找你。”他沉默一阵,小声问,“你会等我吗?”
许伟棠喉头酸涩,说不出话来,只问几时启程。
他没有说,半晌无言。他哭起来,说,“伟棠,对不起。”
“别哭。”他哄他,“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他仍抽噎不止,“他一生郁郁,因为母亲的事痛不欲生,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世上安得两全之法?
许伟棠惨笑,“好,只是,我这样老,你切莫叫我等太久。”
他放下电话,枯坐。
日垂西山,眨眼星辰漫天。
他再度拾起电话,这一次,他拨给了弟弟。
☆、旧事如烟(下)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辣 2015年之前 写好最后一章
隔天傍晚,许伟棠约老友饮酒。
路俊辉忍不住奚落他,“眼看即要人走茶凉,你还有心同我在此厮混?”
许伟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闲闲道,“天要下雨,娘须家人。拦,是拦不住的。”
“所以由着他往美国去?”
许伟棠不答,起身再添新酒。
路俊辉紧张起来,“你究竟作何打算?”
“兵来将挡,车到山前必有路。”他苦笑。
路俊辉纳罕,面对爱情,这人何时学会超然?
酒至七寻,许伟棠电话响,他拿起来听,吧台处灯光忽暗,令人看不测他的面色。只听他答,“好,我就来。”说罢霍地起身,抓起外套,将两张美金现钞压在杯底。
路俊辉按住他,“何事这么急?”
“沈思翰现人在医院,生命垂危。”
路俊辉倒吸一口气,“我随你一道走。”
他俩驾一部车,飙到破表直奔所在的圣保罗医院。
夜色已深,急救室外的长廊里只剩一束惨白的灯光。
沈喻然裹薄毯站在角落里,一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