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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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管家提一只两尺高的镀金鸟笼进来,里头锁一只鸟,头部金绿色,拖一条长长的大尾羽。全家人都围上来看新鲜。
“这是什么鸟?”沈喻然问。
“从前你不是最爱考林麦卡洛的一本小说?”
“荆棘鸟?”
许伟棠但笑不语。
沈喻然盯住鸟笼看,伸手去抚弄它绚烂的羽毛。许伟棠忙捉住,“当心,会啄人。”
沈喻然兴味盎然:“怎么来的?”
“飞了好些力气到山上捉的!”
“海关过得来?”
“托了些关系。”
沈喻然面露喜色,显然,这礼物成功讨得他欢心。
尹芝在心里叫作孽,人家一路在南美森林里住得好好,硬生生把它捉来收进笼中,这欲念如同折花人,空落落欢喜一阵,转念丢落一旁,认其萎蔫。
生意十分顺利,许先生功德圆满休假在家。两人都足不出户,有时在书房摆一盘棋,心无旁骛从清早到傍晚。
路医生上门看诊。见两人均白衣素衫坐在棋秤两端,手中各执一子。忍不住出言调侃,“你俩何时修炼得这般清心寡欲了?”两人都不抬头,只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当安静的看客。他是向来不懂黑白之术,倒也乐得捧一杯清茶伸长脖子在一头凑热闹。沈喻然手段不如人高明,输了要给人脸色看,赢得太容易又怪人不专心于此,只一味敷衍他。许伟棠为着一盘棋倒也煞尾苦心。
一阵风字天窗溜进来,忽然闻得房间里有淡淡墨香。
原是一头案几上,一块镇纸压着一幅字,路俊辉凑上去看,“黑白纷纷小战争,几人心手斗纵横,不知胜出本无情。”诗句绝妙,字迹娟秀,他连声称赞。
许伟棠拈一颗黑子停下来,回头道,“喻然几年前跟了位师傅学水笔,后来太忙就放下了,今天看看,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傍晚吃过饭,沈喻然兴致好,又拉人来打牌。
路医生称最近赶论文脖颈酸痛,要尹芝替他,于是再拉过乃娟成了牌局。
一幅小巧精致的象牙牌,拈在指尖十分玲珑。同吃饭一样,大家围在一张桌前。但这小小牌局可不简单,斗技艺,斗心术,斗胆识,大有门道。
尹芝对规则一知半解,稀里糊涂输给沈喻然一整月的工资。输那一点钱对于她而言照旧形同割肉。推说去洗手间,一个人站在花窗一头醒神。身后有脚步声,自然还是那位路医生。他站在她身边,眯眼笑,“输到肉痛?”
“我日后是宁上断头台也不再上赌台的。”尹芝自嘲。
“不必在意钱。”路医生说,“哄得伟棠的心头肉开心,他日后还不十倍百倍还你?”
“像一群弄臣,取悦一位天子宠妃。”
路俊辉大笑,“不要酸,来来来,我为你压阵去。”
尹芝打起精神,再度投身这盘桌上战争。倒是头一次有机会这么细致地观察沈喻然,抛去输赢不谈,同他这样的美人打牌是种享乐。人长的小小却绝不输阵势,摸牌放牌都稳若泰山。十根细长的手指十分麻利,尹芝忽然注意到他食指处套着一枚指环,跟许先生的一模一样。再一轮沈喻然手气照旧了得,开局不足两分钟便推牌叫和,三人拿眼一看,了不得,中发白三幅刻子——大三元。沈喻然拍桌子,拿钱来拿钱来。
乃娟开玩笑,“先生你莫有意放水给沈少,我们姐妹档算计不过你们夫妻局。”
沈喻然白他,“这可是货真价实,再说一把大三元算得什么。”尹芝愣愣看住他,头一遭听他这样豪气地讲话。接着转念不过两局,他便自摸大四喜。尹芝跟乃娟面面相觑,输得服服帖帖。
沈喻然笑起来,嘴角弯弯,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一双眼水光流转,横竖看来都是少年模样。
沈喻兴味盎然,接近午夜还不肯放人休息。许先生摇手,“不可,要学会适时离开赌桌。”
“我不。”沈喻然果断摇头。
“我应你一事,礼尚往来,你也该应我一事吧。”
沈喻然叹气,好歹各自去睡了。
尹芝累到连澡也不想洗,倒在枕上蒙头大睡。辗转做了许多个梦,仿佛仍住宿舍,是个秋天,清晨起来洗漱,龙头中流出的水冰冷刺骨。盥洗室飘出无论如何清洗成无法散尽的腥臭味。她翻了个身,在梦里都恹恹。
有人轻拍他的背,她张开眼,嗅觉也跟着醒过来。房中有清越的槐花香味,她此时俨然已超脱升天。
天色还有些灰,“怎么这样早?”她迷迷茫茫问堂姐。
“昨天玩得太乏,倒头就睡,竟忘记同你讲一件好事。”
“哪来好事?”她跳下床在柜子里找衣服。
“先生跟喻然乘游艇出海去。”
“喜在何处?”尹芝隐忍哈欠,套上一件洗的发白的棉布短袖。
“你我都有份去!”
尹芝大骇连连摆手,“听人说船驶在水上摇摇晃晃,走两步如同踩在风里,极不踏实。”
堂姐笑她,“七老八十说起话来也未必如你这样老派。
九点钟餐厅里才有动静。沈喻然披晨褛下楼来,刚梳洗过,面上荡漾着水光如同朝露。
餐桌已摆好,干点是虾饺,干蒸烧卖,和蛋挞,湿点则鱼片粥和豆腐花。厨娘手艺精湛,这家里人人爱她。
沈喻然却对着自己面前的两只碗皱眉,“又是猪肝粥同红豆汤!”厨娘只管赔笑,哄他道,”您想吃什么?改日我照着烧。”不过是令着他先把今天的咽下去,沈喻然一手托着头一手拈着勺子不住在碗里搅动,一口也不往口中送。
“再不快点你要迟到了。”许先生走进餐厅来,用食指关节轻敲桌面以视示提醒。
厨娘忙帮他添碗筷,他接过来,两口吃掉一只面点,见沈喻然仍旧不动,“宝贝,粥待会儿就冷了。”尹芝头一回听许伟棠叫沈喻然宝贝,不过却觉得十分自然而然。她发觉自己也变了。
“你好烦。”沈喻然无精打采。
令他吃足一碗饭向来比登天还难,许先生在家盯着还好,否则早饭就半杯牛奶下肚,跪下来求他都绝不多吃一口。
尹芝背地里说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饿两顿才知饥饱。堂姐说你哪懂,他身体不好虚火大,吃不下很正常。
尹芝忽然想起路医生来时带来的纸袋,禁不住笑起来。
富人的生活向来多姿多彩,犹如一只万花筒,随便一旋转,便有令人称叹的斑斓花色。今日下海,明日飞天,九天揽月,五洋捉鳖,全平自己意愿。财富代表真正的随心所欲,囊中羞涩才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尹芝领悟得十分深刻。
跟乃娟收拾一家人出行用的东西,她自己的没几件,三下两下就装好,回头找堂姐,她却仍在沈喻然的衣帽间里忙碌,已经装满了一箱,仍在挑拣,“横竖就七八日,用得着带足三百件?”
“多带些总归有备无患,天气无常,何况又不知他中意那些。”
尹芝哀叹,乃娟笑到,“你放心,不会叫你做这份苦工帮着拎提,先生的工人又不只有你我!”
路君跟着一起过来,沈喻然要去哪,他这位私人医生必然随行。尹芝陪他去看沈喻然,一开门吓一跳,地上丢了一地的衣帽,许先生站在一旁无可奈何。
“这是怎么了?”尹芝小声问路俊辉。
路医生耸耸肩,“大抵是选择障碍综合征发作。”
尹芝弯身去拾地上的衣裳,“这件不是很好看?”一件藏青色的针织衫。
沈喻然扭头,“太深沉,不要。”
许先生也去跟着出主意,“那就这件酒红色的,趁得人白净,很讨喜。”
沈喻然不耐烦,“三伏天谁人穿秋衣,我又不是神经病患者!”
原是为这事发脾气,尹芝心里好笑。难怪,大家都是短衣短裤,路医生更是索性一条夏威夷沙滩裤,颜色夸张,全然不像一位专业医生。
“那样你会冷!”许先生意见多多。
“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冷热总还拿捏得准。”他当真生了气,寡着脸坐在床头。
尹芝忽然想起许伟棠同他说,他们的生活同普通人无异,柴米油盐,鸡毛蒜皮。
“就穿短袖,我替喻然多装几件外头进去,冷了就穿上。”
想也是不愿再为这些小事纠缠,许先生刮沈喻然鼻子,“好了好了,都依你,满意了?”
私底下被堂姐训,“多做事,少讲话,先生同喻然的事你不必有提意见,时间久了,当心家主对你心有嫌隙。”
“可他也不该事事管手管脚,喻然很可怜。”
“前几日你念韶韶可怜,现在有轮到喻然,你是观世音转世,专为世人操碎心?”乃娟不屑。
尹芝也觉得自己好笑,沈喻然哪里可怜,他含金汤匙长大,生活富足,应有尽有。自己同他简直天壤之别,一日不得坐享其成,有什么权利去可怜他人?
可他还是觉得,沈喻然如同那只极乐鸟,而许伟棠却不是赏鸟的人而是那只打造精细的鸟笼。
“外头有无数令他操心的事,回到家还要对爱人的琐事指指点点,不累?“
“他到底是一家之主,凡是须得他来拿捏分寸。我们食人俸禄,忠人之事,多多体谅,旁事便一概不须过问。”堂姐看问题冷静客观,永远像个局外人,尹芝却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中融进了这座老宅,跟许多细微的感情纠葛不清。
☆、自由号
作者有话要说: 错字以后慢慢改。。。。。。
出发了,浩浩荡荡一队人。
船就泊在山下近海,如同一只银色的巨兽伏在水面。
船不同于飞机,只有平平白白的一串编号。每只游轮都有自己的名字,许氏私船名为Libery——自由号。
上了船才知道,这次出海,意不在于陪沈喻然出来作乐,许先生另外请了政界同己家生意有瓜葛的贵客,听人说有十几位。船将出海,过日本海,一路绕到朝鲜半岛。堂姐对这里十分熟悉,趁沈喻然午间休息,拉尹芝四处闲转。
这艘游艇令尹芝叹为观止,船内设置一如豪华宅邸,舞池,酒吧,桥牌室任何你可以想象的娱乐设施这里都一应俱全。
自由号顶着朝阳在太平洋上游弋,海风略带咸腥,有海鸟在不远处滑翔盘旋,浮光掠金,海天一色,亚热带气候令人烦闷的暑气已荡然无存,尹芝心情大好。从未想过,有生之年竟有这样的机会,置身于如此富丽而梦幻的世界。设想而来,倘若她有朝一日当真学业有成,亦成了一位十分出色的医生,保守说来,也绝不会有这样的经历。
堂姐拍她肩膀,“发呆便浪费了美景,不如同我去酒吧小坐。”
“待会喻然醒来,可能要人。”
“放心,有先生在,不必你我去坏人二人世界。”
“不说有贵客要应酬?”
“听说许家二少也在船上。”
船舱上看似单调的舷窗,里面却各个别有洞天,乃娟轻车熟路推开一扇门,光线微暗,是一间门庭尚且冷落的钢琴酒吧。吧台前站着一位金发男子,裸着结实的双臂,露出蜜色的皮肤。
“娟,好久不见。”尹芝见男子热情地拥抱堂姐,闪着一双晶蓝色的眸子问,“这位小姐是……”
“来,介绍你们认识。这位就是本沙明,大名鼎鼎的调酒师。”
男子面色微红,“过奖。”
“这位是我堂妹。”乃娟顿了下才道,“喻然的新医护。”
本沙明看向尹芝,绅士地点